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佳明了他心口不一，也没多说，更不想与他诡辩，她把茶杯重重的往他手上一杵：“你啊，不想跟我说就算了，烂在你肚子里吧。你找楚宁啊？他去设计室了，你到那儿去找他吧。”吴乐宝嬉皮笑脸的干笑两声告辞了。一路上，他在琢磨着怎样才能说动楚宁，让他仿一张顾老板要的画。他苦思冥想，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到了设计室，楚宁果然在那画画。他见吴乐宝来，就猜到可能还是为了昨天的事，未等他开口，楚宁就问：“顾老板把画拿下了？”
“没有。我告诉他画是假的，他不敢买了。”
“你想让他不买真的，买我假的？”
“哎呀，你太伟大了！”吴乐宝激动不已，他没想到楚宁会有如此表现。
“这些鸟老板赚的钱也不干净，要画的鸟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不宰白不宰。”
“哎呀，你进步太快了！”吴乐宝拍手称好。他在想，楚宁不是被那张画受刺激了吧？怎么一下子全想通了，他定神歪着头看看楚宁：“就弄一张噢，多了我不要，这玩意多了也不好玩。”
“我是画给你的，又不是画给顾老板的，他要上当也是上你的当，也不是我骗他。是不是？”
“行行行，怎么着都行。”吴乐宝知道楚宁要面子，怕坏了他日后的名声。心想，反正又不是假酒，死不了人。
“嘿！兄弟，你不要以为我怕或是要面子噢，你翻翻历史，有哪个大画家没仿过名家的画？张大千有名吧？他可是近代美术史上做仿画的第一高手。”
“那好那好，有历史的镜子，革命航向就不会错了。得了，我看你今天就别画了，我请你喝两杯去，我在这你也没心思画。”
楚宁被吴乐宝这么一搅合，也没了画画的心境，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刚锁上门正准备走，林小妹来了。她见吴乐宝在，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林小妹堵住他们：“吴乐宝，你又拖楚宁去哪？”
“哟，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跟我们喝酒去？”
“去哪？”林小妹心想，好长时间没让吴乐宝放血了，今儿得让他好好请撮一顿。随后，三人一同去了设计室对面的小酒馆。
这小酒馆是一家连家店，楚宁住防震棚的那些日子，他常独自一人来这里打发时间，一盘腌菜花炒毛豆，一碗米饭，一杯零打的散酒就是他的晚饭。以前，楚宁也曾想开一个这样的小酒馆，一来解决了居无定所的困境，二来还可以听着陌生人讲故事，可每次计划了，第二天还是变了主意。话说三人走进小酒馆，老板娘见老客来了，忙招呼着：“哎呀，楚老师来啦，好长时间没见你们来啦，今天怎么聚到一起了？”
“噢，最近比较忙，今天凑巧，过来喝点小酒。”
“好好，坐这吧，”老板娘热情地请他们坐下，并鬼鬼祟祟地跟楚宁说：“前几天我刚回了一趟老家，背了两大桶好酒回来，今天给你们尝尝。”
“什么？两大桶？酒是用桶装的啊？什么桶啊？”吴乐宝不解地问。
“是大塑料桶，都是好酒，俺们家小孩他舅在酒厂酿酒，”老板娘拿过碗筷来，她又低声地说：“俺兄弟每天都从厂里带这么一瓶回家，积攒着等我回家去背。俺兄弟说，城里人喝不到好酒，给俺弄点好酒到城里挣俩钱。唉！不怕你们笑话，等俺两个闺女出门了，俺也犯不着了。”
三人听了都没吱声，林小妹看了看杯子，觉得油乎乎的，就岔开了老板娘的话，让她用开水烫烫杯子，顺手又让她把筷子在开水杯里涮了涮。等老板娘转身走后，她低声的对楚宁说：“老板娘现在会做生意了，不像刚开的时候，老实巴交的，也没这么韶。”
“人嘛，都是环境产物，不都是为了这张嘴啊。”吴乐宝说。
“哎呦呦，你还怜香惜玉呢，你吴乐宝不会看上人家女儿了吧？”
“我的天啦，你把我吴某人看的也太没水准了吧？打住，我不跟你这女流之辈理论。”
“别到一起就斗嘴，”楚宁岔开话题问林小妹：“你今天怎么过来啦，厂里怎么样，订单还多吗？”
“我就为这事来找你的，有家宾馆订了三百套店服，先让我拿两套成衣给他们看看，你有时间帮我设计一下，可以吗？”
“我穷得就剩下时间了，问的多余。说，什么时候要？”
“又酸不拉唧了，十天左右吧。”
“要看成衣？”
“嗯。”
“那我得要在三天内把设计稿拿出来啦？”
“五天吧，给我们留五天打样的时间就够了。”
“好，明天你让人把这家宾馆的资料送给我。”
“我带来了。”林小妹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本企业画册递给楚宁。
“我带回家好好研究研究，保证按时交稿。”楚宁大概翻了翻。
“谈完了？”坐在一旁的吴乐宝说话了。
“完了。”楚宁把画册往旁边的凳子上一丢。
“完了就喝酒吧，反正十次有八次碰到你们都是谈服装，什么时候给我女朋友也做一套啊，让我也好哄哄她上床啊。”
“上床那是睡衣，你到底要睡衣还是要什么？说明白点。”
“随便，你们给什么就是什么，她不讲究。”
“这还不容易啊，你让她明天到我厂里去挑。”
“哎！这就对了，我明天一定去。”
凡事都是船头翘船尾就落，前几年还是国企风光无限，而今国家包袱一甩，有些国企又不大景气了，下岗和下海的人也一批接一批。这时，林小妹问起吕佳转业分配的事来。楚宁摇摇头，他苦笑地说：“听天由命吧，这朝中无人哪来官做啊。哎！跑了，也送了，就等天上掉馅饼了。”
“你找找郑凡呀，现在也就数他认识人多了。”
“找了，他也要磕头啊。我哪能让他卑躬屈膝呢，我都不肯低三下四，能让他帮我去磕头嘛。”
“哎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要是能转业到一个好单位，磕就磕几个头呗，等你哪天做爷爷了，人家也给你磕头。”
“磕头行啊，我到哪去磕头啊？我现在连磕头的地方都找不到，你说让我到哪磕头去？”
“也是，那让林妹妹给你做个磕头的垫子，你抱着垫子就在市委门口，见到黑色小车出来，你就‘噗通’跪地，死命的磕头。”
“死你的，我就是拾垃圾，也不可能给这帮乌龟王八蛋磕头。”
“那就没办法了，你就听天由命吧。”
“不听天由命还能怎么地，还能造反啊？”
“哎哎哎！打住。你要造反，我可不去噢，我还没把老婆骗到手呢，就跟你上刑场，这事我绝对不干。”
其实，前些天楚宁为老婆转业分配的事，专门托人找了关系。吕佳想进机关医院工作，客也请了酒也喝了，事也不了了之了。后来，郑凡说他跟经委陈副主任熟悉，楚宁又托郑凡带他和吕佳去了陈副主任家。他们约好到她家的时候，正好有人送她一幅《马上封侯》的国画给她。这陈副主任属猴，送画的人也用尽了心思，寓意也颇深。楚宁认识画这幅画的人，但也只是认识，没有太多的交往。郑凡介绍了吕佳，情况也大概说了，陈副主任很和煦地问：“回地方欢迎呀！你的档案到军转办了吗？”
“到军转办了。”
“噢，那你留个地址或留个电话给我，改天我问问。”
吕佳满怀欢喜，她高高兴兴的给陈副主任留了电话。其实，国人办事的效率丝毫不低，只是废话多，关键的还是掂量银子够不够分量。楚宁见陈副主任喜欢画，本能的也想套个近乎：“陈主任挺喜欢国画的？”楚宁话一开口，郑凡马上就补充介绍说楚宁是画画的。
“早看出来了，看你这气质就像是搞艺术的。”
楚宁听她夸奖了自己，心里也真的是高兴，他觉得既然她喜欢画画，话题自然也就会多些：“陈主任，您喜欢哪种内容的画？比如：山水、花鸟、人物、走兽。”
“我呀，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朋友送来了，我不挂起来，不是对人家不礼貌嘛。”
“噢！”楚宁一下觉得特别难接她的话
第18章
，索性也就应付地笑了笑。
郑凡见楚宁没了话，他赶忙接过话题：“陈主任谦虚，陈主任不单懂画，而且还会画画，特别是画梅花，那是机关里无人可比的。”楚宁听了，他并没有吃惊。他多少也知道这机关里本身就是个舞文弄墨的地方。他倾听着郑凡和陈主任对着话，心里也揣摩着送点什么给这陈主任。
三人喝过小酒，楚宁夹着画册回了家。吕佳听到开门的声音，睁开刚刚眯着的眼睛：“几点了？晚上吴乐宝和林小妹来找你的。”
“我晚上就是跟他们两个喝酒的。”
“听吴乐宝说，她跟一个浙江老板在一起？”
“哎？她没跟我说吗。噢，有可能哦，今天她拿来一本画册就是浙江什么地方的。”
“什么画册？”
“她接了一批订单，让我给她设计一套宾馆的店服。”楚宁说着，顺手把画册递给她。
“她现在生意好吗？”吕佳翻了翻画册。
“应该不错吧，现在好像蛮讲究的了。”
“怎么讲？”
“我今天看她穿的都是名牌嘛，而且吃饭也挑三拣四的。”
“做生意人嘛，场面上的事哪能不讲究，生意好就好呀。”
“是啊，也蛮辛苦的。哎！再过两个月又要过年了，这一年一年的真快。”
“哎，说到过年，今年过年你是怎么打算的？”
“能有什么打算啊，糊呗。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今年去我爸妈那过年，好多年都没去了，你看呢？”
“好啊，正好也给他们看看小佳佳，以后女儿一上幼儿园就没时间了。就这么定了，要去就等我一放假就去，不然车票又难买。”
第19章（1）
过了大年初五，夫子庙又陆陆续续地上了花灯，这个又不知流传了多少年的传统，早已成了南京人春节的一种习俗。往年正月十五这天，去看花灯的人特别多，用人山人海来形容恐怕都难以讲诉。年初十那天，楚宁一家乘火车返回南京。一路上，车厢里挤的是满满的人，每停一站，似乎只见上车的人不见下客，快到南京的时候，车厢里的人才忙动起来。下了火车，月台上更是人头攒动，那些驮着大包小包的人们，就如同逃难一样的挤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