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随着那侍卫,去见一个人。原来是清河那边送来阿敏的口信:“汗王想要大妃乌拉纳喇氏去清河。”
皇太极得到这消息之后,立即与莽古尔泰商议,决定将这命令暂时压下,不向别人说出去,更不能让大妃乌拉纳喇氏知道。
努尔哈赤于天启六年(1626年,天命十一年)七月二十三日,到达清河后,仍觉背疮灼热难禁,烧得浑身疼痛。
皇太极忽然想道:一旦父王回到沈阳,乃知是他隐瞒此事,封锁消息,能饶得了自己吗?
于是,皇太极越想越有些后怕,便急忙去找莽古尔泰,对他说道:“将来父王得知是我隐瞒了他的命令,怎好交代啊?这不是欺君之罪么?那是要杀头的呀!”
这时,听了皇太极的话,这位一向遇事莽撞,不知道用权谋的莽古尔泰竟说道:“亏你一向以足智多谋闻名于众兄弟之间!对这么一件小事,你却乱了方寸,失去了主见?你现在把那侍卫杀了,到时候,咱俩一推干净,父王向谁查去?”
皇太极听后,只得说道:“我是被吓糊涂了,不过,这虽是一条妙计,这无缘无故地杀人,特别是那侍卫又没犯什么错,就把他杀了,岂不是……”
这位三贝勒听后,嘻嘻地嘲笑他道:“如今,你这个一向主张杀戮的人,却突然变得仁慈起来,成了一个谦谦君子了?快点动手吧!”
皇太极听了,觉得他说得有理,立即回到府里,派人把那侍卫杀了。
次日,大贝勒代善来说:“父王去清河疗养不少日子了,不知病情怎样,我想去看看他老人家,好不好?”
皇太极一听,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觉得不能让他去清河!他若是去见到父王,那条被隐满的要大妃乌拉氏去清河的消息怎么办?再说父王追查起来又怎么办?
于是,皇太极立即说道:“那不行!你想去清河探望父王,难道我不想去探望他老人家?但是,能走得了么?目下,这后金国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全由咱三人负责管理,走了一人,出了纰漏谁负责?这样吧,让莽古尔泰来商议下,他若同意,你再走不迟!我一人做不了这个主。”
代善忙说道:“你说得过于严重了吧?我去不过一两天时间,能耽误多少事情。”
皇太极刷地一声站起来,说道:“不行!我一人不敢当这个家。”
代善本是一个忠厚老实人,见皇太极那样地把国事放在前头,也就立即取消了去清河的打算,并对皇太极说道:“我不去也就罢了,别去惊动他了,只是我心里对父王有些放心不下呀!”
代善与大妃乌拉纳喇氏发生那事之后,心中十分后悔,知道父王不处置自己的难言之隐,一直懊悔了好长时间。
在清河疗养的努尔哈赤,见到大妃乌拉纳喇氏老是不来,心中甚为焦急,对阿敏道:“你派去送信的人已去了好几天了,大妃阿巴亥仍未来到,这是什么原因呀?”
阿敏一听,心知那消息被皇太极与莽古尔挡住了,一时又怕又急,只得说道:“我让侍卫回去向皇太极报告的,不知什么原因,至今未来,也许大妃有急事,抽身不得,还是有啥原因。”
努尔哈赤一听,生气地说道:“胡说!大妃是你讲的那种人么?再大的事都会放下,只要是朕召她来,她会立即赶来!”
努尔哈赤感觉背疮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心中顿时十分愉快,便认为痛体果真好转,快要康复了,便忙对阿敏说道:“朕觉得背疮渐愈,不如回沈阳去罢!”
阿敏劝阻道:“再过两天吧!我已派人去通知大贝勒,等他与大妃来了之后,再一起回去不好么?”
努尔哈赤听了之后,想了一下,说道:“那样也好,等他们一起来了之后,咱们大家一起走!”
努尔哈赤在清河盼着代善与大妃早点到自己身边来,第一天过去了,没有来;第二天又过去了,他们仍然没有来!
努尔哈赤气得暴跳如雷,大骂阿敏道:“好一个混帐东西!阿敏的胆子也大了,你竟敢不听朕的命令!这倒底是为什么?你说,快向朕说清楚!”
阿敏吓得站在那里,如一根木桩,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然后嗫嚅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说:“我确实派人去送信了,他们未来我有什么办法?要不,自己回去一趟!”
努尔哈赤大手猛一挥,对他说道:“快去准备,朕要马上回沈阳!”
阿敏再也不敢劝阻,但又说道:“现在正是酷热盛暑天气,坐车回去既受热又颠簸厉害,怎么办呢?”
努尔哈赤大声地冲口而出道:“不可以坐船回去么?快去准备船只!”
阿敏听后,不敢怠慢,立即答应着,快步出去准备船只。
这里努尔哈赤越想越气,一时恨不得背生双翅,立即飞回沈阳,找那几个逆子算帐!
谁知那背上的痛疸毒疮,不能生气,一激动起来,病处烧得滚烫,疼得钻心,只得咬着牙躺下来休息。
不知不觉,努尔哈赤只觉头脑黑昏,沉沉迷迷糊糊了一会儿,竟然晕了过去。
阿敏准备好了船只,回来见到努尔哈赤脸色苍白,形容憔悴,连喊了好几声,他才醒转过来,急切地对阿敏说道:“咱们快回沈阳去!你再派人去沈阳,让代善和大妃坐船前来迎接朕!”
阿敏急忙答应着,遂走出去派人去沈阳送信,然后又回来搀扶着努尔哈赤上船。他们坐着船,沿着太子河,顺流而下,往沈阳驶去。
虽然有时处在昏迷之中,但是一当清醒过来,心中还是十分明白,认为自己这一次恐难度过难关,可能大限将近,归天有日了。
努尔哈赤觉得代善与大妃迟迟不来,其中必有人阻拦,或是从中作梗,不如趁着头脑清醒,赶紧立下遗诏,尤其是传位之事,这是有关后金国的社稷大事!
努尔哈赤又睁开双眼问道:“阿敏,代善和大妃还未来么?”
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的阿敏,只好说道:“快了!我估计他们也该快来到了。”
努尔哈赤不由得又长叹一声,低声自语道:“唉!悔不该来清河,更不该……”
这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背疮疼得如火烧一般,再也忍受不住,便大叫一声:“啊!疼死朕了!”
由于用力过猛,背上的毒疮脓头往外喷着血脓,阿敏忙着用毛巾去擦。
等到努尔哈赤清醒过来,喘息着说道:“代善与大……大妃还是未来到?只……只怕朕已等……等不到见他们了!只得先……先立下诏……诏书罢!”
阿敏听了,急忙拿来笔墨纸张,努尔哈赤看着他,很费劲地努一下嘴,意思是让阿敏记下他口授的诏书。
这时候,努尔哈赤用尽平生力气,说道:“朕死后,传位于十四王子多尔衮,让次子代善辅政。”
阿敏记完,又送到努尔哈赤面前,他看了一眼,点头说道:“好,好。”
阿敏又从努尔哈赤枕边拿过玉玺,盖上玺印,将那诏书折迭好,放在他的枕下。
由于背上的毒疮先是往外流脓,以后便往外流血,血流过多的缘故,努尔哈赤连日来又很少进食,身体已虚弱不堪,老是处于昏迷状态。
八月十一日,这支被悲哀笼罩了的船队,走到沈阳以东四十里处的叆鸡堡时,由于流血过多,这位后金国的汗王,他那强大的生命力,随着那西下的太阳一起,走完了人生之路。
这是天启六年(1626年,天命十一年),努尔哈赤终年六十八岁。
秋风萧瑟,黄叶飘零,天低云晴,细雨霏霏。在昏暗的夜幕下,载着努尔哈赤遗体的那艘大船,回到了沈阳。
代善领着众兄弟,跪泣于浑河岸上,虔诚地迎接努尔哈赤的遗体,连夜运回沈阳那座幽深的王宫里。
次日上午,皇太极与阿敏,莽古尔泰经过一夜的密议之后,三人忙着去找代善,提出汗王一位的继承问题。
莽古尔泰首先说道:“这王位不需要推选了,父王去世前已留下遗诏。”
代善听了,心中不免有些猜疑,但是面对三比一的阵式,加上近年来对争王夺位已不感兴趣了,于是,便顺口说道:“父王既有遗诏,就可以召集众兄弟当面宣读,遵照遗诏办就行了。”
接着,在努尔哈赤众子侄面前,阿敏向大家宣读了那“遗诏”的内容:“……传位于八王子皇太极,并让大妃乌拉纳喇氏、小妃纳泽、金泰三人生殉。”
阿敏刚读完,殿内顿时一片骚动,议论声音一片汹汹然。
德格类,阿济格几乎同声喊道:“这遗诏可是真的?”
“昨晚船到时,为啥不把这‘遗诏’拿出来?”
……
阿敏听了大家的质问,只得说道:“昨晚一到沈阳,一时忙昏了头,把‘遗诏’的事忘了;另外,这白纸黑字,玉玺分明,哪里是假的!”
四王子汤古代提出疑问道:“你说‘遗诏’既是真的,应该有时间、地点,由什么人执笔,有何人在场作证,为啥这些全没有呢?”
阿敏说道:“是汗王在船上让我代写,有侍卫昂赛克尔作证,谁若不信,去问他吧!”
德格类又大声说道:“往日父王从未提到过皇太极立储之事,这诏书纯属意外,怎么能令人接受!”
十二王子阿济格更是直言不讳道:“这诏书有诈,怎能服众?”
阿敏听了,不禁大怒,喝道:“我受先汗王重托,你们竟敢亵渎遗诏,蔑视先汗王,这是违逆犯上行为,该当何罪?来人!将阿济格推出斩首!”
两旁侍卫正想上前,德格类突然站立起来,拨出腰刀,大喝一声:“看谁胆大包天,敢来杀他?!”
阿济格冷笑道:“如果诏书无诈,你阿敏昨晚本可以光明正大地于船上,当着众兄弟的面,把它拿出来,过了整整一夜,谁能信你?”
德格类手挥宝剑,厉声说道:“我早听说,父王在清河曾两次派人要大妃和大阿哥前去,是谁把父王的命令压下了?这又该当何罪?让阿敏向大家说清楚!”
阿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