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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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画家-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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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活,大郎的态度突然变得非常真诚。“确实如此,节子君,”他点点头说,“战后我们做的一些改进,现在公司上下已经看到了成效。如果我们发奋努力,再有不到十年,KNC应该不仅闻名日本,还会蜚声全球呢。”
“太妙了。仙子还告诉我,你们分部的主任是个非常仁慈的人。那肯定对提高士气很有帮助。”
“你说得太对了。早坂先生不仅为人慈善,还是个很有能力和眼光的人。节子君,我可以向你保证,在一个没有能力的庸人手下工作,不管他心眼有多好,都是一种令人沮丧的经历。我们真是三生有幸,能有早坂先生这样的人做我们的领导。”
“是啊,池田也很幸运,也有一位非常能干的上司。”
“是吗,节子君?我就知道日本电气这样的公司应该是这样的。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在这样的公司里担任一官半职。”
“确实如此,我们太幸运了。但我相信KNC公司也是一样,大郎君。池田一向对KNC评价很高。”
“请原谅,大郎,”我这时插嘴道,“当然,我相信你有足够的理由以乐观的态度看待KNC。但是我一直想问问你,你真的认为战后所做的那么多彻底改变是有益的吗?我听说旧的管理模式几乎都不存在了。”
女婿若有所思地微笑着。然后说道:“非常感谢岳父大人的关心。年轻和活力并不总能产生最好的结果。可是坦白地说,岳父大人,我们需要彻底改头换面。当今的世界需要新的领导、新的举措。”
“当然,当然。你们的新领导都是最有能力的人.对此我毫不怀疑。可是,大郎,请你告诉我,你有时候是否担心我们跟随美国人的步子有点太仓促了?我举双手赞成许多旧的方式必须彻底废除,可是,你难道没有想过,一些好东西也跟糟粕一起被丢弃了吗?是的,有时候日本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孩子在跟一个不认识的大人学习。”
“父亲说得很对。我确实认为我们有时候太仓促了点。但是总的来说,美国人是有大量东西值得我们学习的。就拿最近几年来说吧,我们日本在理解民主和个人权益等问题上已经前进了一大步。说实在的,岳父大人,我感到日本终于打好地基,要创建一个美好的未来了。所以,我们这样的公司才能够信心百倍地展望未来。”
“是的,大郎君,”节子说,“池田也有这样的感觉。他最近许多次发表他的观点,说经过四年的混乱,我们国家终于确定了今后的蓝图。”
虽然我女儿是在对大郎说话,但我明显感觉到她这番话是说给我听的。大郎似乎也这么认为,他没有回答节子,而是继续对我说:
“实际E,岳父大人,上个星期我参加了毕业生的聚餐,自日本投降后,生活在各个阶层的代表第一次表达了对未来的乐观情绪。大家感到绝不只是在KNC事情步人正轨。我完全理解岳父大人的担忧,但我相信,这些年的教训总的来说是有益的,会领导我们开创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我也许说得不对,岳父大人。”
“没有,没有,”我笑着对他说,“正如你说的,你们这代人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而且你们都这样信心十足。我只能深深地祝福你们。”
女婿似乎想回答,但就在这时,一郎就像先前那样,隔着桌子用手指敲敲酒瓶。大郎转向他,说:“啊,一郎君,我们的谈话正缺你呢。告诉我,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外孙继续端详了一会儿酒瓶,然后气呼呼地看了我一眼。他母亲碰了碰他的胳膊,轻声对他说:“一郎,大郎姨夫问你呢。你告诉他你将来想做什么。”
“日本电气公司总裁!”一郎大声宣布。
我们都笑了。
“你可以肯定吗,一郎君?”大郎问,“你不想当我们KNC的老板?”
“日本电气是最好的公司!”
我们又都笑了。
“真是太遗憾了,”大郎说,“几年以后我们KNC正需要一郎君这样的人呢。”
这段对话似乎让一郎暂时忘记了清酒,从这时起,他一直显得很开心,大人为什么事发笑的时候,他也跟着大声起哄。只是晚饭快要结束时,他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
“酒都喝完了?”
“都喝完了,”仙子说,“一郎君还想喝橘子汁吗?”
一郎彬彬有礼地拒绝了,叉转向正在对他解释什么事情的大郎。然而,我还是能想象到他的失望,心里对节子有点恼火,她为什么不能多体谅体谅儿子的感受呢?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走进公寓的那间小客房跟一郎道晚安,才有机会单独跟他说话。灯还亮着,但一郎已经钻进被窝,他趴着,面颊贴着枕头。我关掉灯,发现对面公寓楼的灯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把一道道横格栅的影子投在天花板和墙上。隔壁屋子传来两个女儿的笑声,我跪在一郎的床边,他轻声说:
“外公,仙子小姨喝醉了吗?”
“好像没有,一郎。她只是在笑什么事情。”
“她可能有点醉了,你说呢,外公?”
“嗯,也许吧。有一点点醉。没什么关系的。”
“女人对付不了清酒,是不是,外公?”他说,对着枕头咯咯笑出了声。
我笑了一声,对他说:“知道吗,一郎,投必要为今晚喝酒的事难过。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很快就长大了,到时候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酒。”
我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看能不能把百叶窗关严一点。我开关了几次,但窗条之间的缝隙还是很大,我总能看见对面公寓里亮灯的窗户。
“是的,一郎,真的没什么可难过的。”
外孙一时没有说话。然后我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外公不要担心。”
“哦?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一郎?”
“外公不要担心。如果外公担心,就睡不着觉。年纪大的人睡不着觉,就会生病。”
“明白了。很好,一郎。外公保证不担心。你也不许难过。实际上,真的没有什么可难过的。”
一郎没有说话。我又把百叶窗开合了一次。
“当然啦,”我说,“如果一郎今晚真的坚持要喝酒,外公肯定会站出来让他喝到的。可是,我想我们这次让着女人是对的。没必要为这样的小事惹她们生气。”
“有时候在家里,”一郎说,“爸爸想做一件事,妈妈不许他做。有时候,就连爸爸也斗不过妈妈。”
“是吗。”我笑着说。
“所以外公不要担心。”
“我们俩都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一郎。”我从窗口转过身,又跪在一郎的被子旁边。“好了,你睡吧。”
“外公晚上还走吗?”
“是啊,外公很快就回自己家里去。”
“为什么外公不能也住在这里?”
“这里没有地方了,一郎。外公自己有一座大房子,记得吗?”
“外公明天去车站送我们吗?”
“当然,一郎,我会去的。而且,你肯定很快又会来看我们的。”
“外公不要难过没让妈妈给我喝酒。”
“你看起来长得很快,一郎,”我笑着说,“你长大后会成为一个体面的男子汉。也许你真的会做日本电气的老板,或者类似了不起的人物。好了,我们安静一会儿,看你能不能睡着。”
我在他身边又坐了一会儿,他说话时我轻声回答。我想就在这个时候,我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等外孙睡着,听着隔壁偶尔传来的笑声时,我脑海里又想起了那天上午跟节子在河边公园的对话。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这么做,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觉得节子的话这么令人恼火。可是我记得,当我离开睡熟的外孙,到客厅里去跟他们一起闲坐时,我已经很生大女儿的气,所以我坐下后不久就对大郎说道:
“你知道吗,有时候想想真奇怪。我和你父亲认识肯定超过十六年了,可是直到去年才成为这样好的朋友。”
  “是啊,”女婿说。“但我想事情经常是这样。许多邻居都只是见面打个招呼。想起来挺遗憾的。”
“当然啦,”我说,“拿我和佐藤博士来说,我们不仅仅是邻居。我们俩都跟艺术界有关系,知道对方的名望。我和你父亲没有从一开始就建立友谊,就更令人遗憾了。你认为呢,大郎?”
我说话的时候,迅速扫了一眼节子,看她是否在听。
“确实令人遗憾,”大郎说,“但至少你们最后有机会成为朋友。”
“我的意思是,大郎,正因为我们一直知道对方在艺术界的名望,这件事就更令人遗憾。”
“是啊,确实太遗憾了。按理说,知道邻居也是一个名声显赫的同行,应该使两人关系更加亲密才是。可是我想,大家都忙忙碌碌,经常也就顾不上了。”
我有些得意地朝节子看了一眼,但是看女儿的神情,似乎没有理解大郎这番话的意思。当然啦,她可能并没在听,但我猜想节子实际上是听懂了,只是为了自尊没有朝我看,因为这番话足以证明她那天上午在河边公园的含沙射影是完全错误的。
我们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在宽阔的中央林荫大道上,欣赏着两边秋天的树木。我们在交流仙子对新生活的感觉,一致认为从各个方面来看,仙子非常幸福。
“真是谢天谢地,”我说,“她的终身大事成了我的一块心病,现在一切都显得这么美满。大郎是个很不错的人。”
“想起来真奇怪,”节子微笑着说,“就在一年前,我们还那么为她操心。”
“多么令人欣慰啊。你知道吗,节子,我很感谢你在这件事上的帮助。事情进展不顺利的时候,你给了你妹妹很大的支持。”
“恰恰相反,我做得很少,还差得远呢。”
“当然啦,”我笑着说,“去年是你提醒了我。‘预防措施。一一还记得吗,节子?你看,我没有把你的建议当耳旁风。”
“对不起,爸爸,什么建议?”
“好了,节子,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现在我非常愿意承认我事业中有些方面是不值得我感到自豪的。是的,就像你建议的那样,我在商量婚事的时候这样承认了。”
“对不起.我真不明白爸爸指的是什么。”
“仙子没有跟你说过相亲的事?那天晚上,我确保她的幸福不会因为我的事业而受到阻碍。我相信我不管怎样都会那么去做的,但我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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