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在宴会和春节的欢聚中,他和她又偶尔见面,她总是用眼神述说着对他的思念,进而热烈地表达出对他的英雄崇拜,那是一种不同于身体贪恋、却比身体贪恋更加强劲而深沉的感情。一发现她对自己的英雄崇拜,他的身体便蜿蜒地蠢动,逐渐硬挺起来。他的激情像烈火一般燃烧,使他爆出从未有过的大胆,乘弟弟喝醉时,对她上上下下详加打量。她的颧骨高高的,神态别有一番安详。在略饮数杯后,眼神变得迷离,风情万种,令人窒息。他的胸怀陡然生出想要挤压她的渴望,想将她挤压得欢叫不已——真是罪过,罪过!要造孽啊,无论如何,她是四弟的侍妾。他强行压住自己的性欲。以后偶尔再看见她时,她的眼神又生出楚楚哀怜之意,令他沉醉得如同烈酒瞬间掠过全身的血管和骨髓。他几次梦见了她,不知她会不会同样梦见他呢?随着兄弟之间关系的紧张,他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于是他们开始珍惜机会,一旦相见,便用赤裸裸的眼神大胆搜索对方的肉体,在幻想中淫荡地乱伦。每一次目光的离别,都令双方倍感痛苦。有一名侍妾,长得和她很像,清瘦而秀雅,眼睛里荡漾着一汪清水,但缺乏她那种搂着便要揉碎的骨感,尤其是缺乏那种倜傥不羁的风流气质。侍妾眼神里荡漾的,是对权力的崇拜,而不是她那种向上飞扬的对英雄的崇拜。他很无耻,权且把侍妾当作她,冲击时他闭上眼睛,想着她那双欲说还休的眼睛,向巅峰纵情驰骋,那份升腾而后跌落的感觉真叫人颤栗!事后他久久不动,浑身清凉,如同处在十分陌生的环境里。他继续保持着对她的思念,明知这是一种犯罪。但是,他不愿取消这种犯罪的狂想,而是把它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现在是武德八年,秋高气爽的时节。下午,太子建成派人来邀请他前去参加家宴。他答应了。长期以来,兄弟之间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关系。父皇因此感到得意,还以为他的说教真的起到作用了呢。李世民不愿让父皇难受。他从不主动挑起过事端,只是对事端进行回应。大哥每次邀请他赴宴,他都不拒绝,他不会示弱,他对自己的强悍和秦府军队的强悍充满信心。大哥的家仆说,晚上喝酒的还有叔父淮安王李神通,他可是李世民的好朋友。
傍晚,李世民带两名侍卫前往东宫,四弟元吉出来迎接,一脸的媚笑,又坏又假,还有意让世民知道他在作假。进屋后,看见酒菜都已摆在席上。大哥把世民拉到身边坐下。有乐舞伴奏。他们边吃喝、边说笑,大哥和他谈起了母亲的往事,他们都动了情,一道落了泪。淮安王也夸起皇后当年在亲戚中享有的孝顺名声。只有四弟悻悻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来,干杯。他们在眼泪中喝,在往事和亲情中喝,在满怀的刀剑、算计的眼神和虚假的套话中喝。不知何时,他突然感到肚腹暴痛,手一抚,大口酒菜涌上喉管一喷而出。建成的眼神里闪过慌张和关切,有些类似于母亲的眼神,却是那么的冷。鲜血随后大口大口地喷出。他知道自己已中了毒,但忍住不说。元吉的面皮挤作着急的模样,眼神里却盛满了笑意,还有意让头颅摇晃的世民知道他在笑。世民吐了数升血,身子几乎瘫软下去。淮安王李神通拼命架着他,紧张得满身是汗。世民的身子还能挺下去,但他隐秘地感到,他越是作出坚持不住的样子,便越能活着走出东宫。果然,大哥和四弟十分痛心地将他送出大门,他的后背隐隐能感到他们目光的重量,他几乎完全架在李神通的身上,被李神通半拖半搀着,狼狈不堪地向前走,好在回家的路并不算远。
回到秦府,所有的人都慌了神,妻子、妻兄、舅舅找来医生急救。待李世民有所好转、安睡之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但个个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终于下手了!”长孙无忌忧心忡忡地对房玄龄说,他们坐在隔壁一间屋子里,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房玄龄点点头,沉重地说:“从今天开始,以后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京城里一旦闹起来,全国都可能出乱子。在这关键时刻,我们不能不深思熟虑!”他将声音放低到只有长孙无忌能够听见的程度,“现在恐怕只有效仿周公的做法,果断地将管、蔡处置掉,外宁中国,内安宗社,彻底摆正秦王的位置。古人说,‘为国者不顾小节’,说的便是这个时候。可不能弄到家国沦亡、身败名裂啊!”
“我心里也早有这个想法!”长孙无忌表示赞成,“但一直不敢说出来。你今天所说的,跟我长期所想的完全一样。”等李世民醒后,他对李世民全说了。
脑袋仍在胀痛之中的李世民,立即将房玄龄叫进来,问道:“别人要谋杀我的征兆已经显露出来了,我该怎样应对呢?你就讲一下你的真实想法。”
“出现这种两强相争的局面,可以说是历朝历代都有。”房玄龄答道,“只有那种圣明睿智的真命天子,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大王您功盖天地,四海推崇,拥有军队的支持,怕就怕您的动作落在了人家的后面。”
李世民按了按头上的毛巾,沉吟了半晌,说道:“那就开始准备吧。”
皇帝李渊听到李神通的汇报后,大为震惊,亲自带着建成和元吉来到秦府抚慰世民。他当面对建成说:“秦王一向酒量不大,以后不准拉他去夜饮了。”
“这都是我的错,”建成诚恳地说,“二弟,大哥向你赔罪了!”他抱拳躬身,行了个礼,还上前帮忙扯了扯世民身上的被角。
世民一言不发地看着父皇,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李渊见世民似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多说。
几天后,世民完全康复,李渊拉着儿子,在后宫花园无人处,将事情的经过问得一清二楚。
“你说的这些,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也找不到确切的证据来治他啊!”李渊又生气,又为难,想了又想,才对李世民说,“当初在晋阳起义,你是最早定计的;平定四海,你立的功又最大。才入京城立世子时,我本来要立你,是你自己坚决推让给建成,我便成全了你的美意。建成入主东宫已有多年,我实在不忍心夺下他的太子之位,咳!”
世民默然,李渊也默然。有几只黄色的小鸟在花丛里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的。
“我看你们兄弟怎么调教都是不和,同在京城里,必定发生冲突。”李渊又说道,手中的玉杖在地下敲了一敲,“你还记得去年我跟你们讲的梁孝王的故事吗?我那样讲,是大有深意的。我早就想仿效汉文帝的做法,像对梁孝王那样来安置你。现在事已如此,就这么做了吧!你就回你的行台去,驻守洛阳,自陕以东,都由你主持。我仍令你建天子的旌旗仪仗,一如当年的梁孝王那样。这么安排,你觉得妥当吗?”
“爹爹——”李世民一下子哭了,“今日您这样安置儿,并不是儿心里所想要的,儿不愿离开您的身边,真的不想这样!”
说完,他便呜咽着哭泣,几乎无法忍住心中的伤痛。
李渊的眼角也洒下一串串泪珠,喉结一滚一滚的。
“过去陆贾是汉朝的臣子,将家产平分给五个儿子,就可以吃了这家,再吃那家。”李渊故作轻松地说,“何况我是四海之主,以天下为家。东、西两座都城,路途也不是很远,我想念你的时候,就去看你,你也不用这么悲伤。”
李世民便按照父皇的意思,将秦府的家用、物资和书籍一一打包封好。房玄龄、杜如晦、秦琼、程咬金、尉迟敬德等人都进进出出地张罗着,他们外表不动声色,内心里暗暗地为即将飞出罗网而高兴。他们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小,但笑声却比平时大,几乎一笑便抑制不住。
建成和元吉得知父皇的安排后,急忙筹算开了:“秦王如果去了洛阳,将得到山东辽阔的土地和众多的军队,必定会成为我们的后患。将他羁留在京师,要制服他便如同制服一介匹夫那般容易。”
他俩密令几位同党向皇帝李渊上书说:“秦王身边多是山东人,听说要到洛阳去,个个欢喜得快要跳起来了,看他们那个样子,恐怕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李渊听后又反悔了,便令李世民留在京城里。不久,由于后宫又说了李世民一大箩筐的坏话,李渊又对李世民防范猜忌起来。
李世民心里感到了恐惧,却不知如何是好。经过与亲信商议,他决定加强在军队中的活动。
这两年,李靖、刘弘基等驻扎在外地的将领入京述职时,每次都要到秦府拜访。他们多次对秦王说:“大王因为功劳太高被人猜忌,如有需要,臣等愿效犬马之力。”
李世民向他们表示感激。“有人要像吕后那样诛杀功臣,可父皇不是汉高祖。”他含蓄地说着,要他们留意京城的动向。李靖、刘弘基等人心领神会地走了。
封德彝从太子建成手上接过了大笔财物,但外表上却摆出不偏不倚的姿态。他见秦王一直牢牢掌握着军队,几乎无法动摇,便感到有些害怕。过去的经验,使他知道只押宝在一方的巨大风险。在与李世民单独相处时,他含蓄地暗示秦王应主动将“管蔡之徒”解决。李世民假装没有听懂。
封德彝陷入了迷惑,又跑到皇帝李渊面前说:“秦王仗着对国家立有大功,不愿甘居于太子之下。如果不能立他为太子,就得早日给他一个稳妥的安排。”李渊面露为难之色。
封德彝又溜到东宫,劝建成早日对世民下手:“自古为国家大计着想的人,是不能太讲亲情的。项羽声称要煮了汉高祖的父皇,用这要挟他投降,汉高祖回答说,你煮熟了,就请分给我一杯羹吧!大丈夫做事,就要有汉高祖的气魄。”建成表示感谢,又送给他不少钱财。
李世民暗中开始主动出击。他派亲信张亮到洛阳招揽山东豪杰,并加强与李靖、刘弘基等将领的联络。张亮是郑州荥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