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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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尘事-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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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久别的事儿。夜色中,木屋里的木色变得温和而柔亮起来,在混合的光照下,形成了一团团的柔黄,让人感觉格外舒服。从不远的公路远远望去,这木屋就像一块光亮温润的暖玉,点缀在深深的夜色中,仿佛把人带进了浮想联篇的童话意境。
在美国的第一个夜晚,楚宁倒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无法想象,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自己己从东半球飞到了西半球的东海岸。他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又想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那阴沉的云雾锁住江面,天空不见明月,寒冷的江水拍打着船帮,小火轮在江水的急流中吃力地拖着驳船……
翻来覆去中,楚宁又不敢开灯,他怕惊扰了在北屋的张同。黑夜里,他不知道时间,折腾了半宿,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当他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

第25章(2)

张同和很多在美国的中国人一样,经营着一家中餐馆,这也是中国人在异国他乡最普遍的谋生方式。她的餐馆在休斯顿西区繁华的餐饮街,这里有很多有名的餐馆,生意也都不错。张同的餐馆离休斯顿的中国城很近,大约不到十分钟的车程。中午的时候,张同开车带楚宁去中国城走了一圈,这儿的建筑大多是中西合璧,传统的建筑语言也多数是移植了古典的唐韵。张同介绍说:“十几年前,我和我爸妈刚到这里的时候,中国城的新城正在开建,据说老城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但现在已经是破烂不堪。”
“张同,我怎么觉得还在上海啊?要不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美国。”
“有同感,现在休斯顿估计要有近十万华人,很多人都是原来国内商界、知识界和工业界的人,用今天时髦的话讲都是精英。”
“精英?”楚宁并不大吃惊,他吐出感慨:“当年的精英都去延安了,之后的精英又跑到台湾了,难道今天的精英都跑到美国来啦?我看不见得吧,如今的精英应该都圈养起来喽。”
“好了,不要像是来搞调查似的,轻松些,不管是不是精英了。”张同带楚宁走了一大圈。转来转去,他见休斯顿的中餐馆处处都是,汉字又处处可见,中国话也时时听到,就打趣地说:“张同,我这不是在梦游吧?这不会是中国政府在这里搞的移民特区吧,我怎么好像没有陌生感呢?噢?还是共产党伟大啊!要解放全人类的口号真没白喊,瞧瞧,成效多明显啊。”
张同明白他的意思。说实话,在休斯顿不会说英语也能生活,这里聚集的华人无论来自何地,都说着夹带各地方言韵味的普通话。她没有顺着楚宁的话,只是幽默地说:“你不会认为我也是共军派来卧底的吧?其实啊,你要是在国内吃不到正宗的中国菜,就到这里来吃。我告诉你,这里辣的比四川湖南的还辣,甜的比苏州无锡的更甜,广东菜做的那个地道,连广东人都赞不绝口,广东人吃了,直说OK啦!”
张同话一说完,楚宁哈哈笑了起来。他听到“OK”,一下又想起了吴乐宝的话,他马上问张同:“哎,对了。我来之前,吴乐宝让我考察一下美国的OK娱乐文化。”
“什么OK娱乐文化?”
“就是歌舞厅、夜总会什么的。”
“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不知道。”张同想不出楚宁也对这些地方感兴趣,她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其实,在美国很少看到有什么休闲娱乐的场所,要找这些地方,也就在中国城里能找到。”
“现在国内歌舞厅、夜总会很多,消费也蛮怕人的。”
“你也去那种地方玩?”
“偶尔,体验生活嘛。”
“好理由。那我给你找几个人,晚上陪你玩玩?”
“说什么呢?我来的时候,郑凡请我去吃饭,吃过饭他又带我去唱歌,我进了歌舞厅,这才知道什么是夜总会。”
“不是你要去的吗?”
“我哪有这个闲钱哦。其实啊,什么歌舞厅夜总会的,也就是吃喝玩乐的地方,过去说这是资本主义国家腐朽的温床,我看现在是社会主义的淫窝喽。”
“人就这惰性,温饱思淫欲吗,那你有钱了还思淫欲呀?”
“张同同志,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无产阶级,在国内我算是劳苦大众,在美国那是不折不扣的无产阶级。哎!现在我还饿着肚子呢,你中午想带我吃什么啊?先饱饱我肚子再批判,好不好啊?”
张同一看手表,已经快下午一点了。她笑着说:“不行,先批判再吃饭。”
“哎哟,我千里迢迢的到美国来,还得先接受无产阶级再教育啊?老天啊,你真比地主老财还狠啊,好,你批吧,我洗耳恭听。”
张同喜滋滋地笑了,她突然拐着他膀子问:“想吃什么呀?吃地道的中国菜,还是美国菜?”
“当然吃美国菜啦,来美国不享受资本主义的腐朽,还忆苦思甜的吃中国菜,那不跟带窝窝头出国差不多啦。”
“哟,有个性。我就喜欢你这性格,从来都不做作,那我带你去吃真正的美国牛排吧。好不好?”
“这还像个样子。”楚宁拍了拍张同挽着他胳膊的手,两人开开心心地说着。大约走了五分多钟,闷热的天气一下暗了下来,随即就是风起云滚。他们赶紧小跑了几步,进了一家西餐馆。
夏日的休斯顿,天气也象皖南山里一样,说变就变,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瞬间就乌云滚滚大雨倾盆,只是雨点没有皖南山里那么温柔。这是一家不大的餐馆,柚木装修,格调显得很温情。他们刚坐下,外面的雨就倾泻下来。楚宁不曾吃过西餐,拿起刀叉就像操着兵器一般,即生硬又别扭。用完了午餐,又是雨过天晴。张同按计划陪楚宁去了休斯顿美术馆,这是一个拥有两座博物馆的大厦,还有两所艺术学校,两个装饰艺术中心,一个雕塑公园的动态综合文化区。他们在美术馆区整整呆了一下午。
晚上,张同在家里做了几道菜。吃过饭,张同让楚宁早点回房休息,说她要去餐馆安排一下,准备明天陪他旅行。张同开车走了以后,楚宁洗过澡,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电视,换了几个频道,叽里哇啦的话,他也听不太懂,原本晋升副教授时学的英语,到这来全没用上。不知不觉中,楚宁睡着了。张同什么时候回来,他全然不知。
又不知几点,外面又下起雨来。睡梦中,又是一阵暴雨惊醒了楚宁,他起床牙开一点窗户,闻着夜晚雨中的清新空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忽然想起了张同。心里想,她该回来了吧。随后,他轻轻地走出房门,来到楼下的客厅。他见张同依在沙发上,手里端着酒杯,茶几上的烟缸里半截香烟还在燃着。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回来了?”
“你还没睡?”
“眯了一会儿,怎么啦?”
“没怎么,来坐一会儿吧。”
楚宁在她侧面的沙发上坐下,他看得出张同有心事。张同放下酒杯,疲惫的起身给楚宁拿了一个杯子。她给他倒了一杯酒,又往自己的杯子加了点酒,勉强地笑了笑:“陪我喝一杯,好吗?”
“好,喝一杯。”
楚宁和张同对视了一下,两人喝了一小口酒。张同心事重重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沉下头,心事重重地晃着酒杯里的酒。好一会儿,张同喃喃地问:“楚宁,你怎么不问问我丈夫?”
“嗯,美国人不是不喜欢别人问个人隐私吗?”
“我是美国人吗?”
“不是不是,别生气,开个玩笑,”楚宁心里很是忐忑,他憋了一口气:“对了,我到你家已经有三十多个小时了,怎么没见妹婿老哥?”
“死了。”张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的让人害怕。
“死了?什么时候?”
“两年多了,车祸。”
两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楚宁心里寒寒的,他最不愿听到“死”这个字眼,他感到这个字给人太突兀了。楚宁心里感到很茫然,因为张同从来没有在信中说过,这让他很惊愕。他皱起眉头,没有再问,张同也没有再说话。嘎然间,屋子里气氛沉闷地让人透不过气来。好一会儿,张同丢下手中的酒杯,深深的叹了口气:“好了,没事了。说些别的吧。”
“没事吧?”楚宁真想去搂搂她,但又不知什么在阻隔他。
“没事,真的没事,就是一阵子难过,”她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知道为什么请你来美国吗?”
“知道,陪陪你。”
张同的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她惊讶地望着楚宁,没有去擦眼泪,只是任由哗哗的淌着。她心里不知道楚宁是不是在哄她,不想让她失望,心理苦苦地说:别哄我了,你是怕我说出这话来会不自然。楚宁拿过毛巾,他轻轻的给她擦了擦眼角。张同欣慰的舒了口气,渐渐地情绪好了许多:“楚宁,明天我做你的导游,你陪我散散心。好吗?”
“不,我雇你做我导游,你雇我陪你开开心。行吗?”
“哦哟,刚到美国,就学会美国人的现实主义啦?”
“同志啊!不学习不行啊,落后就要挨打,这都是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的呀!我哪敢忘啊。”
“还毛主席呢,都被人瞻仰了,你还怀念他呀?”
“那哪能不怀念啊!当然喽,怀念他老人家是假话,但古人说:念旧情者必有大德。我一日也不敢忘啊。”张同听他说到念旧情,她会意地笑了,而且心里有一种感激。
张同很久没有这么笑过,自她丈夫车祸死后,痛苦几乎浇熄了她拥抱生活的热情和信心。她只身一人的坚守着孤独,抚养着两个幼小的孩子,久久压抑的心痛让她连哭都不会了。她几次给楚宁写信,只字不敢提到丈夫的死讯,她怕这个社会的世俗,让楚宁不敢登她的门。虽然,她每回给他写信,信里都是平平淡淡的问候,但她心里是很期盼他能来见自己一面。

第26章(1)

第二天,他们乘车从休斯顿出发,沿着由西南向东的十号洲际公路,一头扎进在无边无垠的原野。大客车在原野上行驶,眼前到处是绿色的树,成片的农田和牧场,哪怕是车子行上百里,也难得看到地里有什么人。张同按照楚宁“不赶不急,闲庭信步,别有情致,深刻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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