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大哭一场,之后,三人站起身来,各奔前程。
此时,努尔哈赤十五岁,穆尔哈齐十三岁,雅尔哈齐最小,才十一岁。
努尔哈赤与二弟穆尔哈齐、三弟雅尔哈齐分手之后,沿着山林小路,向着正南方向,大踏步走去。
这时正是暮春三月,因为关外的春天来得较迟,气温仍然很低。不一会儿工夫,努尔哈赤走得浑身冒汗,一边脱着外衣,一边心里合计着:“我这就去九鼎山,找七星老人学艺去!”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长途奔波,有时走在深山老林,荒无人烟的地方,其艰险困苦,自不待言。
一天晚上,努尔哈赤来到路边的一家小店住下来。
店里夫妇二人,年纪约四十多岁,男人脸上全是疤痕,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女人模样儿倒还周正,热情地过来问道:“客官,你要吃点什么?”
努尔哈赤对她说:“我走的累了,想随意吃点就休息,明早我还要赶路呢!”
那妇人指着墙边一个菜橱说:“这里有现成的东北大饼,锅里有滚热的小米稀饭,你要喝酒的话,我替你炒几个下酒的菜。”
因为饥饿难耐,遂大嚼大咽,一会儿时间他把大饼、稀饭全吃了。
里面屋子有一张床铺,努尔哈赤把自己的行李往床上一放,倒头便睡。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当中忽听外间屋子有说话声音,似乎是在争执什么事情。他不由得欠起半个身子,仔细一听。
那男人气呼呼地说道:“我看他的行李沉甸甸地,里面准有银子,这是送上门的财神,不杀了他我们哪有银子?”
妇人骂道:“你就别干丧天害理的事了!人家年纪轻轻的,你就不怕报应?”
“报应个屁!我才不信呢。”
努尔哈赤已经听出了头绪,知道这两口子在为着什么争执的。他想道:“我不如趁早离开这黑店。”
遂举目一看,借着外屋的亮光,见屋子后墙有一窗户朝外开着。他走到窗下向外看去,发现窗下是菜地,再后面就是山坡了。努尔哈赤不再犹疑,把行李捆在身上,双手按着窗台,用力一纵,跳了出去。
这时,北斗星高高挂在天际,他辨认了一下方向,一头钻进了林子,往山上急走。天快亮了,这一吓一惊,又是刚刚睡醒,迎着山风一吹,身上冷得打颤。为了摆脱麻烦,急着赶路,努尔哈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山上飞奔。正走着,天又黑下来了,加上树大林密,已不好分清方向、路径。
他已爬到山顶,往山下一看,黑乎乎的,既像林子,又似草塘。
“管它去,先下山再说。”
想到这里,便抬腿过去,谁知脚下便是一个山崖的边沿,这一脚踏空了,身子随即坠了下去……
也是努尔哈赤命大,他从崖上坠下来时,落在一棵大树的枝上,再从枝上滑下,就摔得不重了,只是昏迷了过去。
正当努尔哈赤躺在谷底的草丛中昏迷之时,被上山采药的老人发现了。
这老人名叫张聿华,原是山东大名府里的一个师爷,是个进士出身,因为耿介正直,得罪了权贵,只在府里当个闲职师爷。后来,知府儿子看中他的名字,让他改名,这位刚直之士在一气之下带着独生儿子和老伴一起来到这老山口住下。
后来,因为水土不服,儿子病死,老两口靠上山采药,开荒种地为生。
这一天夜里,正睡得香甜之时,忽然听到后面老山上有人喊道:“快来救人啊。”
张聿华慌忙披衣下床,走到门外往后面老山看去,隐隐约约似有一个高大的人站在山坡上,断断续续地喊着:“救……人……啊。”
老人向老伴一招手便背上药篓,让那黑毛狗拉着爬犁,向老山谷里跑去。来到谷底,果真见到一个年轻人躺在荒草丛中,人事不知地昏迷着。张聿华再向山坡看去,那喊话人儿早已没有了,他心里好生奇怪。
老人遂把昏睡着的努尔哈赤放在爬犁上,拉回自己家里。
当努尔哈赤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热乎乎的被窝里面。
睁开双眼一看,见到两位老人站在床前。
努尔哈赤依稀记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他挣扎着坐起来,慌慌忙忙下床,双膝跪在两位老人面前,激动地说道:“感谢老人家救我一命。”
张聿华连忙伸手,将努尔哈赤拉起来,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面对两位老人,努尔哈赤感到从未有过的亲切,禁不住激情满腔,双泪涌流,便竹筒倒豆子似地,将自己的种种遭遇,如实地倾诉出来。
两位老人听了,唏嘘数声,深表同情,对努尔哈赤体贴地说:“别急。孩子!你在这里过一阵子,让身体养息好,再去九鼎山不迟。”
努尔哈赤听了,点了点头,心里说:“我的父母能像他们,该多好!”
他也不再说什么,就暂时住在张聿华家里。
努尔哈赤在老人张聿华家里住着养息身体,发现老人屋子里的书架上满是书,还有一些古玩器皿。又见老人谈吐不俗,气度不凡,便知这位深居山林的“药农”非等闲之人。
每天饭前饭后,努尔哈赤主动与老人谈心,向他请教一些自己不懂的问题。张聿华都是有问必答,而且讲得头头是道。时间一长,渐渐熟悉起来,努尔哈赤问道:“大爷,你老人家还收藏不少书籍?”
张聿华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孩子,因为你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了,我这老头子可是个货真价实的进士出身啊!”
接着,张聿华便将自己的遭遇向努尔哈赤一五一十地叙述一遍。
张聿华的房子是坐北向南,背依老山,面对松子河。偌大的院子里,有一间牛棚,里面养着一头牛和一头猪。
大门里边有一间狗舍,那条拉爬犁的大个子的长毛黑狗就住在里面。
努尔哈赤见屋子上的草已被风吹去不少,再不修葺,下雨就会漏了。他瞅见院子里堆着现成的干草,便蹲在草堆前,捋出许多把草来。然后爬上屋子,将那干草苫上,并用稀泥泥上,又用石块把屋脊压好。
张聿华的老伴看到了,高兴得笑着说:“这可好了,下雨就不会漏了。”
说完后,又不放心地说:“你的跌伤刚好,别再累坏了。”
修好了房子,努尔哈赤拿着柴刀,走到屋后的山林里,工夫不大,扛来一大捆树枝,去修补院里的篱笆。
张聿华去镇上买菜回来了,一见这些便道:“这些活计等你伤完全好了再干也不迟,一旦累得伤势复发,那就不值得了。”
努尔哈赤笑着说:“别担心,大爷,我累不着的。”
晚饭后,努尔哈赤走到张聿华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恳切地说道:“大爷,想求你老人家一件事,请你教我学习汉文。”
张聿华看着努尔哈赤,忽然想起山坡上站着的那位高个的人,他为什么喊救命呢?后来怎么又忽然不见了?
面对眼前的这个十五岁的小伙子,觉得这个年轻人的身上,透出一股不寻常的力量。
张聿华拉起努尔哈赤,笑着说:“这有何难?只要你愿意学,老夫随时可以教你。”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张聿华都认真地教努尔哈赤认识汉字。
有时,张聿华又讲解华夏发展的历史,从春秋、战国谈起,讲秦始皇为何统一中国,讲刘邦与项羽争夺天下的成败得失。以后他又介绍了几个马上皇帝:唐朝的李世民、北宋的赵匡胤、明朝的朱元璋。
这些历史的、现实的传奇与故事,对年轻的努尔哈赤来说,不仅增长了见闻,扩大了知识的视野,也丰富了他的生活与斗争的经验,坚定了他克服困难的决心和勇气。
过了几天,努尔哈赤向张聿华夫妇辞行时,眼含热泪,激动地说道:“大爷、大妈,你们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将终身不忘!我今年十五岁,十年后,我一定来接你们。”
张聿华听了,拉着努尔哈赤的手,也非常动情地说道:“当年,姜子牙年过八十还登台拜帅,我今年五十有五,再过十年,也才六十五岁,到那时,我还可以替你牵马提镫呢。”
老人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散碎银子,交到努尔哈赤手里,亲切地关照着:“你带在身上留途中零用。”
努尔哈赤又跪在两个老人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伸手接过银子,道:“恭敬不如从命,我走之后务请大爷、大妈保重身体!”
张聿华伸手向南指着说道:“从这老河口向南走一百五十里,便能看到大海了,那九鼎山就在大海边上。”
努尔哈赤转过身去,顺着南去大道,大步流星地走了。
时光如梭,几年过去了,努尔哈赤在七星长老的教授下,学得了一身武功,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离家三年多了,父亲塔克世虽然听信后母纳喇氏的挑唆,但他毕竟是生身之父,努尔哈赤仍然怀念他。
祖父觉昌安更使努尔哈想念异常,老人该有七十岁了吧?每当他被纳喇氏詈骂、遭父亲毒打的时候,总是祖父出来保护自己。特别是兄弟三人被赶出家门,他老人家又送来银子作盘缠,此情此恩怎能忘?还有,那两个弟弟不知眼前流落何处,尤其是三弟雅尔哈齐,年仅十一岁,身体又弱小,让努尔哈赤最不放心,时时在心里祝告天地,希望能保佑他平安地活着。
如此想着,努尔哈赤一路归心似箭地往北走着。
在步云山下,努尔哈赤结识了一位抱打不平的壮汉子。这大汉名叫额亦都,也是女真人,家住叶赫部。九岁时,父母被仇人所杀,额亦都独身逃出,在长白山里遇到一个无名老人,收养了他,并传授武艺。三年后,无名老人去世,额亦都返回叶赫,亲手杀死仇人,年仅十三岁。以后,额亦都便到姑母家里住下来。
嫉恶如仇的额亦都,为人性情刚毅,对朋友忠心耿耿,有侠义心肠。
在步云山上,两人各吐心曲,插草为香,结成八拜之交。当时,努尔哈赤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