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菲尔德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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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菲尔德庄园-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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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久,又谈起了这个话题,而且热情丝毫不减,个个都是越谈越想干,加之听到别人愿意,自己也就越发愿意。不过,谈来谈去什么事也没谈妥,只知道汤姆· 伯特伦要演喜剧,他的两个妹妹和亨利·克劳福德要演悲剧,想找一个人人喜欢的剧本比什么都难。尽管如此,要演戏的决心却是坚定不移的,埃德蒙为此感到十分不安。他打定主意,只要可能,就要阻止他们,然而他母亲同样听到了饭桌边的这番谈话,却丝毫没有不赞成的表示。
当天晚上,他找到一个机会,想试试他有没有能力阻止。玛丽亚、朱莉娅、亨利·克劳福德以及耶茨先生都在弹子房里。汤姆从他们那里回到了客厅,这时埃德蒙正若有所思地站在炉火跟前,伯特伦夫人坐在不远的沙发上,范妮紧挨着她在料理针线活。汤姆进来的时候说:“像我们这样糟糕透顶的弹子台,我相信天底下再找不到第二个!我再也不能容忍它了,我想我可以这样说:没有什么能诱使我再来打弹子。不过,我刚刚给它想出了一个好用场。这间屋子演戏正合适,形状和长度都正好,屋那头的几扇门,只需把父亲房里的书橱挪一挪,五分钟内就能互相连通。如果我们决定演戏,这正符合我们的需要。父亲的房间做演员休息室非常好。它与弹子房相通,好像有意满足我们的需要似的。”
“汤姆,你说要演戏,不会当真吧?”汤姆来到炉旁的时候,埃德蒙低声说道。
“不会当真!告诉你吧,再当真不过了。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认为这样做很不妥当。一般说来,私人演戏容易受人指责,而考虑我们的家庭境况,我认为我们去演戏尤其不慎重,而且还不仅仅是不慎重。父亲不在家,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我们演戏会让人觉得我们太不把父亲放在心上。再说玛丽亚的情况也很值得我们操心,把各种因素都考虑进去,让人极不放心,眼看她处于这般境况,我们再去演戏,也太欠考虑。”
“你把事情看得这么严重啊!好像我们在父亲没回来之前每星期都要演三次,还要邀请全国的人都来看似的。可我们不是要搞这样的演出。我们只不过是来点自娱自乐,调剂调剂生活,尝试来点新花样。我们不要观众,也不去登报。我想,应该相信我们会挑选一个无可指摘的剧目来演。我认为,我们用某个令人敬重的作家写出的优美文字对话,比用我们自己的话闲聊,不会有更多的害处和危险。我毫不担心,毫无顾虑。至于父亲还在海外,这决不应该成为反对演戏的理由,我倒认为这正是我们演戏的动机所在。母亲在此期间盼望父亲归来,心里焦灼不安,如果我们能在这几个星期里使母亲忘却忧愁,提起精神,我觉得我们的时光就会过得很有意义,而且我相信父亲也会这样想的。这是母亲最焦灼不安的一段时期。”
他说这话时,两人都朝他们的母亲望去。伯特伦夫人正靠在沙发的一角,安然入睡了,那样子既健康,又富贵;既恬静,又无忧无虑。范妮正在替她做那几件颇费工夫的针线活。
埃德蒙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啊!这可不算个理由,”汤姆嚷道,一边扑地坐到一把椅子上,纵声大笑起来。“亲爱的妈妈,我说你焦灼不安——算我说错了。”
“怎么啦?”伯特伦夫人以半睡半醒的沉重语调问道。“我没有睡着呀。”
“噢!是没有,妈妈——没有人怀疑你睡着了——喂,埃德蒙,”一见伯特伦夫人又打起盹来,汤姆又以原来的姿态和腔调,谈起了原来的话题,“不过我还要坚持这一点——我们演戏并没有什么害处。”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相信父亲是肯定不会同意这样做的。”
“我认为恰恰相反。父亲比谁都更加喜欢发挥年轻人的才干,并且提倡这样做。至于演戏、高谈阔论、背诵台词等,我想他一向是很喜欢的。我们小时候,他还真鼓励我们培养这方面的才能呢。就在这间屋子里,为了使他开心,我们多少次对朱利亚斯·恺撒的遗体表示哀悼,多少次学着哈姆雷特说‘活下去还是不活’!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年圣诞节,我们每天晚上都要说‘我叫诺弗尔’①。”(译者注:①“我叫诺弗尔”引自当时广为流传的一部悲剧的开场白,剧名为《道格拉斯》,作者为约翰·霍姆,发表于 1757年。)
“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你自己肯定知道不一样。我们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希望我们练练口才,但他决不会想要他已长大成人的女儿们去演戏。他是很讲规矩的。”
“这我都知道,”汤姆怏怏不快地说。“我像你一样了解父亲,我会注意不让他的女儿们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你管住你自己好了,埃德蒙,我来关照家里的其他人。”
“你若是一定要演的话,”埃德蒙坚持不懈地答道,“我希望悄悄地搞,不要大张旗鼓。我看不要布置什么剧场。父亲不在家,随便用他的房子不好。”
“这类事情一概由我负责,”汤姆以果断的口气说道,“我们不会损坏他的房子。我会像你一样用心关照他的房子的。至于我刚才提出的那些小小的变动,比如挪个书橱,打开一扇门,甚至一星期不打弹子,把弹子房另作他用,如果你认为他会反对的话,那我们比他在家时在这间屋里多坐一会儿,在早餐厅里少坐一会儿,或者把妹妹的钢琴从房间的这边移到那边,你大概认为他也会表示反对吧。纯属无稽之谈!”
“这样的变动即使本身不算错,但要花钱总不对吧。”
“是呀,干这样的事是会花掉巨额资金啊!也许可以花掉整整二十英镑。毫无疑问我们好歹需要一个剧场,但我们要尽可能从简:一幅绿幕,一点木工活——仅此而已。而那点木工活完全可以在家里让克里斯托弗·杰克逊自己去做,再说花费多,那是胡说八道。只要活是让杰克逊干的,托马斯爵士什么意见都不会有。不要以为这屋里就你一个人高明。你不喜欢演戏你自己不演就是了,可你不要以为你能管得住大家。”
“我没这样以为,至于我自己演戏,”埃德蒙说,“我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汤姆没等他说完就走出屋去,埃德蒙只好坐下来,忧心忡忡地拨动炉火。
这席谈话全让范妮听到了,她始终是赞成埃德蒙的看法的,眼下很想给他点安慰,便鼓起勇气说:“也许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剧本。你哥哥和你妹妹的趣味好像大不一样。”
“我不抱这种希望,范妮。他们要是打定主意要演,总会找到剧本的——我要跟两个妹妹谈谈,劝说她俩不要演。我只能这样做。”
“我想诺里斯姨妈会站在你这一边。”
“我相信她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但她对汤姆和我妹妹都起不了什么作用。我要是说服不了他们,就只能听其自然,用不着让她去说。一家人争吵是最糟糕的事情,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吵架。”
第二天早晨,埃德蒙找了个机会劝说两个妹妹,没想到她们像汤姆一样丝毫不爱听他的劝告,一点也不肯接受他的意见,一心一意要寻欢作乐。母亲压根儿不反对他们的计划,他们也丝毫不怕父亲不赞成他们的行为。这么多体面的家庭,这么多的大家闺秀演了戏都没有什么,而他们只是兄弟姊妹加上亲朋好友关起门来演演戏,又不让外人知道,如果认为这也不对,那筒直是太谨小慎微了。朱莉娅的确有意表明玛丽亚的情况需要特别谨慎、特别稳重——但这不能要求于她——她是不受任何约束的。而玛丽亚则显然认为,正因为她订了婚,她就更加无拘无束,不用像朱莉娅那样事事需要和父母商量。埃德蒙已不抱什么希望,但仍在继续劝说。恰在这时,亨利·克劳福德刚从牧师住宅赶来,走进屋里,叫道:“我们演戏不缺人了,伯特伦小姐。也不缺演仆从的人——我妹妹求大家赏个脸,把她吸收到戏班子里来,年老的保姆,温顺的女伴,你们不愿演的角色她都乐意演。”
玛丽亚瞥了埃德蒙一眼,意思是说:“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玛丽·克劳福德和我们有同感,你还能说我们不对吗?”埃德蒙哑口无言,心里不得不承认演戏的魅力都会令聪明人着迷。他怀着无限深情,久久地在琢磨她那助人为乐的精神。
计划在向前推进。反对是徒劳无益的。他原以为诺里斯姨妈会表示反对,其实他估计错了。大姨妈一向奈何不了大外甥和大外甥女,她刚提出了一点异议,不到五分钟便被他们说服了。事实上,她是非常乐意他们这样干的。根据整个安排,谁都花不了多少钱,她自己更是一个钱也不用花。办事的过程中,免不了要她张罗,显一显她的重要,一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乐滋滋的。另外,她还会马上沾到一点便宜:她在自己家里已经住了一个月,花的都是自己的钱,现在为了随时给他们帮忙,觉得自己不得不离开自己家,搬到他们家来住。
看来,范妮原来的估计比埃德蒙预料的要准确。事实证明,人人满意的剧本的确不好找。木匠接受了任务,测量了尺寸,提议并解决了至少两件难办的事,显然得扩大计划,增加费用。他已经动工了,而剧本还没有确定。其他准备工作也已开始。从北安普敦买来一大卷绿绒布,已由诺里斯太太裁剪好(她精心计划,节省了整整四分之三码),并且已由女仆们做成了幕布,而剧本仍然没有找到。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埃德蒙不由得生出一线希望:也许他们永远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剧本。
谈到剧本问题,要考虑那么多因素,要让那么多人个个都满意,剧中必须有那么多出色的人物,尤其棘手的是,这剧本必须既是悲剧又是喜剧。因此,看来事情是很难解决的,就像年轻气盛的人做任何事一样,总是僵持不下。
主张演悲剧的有两位伯特伦小姐、亨利·克劳福德和耶茨先生;主张演喜剧的是汤姆·伯特伦,但他并非完全孤立,因为玛丽·克劳福德虽说出于礼貌没有公开表态,但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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