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并快乐着 作者:白岩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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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并快乐着 作者:白岩松-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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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画面,两千多名学生疯狂的热情,真不知陷身其中的王火校长当时是怎样面对的
?王火越是没说,那幅画面在我的脑海中越是惨烈……
在我沉默的这一会儿,王火也沉默着,当我进入一个恐怖片情节中的时候,王火怕
也正在不堪回首吧?
对那个苦难的时代,我们至今仍然缺乏真正的直视,也正是种种的禁忌之中。表达
的含蓄和含蓄中表达出的苦难让我们痛心疾首并拥有更大的震惊。
什么时候我们能够对那个时代说的更多?


⊙被访者:宋健原国家科委主任

答:我对马寅初先生非常佩服,非常佩服这位科学家终身坚持科学真理的精神,不
屈不挠,在别人都放下武器的时候,他还继续战斗。
问:只尊重科学和真理,不畏惧其它的一些什么。
答:他在人口论和经济学方面的见解是正确的,但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可是他宁肯
单枪匹马地战斗,我知道我挡不住,但人绝不能在这种风浪中投降,要为学子作出榜样

什么是科学精神?回答起这个问题来一点都不深奥,但贯彻就不象回答时那么简单了。

1+1等于2,和平时期每个人都能坚持这个答案,但如果风吹草动后,有要人非得说
1+1等于3,一些人就开始犹豫,要人之所以为要人。正是因为他掌管着很多人的生杀大
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果回答1+1等于2的话,那就会大祸临头,而放弃科学
精神,两眼一闭,张口就来“1+1当然等于3“,则会柳暗花明,生命的前方又是一条灿
烂的光明之路。
可见有的时候想坚持科学精神那是有可能掉脑袋的事情。但马寅初偏偏不信这个邪
,科学就是科学,1+1本来就等于2,怎么能昧着良心说等于3呢?
宋健是一位多年任科委主任的老领导,慈眉善目颇有长者之风,不过说到他尊敬的
马寅初时,激动了。
我自然听着也很激动,因为我们都知道,一个民族的科学精神在强权面前丧失,灾
难才会普降众生。如果我们都能在有人说1+1等于3时集体说“不“,那情形该是多么让
人兴奋!
也许历史上的事我们今天看起来清清楚楚,而当时处在历史迷雾之中的人们却很难
下个判断,于是观望,左思右想,在是与非的判断中选择了沉默。最后就让马寅初等少
数几个人成了后人心中的英雄。
今天当我们呼喊着“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句口号快速向前走的时候,别忘了
,全民族慢慢建立起一种真正的科学精神,那是比生产力更重要的东西。马寅初当初孤
独地成为英雄正是为了后人高举起科学精神大旗时不再孤独。如果在以后的岁月中,再
遇到风吹草动,又是少数几个人成了新时代的马寅初,那就实实在在是我们民族的悲剧

尊敬马寅初应该是为了让他老人家不再单枪匹马。


⊙被访者:褚时健原云南玉溪卷烟厂厂长

问:今年您已经66岁了,按常规,您已经是超龄服役了,你考虑过激流勇退吗?
答:我在60岁的时候打了一次离休报告,63岁又打了一次,但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同
志,专业部门领导都不批准我休息。现在66岁了,省委省政府和公司领导同志又和我打
招呼,让我把红塔山翻一番的工作搞完。我说,如果这个工种搞完了,你们再不同意,
我就自己走了,反正不管到什么时候搞完,1997年再不同意我也走了,太累了。
首先需要声明的是,采访人不是我而是我过去的同事温迪雅。
当我非常偶然地翻到这篇访谈的文字稿时,看到这一问一答,顿时内心感慨万千。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褚时健已经因为严重的经济问题被判无期徒刑,政治权利被终身剥
夺,女儿自缢身亡,妻子被看守,儿子在逃亡……
采访他是在1994年,他正风光无限,但也正是他的经济问题开始悄悄上演的时候。

但如果象采访中褚时健自己所说,到了60岁写了离休报告后,有关领导就让他离休
,会有后来的家破人亡吗?
人生根本经不起假如。
他年满六十写退休报告时才1988年,经济问题在他脑海中可能还没有设想,如果那
时就退了,他将和家人用一生的时间迎接鲜花和掌声,因为他的业绩实在是称得上伟大

1979年他任玉溪卷烟厂厂长之时,这个烟厂在全国84个烟厂中排名第四十位,但到
褚时健被捕之前,他领导的厂子早已是全国第一,世界上都挂了号。
因此有关领导当然三番五次不让褚时健退休了。谁想到这挽留最后竟把褚时健送进
了监狱。1997年本是褚时健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的宣告退休的年份,但巧的是,正是在这
一年的一月份,他被立案侦查,七月正式逮捕。
这回没人挽留了,想不退也得退了。
但褚时健上演的仅仅是他个人的悲剧吗?一个企业家无论怎样优秀,都无法得到该
得的奖励,仅靠一腔热血和信念就能把艰难的国有企业都搞好吗?这一切都符合市场经
济吗?如果在他为国家创造的利润中,也能有一部分属于他自己,悲剧会上演吗?那么
多国有企业陷入困境,企业家仅靠一种信念就能挽救国企于水火之中吗?
我当然不想为褚时健唱挽歌,但在褚时健案件的回声里面,我们不该反省一点什么
吗?


⊙被访者:张中行著名学者

问:您曾经有个朋友生活比较困难,每到年节的时候,你都邮钱给他,但他在这一
辈子都没对你说过一个“谢“字,但您仍把他当成生平最好的朋友?
答:能交到两个永远不说谢的朋友很不容易,人生能够交这样几个朋友最好,你得
到人家的关照不说谢,人家得到你的关照也不说谢,心里边想就应该是这样子……
当张中行老先生在我的对面如此回答的时候,我的思绪在感动中开始走神,第一反
应就是反思自己的身边,究竟有没有如张先生交上的这种不用说谢的朋友。
结果还令我满意,于是采访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采访结束之后,在回来的路上,我却又在想:今天还可以不对你说谢的朋友,明天
会不会让“谢谢“脱口而出呢?
台湾歌者罗大佑在多年前就已经幽幽地唱出:朋友之间越来越有礼貌,只因大家见
面越来越少……
现在的朋友间,忙的已是手机和呼机沟通的缘份,从小到大一路相守相伴的朋友已
是越来越少,大家天各一方,音容笑貌都慢慢开始有些陌生,难怪诗人舒婷会在散文中
感叹:人到中年,友情之树也日渐凋零。
因此便多少有些不甘,但挣扎着也往往在最后感受到一种无奈,再深的友情由于年
久失修,多年后重逢也如初次相识一般生涩,为某些事情让“谢谢“随口而出已是再正
常不过的事。
对张先生来说,好的朋友间一生无谢字出现,已被几十年的人生岁月所检验,想赶
上新形势重新开口来个“谢谢“,怕也难,可对于我们,过去朋友间虽没什么礼仪之需
,但今后怎样,却需要几十年去检验,世道人心,我盼着好友间永无谢字出现,但实在
不敢乐观。
因为朋友间想多多见面,这年头也真难。


⊙被访者:贝聿铭世界著名建筑大师

问:在北京的城市建设――您的这个本行方面,有哪些您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变化?

答:北京的面貌可以说是有所改变了,但现在这个面貌是否真的应该是北京的面貌
呢?我有点怀疑。我是建筑师,我觉得北京的新建筑不够好,老实说一声,材料不够好
,造得快了,建筑方面也太商业化,做得快,做得便宜,一看就看得出,也有规划还不
错的……“
  在省略号后面删掉的是:“不过有一点还好,将来拆起来方便。“这会让很多人
大受刺激的。不过实话总不会太过顺耳。
对北京的城市建设担忧的人决不只贝聿铭先生一个人,因为北京的太多建筑实在让
人难以顺眼;建国后从梁思成先生开始,为京城风貌忧心忡忡奔走呼号总是前仆后继,
可悲哀的是,北京城在人们的奔走中越来越有些四不象。
也因此每当我到其它城市,嘴上夸的是京城的人文风尚,闭口不提建筑特色,因为
值得一提的故宫之美,不是咱们这几十年修的。
北京城里的人倒的确是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包容是这个城市的人文品质,但在建
筑风格上,没有自己的特色,今天西方风格,明天东方风情,后天来个现代派,找个空
档再加上个中西合壁,北京城里的建筑就成了今天的杂乱无章。
用贝先生的话来说,好在规划得不错,将来拆起来方便。从这一点上说,我们得到
了一点安慰,毕竟可以把现在的一些不好的东西当成过渡期的中转房,也许将来有条件
时再起来的时建筑能把北京的风格统一。
但每一栋楼都是耗费人民币盖起来的,如果今天花的钱起的楼都能立的长一些,是
不是也是一种节省呢?可事已至此,我们又能怎样?
从下棋到规划城市到建设国家,走一步不能看后三步的都不是好棋手。而在有些城
市,我还听到老百姓抱怨:我们这个城市建设是一位领导一条街,每人上台都按自己的
喜好搞一个形象工程,结果整个城市在换了几任领导之后,风格各自为政,再也粘不到
一块去了。
也许北京比这些城市好些?


⊙被访者:傅聪著名钢琴家

问:您现在平静了?
答:我从来就没有平静过。从来没有。
这是最简短的问答,但在我问和傅聪先生回答的时候都似乎有些艰难。
作出这句回答的傅聪先生优雅地坐在我的对面,嘴里叼着一个非常古典的烟斗,烟
雾之中是一丝不苟的发型和很贵族的笑容。
这个简短的回答之后,我们俩人似乎都沉默了一下,那短暂的沉默在回忆之中显得
非常漫长。
采访之前,傅先生和钢琴在台上,我和众多的听众在台下,那场演出叫“肖邦之夜
“,但那一个夜晚实在是属于傅聪的。
但非常抱歉的是,整个一场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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