汉就凭借它成就了帝业。现在我军最好的方略,就是让翟司徒守洛口,裴柱国守回洛,明公您亲自挑选精锐主力,西取长安。占领了京城后,大业稳固,军力强盛,然后再逐渐向东用兵,平定河南、洛阳,然后发檄文便可令天下来归。现在隋失其鹿,天下英雄豪杰共逐之,如果瓦岗军不早点攻取长安,一定会有人先我而抢占它,那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这的确是上策,我也这样考虑过很久。”李密回答道,“但是暴君杨广还在,听他指挥的军队还多,我的部下都是山东人,看见洛阳没攻下,谁肯跟我西进!各位将领都是群盗出身,把他们留下又会相互争斗,果真这样,则大业垮啦。最重要的是——”李密指着军事地图,神情沉重而又烦闷地说,“东都现在最缺粮食,而离它最近的洛口仓和回洛仓都被我掌握着,东都几十万人苟延残喘,就快喘不过气了。如果我带兵入关,带的人马少了,无济于事;带的人马多了,东都之兵大举反攻,把几个粮仓给抢回去,又将重新恢复生机。”说到这里,李密的眼里放射出一道明亮的光芒,“我现在就是要紧紧扼住东都的咽喉——粮仓,已经扼了好几个月,绝对不能松手。”
柴孝和见李密没有采纳他的意见,非常难受,他考虑了好几天,后来对李密说:既然大军不能西进,请允许我带些人马悄悄入关,看看有没有机会。李密答应了。
五月下旬,柴孝和带着数十骑潜入陕县,一路上打着李密的旗号招募军队,山间的义勇投奔他的很快便达到一万多人。就在这时,传来了李密的军队在回洛仓大败的消息,新募的军队受了惊,渐渐都走散了,柴孝和带着数百名轻骑重新回到兴洛城李密的身边。唔,他现在正走在队伍中间。
这真是一座鬼打墙,撞来撞去都撞在墙上。做谋主时似乎是很清醒的方略,为何一到亲自主持运作时,便受到这么多约束和限制?难道谋主和主将的思虑就是不同?现在我既放弃了南下之路,又放弃了西进之路,继续在正面的东都寻求突破,究竟是得计,还是失计?这在今天可能是无法判别的,只能边走边看。在五月底的回洛仓大败后,西进的时机更是暂时丧失了,贸然行动将陷入敌人的两面夹击之中。柴孝和在陕县迅速将几十骑扩编为上万人的辉煌经历,证明了西进的确蕴藏着巨大的机遇;但对于十几万瓦岗军来说,要大规模西进,必须首先歼灭东都的官兵主力,摆脱后顾之忧。而东都,按照李密的估计,只要扼住粮仓不让它得到,它在兵力和粮食上都是损失一笔少一笔,总会有消耗光的时候,所以李密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与东都之敌争抢回洛仓,进行野外会战,不给它以喘息之机。如果通过这种连续性的拉锯式的战争最终将东都之敌拖垮,把这座坚城和运河两岸的粮仓永久地攥在我的手中,然后凭借四海推崇的民意,先西取长安,再以瓦岗军为核心,将三秦子弟和山东义军混编,可以得到百万大军,凭着这百万大军征讨四方,不过数年便可以平定天下——这,就是李密心中成就帝王之业的大政方略。是耶非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乎!不过,不管怎样,柴孝和在提出西进的方略和亲身尝试实施这一方略时表现出的超凡胆略,让李密又发现了一位难得的英才,柴孝和身上的那么一股劲儿,让他仿佛看到了数年前的自己。要建立帝业,非得好好重用这样的英才不可。李密已在心中发誓,要在柴孝和的肩上逐步加重担子。
李密率众继续向东都进发,六月十六日,瓦岗军与官兵相遇,次日,两军大战于平乐园。李密这次把骑兵放在了大阵的左边,右边放着步兵,中间放着强弩队,强弩队背后是长枪队,长枪队背后又放了一千只大鼓。当官兵大阵冲来,强弩队射出箭雨,官兵纷纷倒下,随着李密一声号令,一千只大鼓发出江河一样奔腾浩瀚的轰鸣声,长枪队刷刷地钻了上去,向敌人发动了密集冲击。敌人大阵稍稍有些动摇,左边的单雄信、秦琼、高猛率领骑兵突将过去,斜刺里将敌阵拦腰冲断;右边的步兵在王伯当、裴仁基的率领下势不可挡地压了上来;在这样的三面夹击下,官兵全线崩溃,瓦岗军乘胜收复了回洛仓。
粮食是李密逐鹿中原的大政方略的核心所在。由于瓦岗军反攻及时,官兵们没能获得足够的时间,将回洛仓里的粮食更多地运往东都,那些要命的粮食再次回到了瓦岗军的手中。在李密的指挥下,瓦岗军对粮仓里的粮食重新进行了登记,又在回洛仓周围修建坚固的城墙,他们可不想让粮食再次落入敌手。
就在这个时候,李密得到了探马报来的消息,说李渊已在太原起兵,并且自称大将军。李密像一头豹子般迅捷地来到军事地图前,把食指按在京城长安的标记下,久久不动。
六月十七日上午,突厥柱国康鞘利带着一群突厥官员和一千匹马来到了晋阳城,大将军府司马刘文静将他们安排到城东兴国玄坛住下了。康鞘利等路过太上老君的塑像时,还拜了三拜,从刘文静那里,他们知道了,这位神仙便是唐公李渊最早的祖先,哦,这的确是一个高贵的世家。下午,刘文静领着康鞘利和级失、热寒、特勤、达官等官员参观了整个晋阳城,指点了到处飘扬着的白旗,说了些令人耳烫的软话,令康鞘利等大为高兴。
第二天上午,在晋阳宫东门侧舍,李渊以臣子的身份,跪接了始毕大可汗的书信和所赠的狼头大纛,并向北遥拜,祝始毕大可汗万寿无疆。到了中午,康鞘利等参加了由李渊主持的接风宴席。宴席可真够气派的,有喝不完的美酒,有数不尽的佳肴,还有新臣子们对始毕大可汗没完没了的赞颂,结果康鞘利等人全都醉啦,醒来时全都躺在美人的怀里,和美人一起躺在客舍的床上。
第三天早晨,裴寂和刘文静等人来到了康鞘利的房间,他们给康鞘利带来了两箱金银,一大盒珠宝,还有一箱绸缎,康鞘利乐得眉开眼笑,笑得脸上的皱纹直朝下掉,双手像搓马的缰绳那样搓来搓去。“这唐公,可真是大贵人家出身的,刘武周他们,真个没法比!”康鞘利不住地念叨。随后裴寂和刘文静挨着房间,给每一位使者都送上了跟他们的官职相称的一份厚礼。
下午,晋阳方面和突厥使臣开始进行马匹交易,裴寂从突厥带来的一千匹马中,挑出了五百匹比较好的,然后用二十万两银子把它们给买了下来。
在场的义军官兵看见还有五百匹马没动,就眼热得发烫,他们向大将军李渊提出,最好能动员军中家境宽裕的人自己掏钱,把这些马全部买下,这样义军又可以多出几百名骑兵啦。
李渊摇头拒绝。
“他们的马就像羊一样多,他要一直这样送过来,恐怕我们买不起吧?”李渊抽空对这些官兵悄悄说道,“胡人贪得无厌,我们买少些,就是向他叫贫,向他们显示我们并不急需马匹,好让他们以后不要老想着打我们的主意。大家不用浪费自己的家财啦。”
康鞘利等人在晋阳过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六月二十六日,他们起程返回突厥,刘文静跟着一同去,他将面见始毕大可汗,亲自送上李渊向大可汗献供的杂彩二万段,这二万段杂彩放在几百个上等的柳条箱子里,装满了二三十辆大马车。另外,刘文静还将把参战的盟军带回来。
刘文静临走前,李渊告诫他说:“突厥的骑兵来得多了,将成为我们的负担,超过了几百骑,我们又用不上。我们主要提防的,是刘武周引他们来骚扰太原。再说参战突厥的几百匹马吃的都是草,耗不了我们多少粮食,但有他们支援,我们的声势可就大啦。你一定要揣摩其中的细微末节,千万不能带多了盟军。”
刘文静承诺而去。
七月四日,李渊任命四郎李元吉为太原郡守,率领中三军一万多人留守晋阳,文武大事都由他最后拍板决定。当日,全军移营于武德南。
七月五日,在武德南的平原上,三万义军排成了严整队形。一位军佐引着大将军李渊登上军门,掌旗官仗立着一面大白旗,在大白旗下,李渊向三万义军念了出征誓词。
这誓词好长好长,义军士卒大多数没有文化,听得似懂非懂的。李渊念完后,大将军府长史裴寂还是站在台上简略地讲解了下。誓词的大意是:
上天眷命,托付隋室。于是我高祖文皇帝,以皇后父亲之尊担任宰相,承天之运,受周禅让古代以帝位让给贤者称为禅让。自曹操之子逼汉献帝逊位禅让后,禅让常成为新朝皇帝登极的仪式。,登极为帝,经纶帷幄之间,揖让岩廊之内,不过数月便再造华夏。自从舜、禹以来,得天下没有如此这般容易的。在文皇帝治下,中国得到了一统,万民享受了太平。然而圣人千虑,失于知子。一切动乱之因,都在于此。真是特别啊,当今皇上的行为——妒贤嫉能,忌刻狂悖,拒谏信谗,残忍嗜杀。巡幸无度,穷兵极武。喜怒无常,亲离众叛。修运河,筑长城,建离宫,三征高丽,害死了亿兆丁壮;路途转输,累死了百万老幼。向民众重敛征税几无限度,天下粮食货财都被官府蚕食,从水陆运走。以至于官逼民反,十分天下,九为盗贼。荆棘长到了官厅宫房,豺狼奔跑在大道小路。原野上死人的骨骸多如荒草,干枯的尸体多如乱麻。边疆诸胡全都离心,四海之内天翻地覆。当今皇上却无动于衷,钳制众口,如同坐在一堆干柴上等待燃火。赫赫大隋,眼看就要亡国了!我李渊虽然庸愚,得到了世人一些过誉的嘉许,继承了七世优秀祖先的荫庇,掌管着骁卫禁兵,守封在陶唐祖地,义无反顾,不能不发起勤王之师。只要有利于社稷,我专断就是对的。现在我军兴甲晋阳,尊奉代王为我大隋新帝,放逐江都的后主为太上皇,先扫定咸洛,后平定四海,恢复文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