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民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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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民服务-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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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全部黑下来,透过二楼的窗口,能看到一排排营房里的灯光,都在一窗窗泄着黄白。偶而
能听见操场上加班夜训的士兵的口令,像从弹弓飞出的石子,经过远行后无力地落在师长家
的窗棂上。今天,已经无法描述那时他爬上楼梯时的紧张和不安,但到她屋门的口儿时,那
来自屋里的绵软热烫的脚步声,那个时候适时地从那雕花的门缝挤出来,凝止在了门后边。

    不消说,她就在那门后等着他。

    他咚的一下在那门口站住了。

    他发现自己的衬衣扣错了一粒扣,慌忙解开来,重又扣一遍,再把衣角拉了拉,把裤子
整一整,努力让心跳缓了缓,然后就直直地立到了那扇雕花的门口儿。待一切都从慌乱中平
静下来后,如同要开始一场伟大的演出般,他清了一下嗓,仍然一如往日样,在那门前叫出
了堂而皇之的两个字,报告。

    他听到了她的一声干咳。

    这干咳就是回应,就是爱的召唤。

    他明白她的咳声就是允诺,就是伟大的爱,可为了保险期间,他还是爬在门缝朝里说,
我洗完澡了,姐,你有啥事啊?

    然后屋里回话了,说小吴,你进来吧。

    事情的一切,就这么简单和笼统,似乎省略了太多的过程和细节。而事实上,这桩情爱
故事的发生和结束,也就这么简单和直接,缺少许多应有的过程和细节。

    吴大旺推门进去了,他这才发现屋里原来没有开灯,从窗里泄进来的夜色,只能把窗下
的一块照出一片模糊来,其余屋里别的地方,黑色浓重,深手不见五指。立在屋子里,吴大
旺像突然从强光的下面走进了一个地窟里。

    刘莲姐。你把屋门关一下,

    从这一问一答里,他听出了她的声音源自屋角床边的方向。他想她不是坐在床边上,就
是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便依着经验,将屋门关上了。然后,他听见她又说了一声过来吧,他
就被她的话牵着朝前走了走,待快到床前时,又听见床上有了咔吱一下的响动声。这一响,
他听出来她既不在床边上,也不在桌前的椅子上,而是躺在床中央。本来说,在眼下的情爱
场景里,躺在床中央和坐在床边上,并无根本性质的差别。

    但这一刻,当吴大旺意识到她不是坐在床边,而是躺在床的中央时,他立在屋子中央不
动了。没人能够知道这时候的吴大旺,脑子里是如何的纷乱和复杂,没人能够记录这时候他
的脑里都想了什么,映像什么,思考了什么。黑暗中,他像一株淋在雨中的柱,木木呆呆,
浑身是汗,忽然间只想推开窗子,打开屋门,让外边的夜风吹进来。他听见了她的呼吸,光
光滑滑,像抽进抽出的丝,而自己的呼吸声,则干干涩涩,又粗又重,像小时候在家烧火做
饭不断送进灶堂的柴草和树枝。故事到这儿,已经到了爬坡登顶的境地,如同烧煤的机车,
爬到山腰时,必须往道轨上撒些沙子一样艰难。前进一步,也许会阳光灿烂,光明一片,爱
情会如霞光样照亮一切。可吴大旺这个当儿,他却立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任凭汗水从他的头
上淋漓而下,除了拿手去脸上擦了两把汗珠外,其余的分秒中,就只有了急促的呼吸和不安,
仿佛一个窃贼,登堂入室后发现屋里有人,屋外也有人,从而使自己进退两难。吴大旺不知
道为什么在感到她是躺在床上时,会突然间变得坐卧偿宁,急促不安。而渴望她是躺在床上,
这是他洗澡和上楼前那一刻最深刻、隐秘的欲念,如同干柴对烈火盼望,烈火对大风的企求,
然而,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却被胆怯沉重地拽住了他欲望的脚步。

    他们爱情的快车,受到了他心理的阻拦,一个既将来临的情爱高潮,还没有开始,就已
经临近了结束。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黑暗在屋子里铺天盖地,如同烈火在屋里熊熊燃烧。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吴大旺在从脸上擦第三把汗水时,他听见她在床上
对他关切、温柔的问候,像他口舌燥时,她口对口地往他嘴里喂的一口水。

    她说,小吴,你怎么了?

    他说,刘姐,你把灯开开。

    她说,不开吧,我怕光。

    他说,开开吧,我有话对你说。

    她就在黑暗中沉默着不言不动,像因为思考而不能弄出一点响音、一点光明样。吴大旺
听见了自己的呼吸从半空落在地上的声音,看见了

    她的呼吸在床上游动的物状,感到慌闷会在一瞬间把他憋死过去。

    他又说,你把灯开开呀。

    她依旧的不言不动。

    僵持如弓样拉开在了他们中间的黑暗里,到了不能再僵持下去时,吴大旺说了句这时最
为不该说的一句话。

    他说刘姐,你不开灯我就走了呢,然后,他就果真往后退了一步儿。

    这一退,她就忽地从床上坐将起来了,去床头摸着开关的绳儿,把灯打开了。

    如同三天前一样,咚地一下,屋子里从黑暗转入了光明。

    如同三天前一样,灯一亮,他的眼前迅疾地滑过一道闪电,眼珠便被那道电闪烧得生硬
而灼疼。一切都是三天前的重演和发展,是三天前开始的情爱故事的一次高潮和跌荡。尽管
一切都在他的想料之中,在他的渴求之中,然果真这一幕出现时,他还是有些深感意外、措
手不及和慌乱不安。

    她就坐在床头的中间,一丝不挂,浑身赤裸,如同玉雕一样凝在打开的蚊帐里边,仅仅
用红色毛毯的一角,从大腿上扯拉过来,盖住她的两腿之间。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当她完全
赤裸在一个男人的面前时,她女人的尊严和自己是师长夫人的气势,却又完整无缺的回到了
她的脸上。她就那么赤赤裸裸的面对着他,在那个年代,吴大旺从未听过、见过,她却开始
用了的绸红乳罩,被她卸下来挂在床头,像一双目光灼红的眼睛在那儿目不斜刺盯着他。还
有她那完全耸挺着的双乳,如同一对因发怒而高昂的雪白的兔头,兀现在一片白云中间,岿
然不动,肃静而冷漠。她的头发披在她白里泛青的肩膀上,因为丝毫不动的缘由,那头发就
如了一束一束微细的黑色钢丝,岿然静默在半空的灯光里。她的脸色依然地白皙和细润,可
那细润白皙里,和她的肩头一样泛着淡淡的青色。

    吴大旺脸上的汗一下落掉了。

    当借着灯光,他看到她目光中暗含的青青绿绿时,他的汗就豁然落去了。一切都从炽然
的情爱中退回到了原处。她虽然一丝不挂,可她仍然是师长的妻子。他虽有穿有戴,可他依
然是师长家的炊事员兼着的公务员。

    她就那么逼视着他,声音很轻地说,说吧,有话说你就说说吧。

    他就把头勾下去,默了一会,用虫鸣一样的声音轻轻地说,刘姐,我怕呀。

    她说,怕谁?

    他说,怕师长,还怕党组织。

    她冷冷笑了笑,说就是不怕我,是吧?

    然后,他就慢缓缓抬起了头,想要再仔细看她时,却看见她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看了一阵
子,扭头拿起床头的睡裙,慢慢地穿了起来,渐渐

    地,如同关门一样,她的裸白也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她说,真没想到你这吴大旺,原来是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人。

    第三章

    以后的事情,多半超出了爱情的轨道,被纳入了军事的原则。

    令吴大旺更加意料之外的是,那天晚上,他从师长家里回来,内心里怀着深刻的矛盾和
忐忑,一路上都为无法判断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而困惑。从师长家里到警务连的宿舍,路上
要走一里多,中间经过师部的大操场。夜风从操场的东边吹过来,把一天的燥热拂了去。有
些胆大的老兵,他们在连队安静之后,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三三两两,团团伙伙,竟聚在
操场的角上寻求生活的趣味,说说笑笑,喝酒唱歌。酒是白酒,烈得很,老远都能闻到那毒
辣的酒香。歌是革命歌曲,也毒辣异常,听了就让人身上有血液狂奔的感觉。

    吴大旺没有回到连队。他毫无睡意,绕过那些喝酒的老兵,到大操场空荡无人的南端,
独自坐了下来,貌似在那深刻的思想,在探究爱、性欲与革命和正义,还有等级与职责,人
性与本能的一些问题,而实则上,是这些问题都如模糊不清的一团肮脏的污云从他脑里一流
而过,最后留下来的就只有两样东西,一是刘莲那白皙的皮肤和诱人的身体,二是如果他真
的和她有了那样关系,师长发现了会有什么结果。前者使他感到甜蜜,使他想入非非,忘乎
所以;后者使他恐惧和胆怯。师长是在战场上打死过许多人的人,谁都知道在解放战争中,
他不仅一枪面对面地把一个敌人脑壳活活地揭了下来,还用脚掌在那脑壳上踩着拧了几下脚
尖儿。想到用脚在那红血脑壳上拧着的场景时,吴大旺打了个冷颤,在瞬间就从犹豫中挣脱
出身子了,决定死也不能和刘莲有那种关系了,要保持一个革命战士的本色了。皮肤白算什
么,他想,我媳妇要不是每天种地,说不定比你还白呢。长得好有啥儿,我媳妇要穿得和你
一样儿,每天也用雪花膏,说不定比你还漂亮。

    声音好听有啥呀,我媳妇要生在城市里,说话的声音也一样又细又软呢。

    身上有女人桂白的肌香也没啥了不得,我媳妇身上有时也有那味儿,只是没有你洗澡勤,
才少了那味了。真的没啥儿了不得,凭着你的白皮肤,润脸儿,条身材,细腰儿,挺乳儿、
白牙儿,大眼儿、细腿儿和边走边扭的丰臀子,难道就能让我一个革命战士上勾吗?师长你
也是,身经百战的革命家,老英雄,高级干部,咋就找这么一个女人呢?

    吴大旺从地上站将起来了,除了对师长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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