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掖之使坐。是夜同寝,愈加恩爱。
至次日,杨国忠兄弟姐妹,俱入宫来叩贺。太华公主与诸王,亦来称贺。玄宗赐宴尽欢。
看宫听说,杨贵妃既得罪被遣,若使玄宗从此割绝爱情,不准入幸,则群小潜消,宫闱清净,何至酿祸启乱。
无奈心志蛊惑已深,一时摆脱不下,遂使内监得以窥视其举动,逢迎进说,交通外奸,心中如藕断丝连,遣而复召,终贻后患,此虽是他两个前生的孽缘未尽,然亦国家气数所关。
正是:手剪青丝酬圣德,顿教心志重迷惑。
回头再顾更媚生,从此倾城复倾国。
杨妃复入宫之后,玄宗宠比从前,更甚十倍。杨氏兄弟姐妹,作福作威,亦更甚于前日,自不必说了。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九章 私通禄山
话说杨贵妃复入宫中,玄宗愈加爱惜,真是言听计从,恩宠已极。
其时范阳节度安禄山来朝,玄宗以其相貌魁梧,语言便给,甚为宠幸,留之在朝侍驾。
禄山本属胡人,外貌诚朴,内实奸诈。玄宗称其信笃真诚,待遇日隆,得以非时谒见,宫苑严密之地,出入无禁。
一日,禄山觅得白鹦鹉一只,雪衣红爪,玉洁可爱,颇善人言,置之金丝笼中,欲献与玄宗。闻驾幸御苑,便携至苑中,正遇玄宗同着太子,在花丛中散步。禄山望见,将鹦鹉笼儿,挂在树枝上,趋步朝拜。却故意只拜了玄宗,更不拜太子。
玄宗道:“卿何不拜太子?”
禄山假意的说:“臣愚,不知太子是何等官爵,臣何敢当至尊面前谒拜。”
玄宗笑道:“太子乃储君,岂论官爵,朕千秋万岁后,继朕为君者。卿等何不拜。”
禄山道:“臣愚,向只知皇上一人,臣等所当尽忠报效,却不知有太子当一体敬事。”
玄宗回顾太子道:“此人朴诚乃耳。”
正说之间,那鹦鹉在笼中叫道:“安禄山快拜太子。”
安禄山方才望着太子下拜,拜毕即将鹦鹉携至御前。
玄宗道:“此鸟不但能言,且晓人意。卿从何处得来?”
禄山扯个谎说道:“臣前征契丹,至北平郡,梦见先朝已故名臣李靖,向臣索食,臣为之设祭。当祭之时,此鸟忽从空飞至。臣已为祥瑞,取而养之,今已驯熟,方敢上献。”
言未已,那鹦鹉又叫道:“且莫多言,贵妃娘娘驾到了。”
禄山举眼一望,只见许多宫女簇拥着香车,冉央而来。到得将近,贵妃下车,宫人拥至玄宗前行礼,太子也行礼罢,各就坐位。
禄山待欲退避,玄宗命且住着,禄山便不回避,望着贵妃拜了一拜,拱立阶下。
玄宗指着鹦鹉对贵妃道:“此鸟最能人言,又知人意。”
因看着禄山道,“是那安禄山所进,可付宫中养之。”
贵妃道:“鹦鹉本能言之鸟,而白者不易得,况又能晓人意,真佳禽也。”
即命宫女念奴,收去养着,因问:“此即安禄山耶?现为何官?”
玄宗道:“此儿本塞外人,极其雄壮,向年归附朝廷,官拜范阳节度,朕爱其忠直,留京随侍。”
因笑道,“他昔曾为张守珪养子,今日侍朕,即如朕之养子耳。”
贵妃道:“臣妾如圣谕,此人真所谓可儿矣。”
玄宗笑道:“妃子以为可儿,便可抚之为儿。”
贵妃闻言,熟视禄山,笑而不答。
禄山听了此言,即趋至阶前,向着贵妃下拜道:“臣儿愿母妃千岁。”
玄宗笑说道:“禄山,你的礼数差了,俗拜母,先须拜父。
“禄山叩头奏道:”臣本胡人,胡俗先母后父。“
玄宗顾视贵妃道:“即此可见其朴诚。”
说话间,左右排上宴来,太子因有小病,不奈久坐,先辞回东宫去了。玄宗即命禄山侍宴。禄山于奉觞进酒之间,偷眼看那贵妃的美貌,真个是:施脂太赤,施粉太白,增之太长,减之大短。看来丰厚,却甚轻盈,极是娇憨,自饶温雅。允矣胡天胡帝,果然倾国倾城。
那安禄山久闻杨贵妃之美,今忽得观花容,十分欣喜,况又认为母子,将来正好亲近。因遂怀下个不良的妄念。这贵妃又是个风流水性,她也不必以貌取人,只是爱少年,喜壮士,见禄山材貌充实,鼻准丰隆,英锐之气可掬,也就动了个不次用人的邪心。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章 洗儿赐钱
话说安禄山拜认杨贵妃为母之后,外得玄宗之宠,内仗贵妃之势,声威煊赫,百僚侧目。玄宗又命禄山与杨国忠兄妹,结为眷属,时常往来,赏赐极厚。一时之贵盛莫比。又加赐韩国、虢国、秦国三夫人,每月各给钱十万,为脂粉之资。三位夫人之中,虢国夫人尤为妖艳,不施脂粉,自然天生美丽,真是天生尤物。
一日,值禄山生日,玄宗与杨贵妃俱有赐赍。杨家兄弟姐妹们,又各设宴称庆,闹过了两日,禄山入宫谢恩。御驾在宜春院,禄山朝拜毕,便欲叩见母妃杨娘娘。
玄宗道:“妃子适间在此侍宴,今已回宫,汝可自往见之。
“禄山奉命,遂至杨妃宫中。
杨妃此时方侍宴而回,正在微酣半醉之间,见禄山来谢恩,口中声声自称孩儿。杨贵妃因戏语道:“人家养了孩儿,三朝例当洗儿,今日恰是你的生日三朝了,我当从洗儿之例。”
于是乘着酒兴,叫内监宫女们都来,把禄山脱去衣服,用锦缎浑身包裹,作襁褓中的一般,登时结起一座彩舆,把禄山坐于车中,宫人簇拥着绕宫游行。一时宫中多人,喧笑不止。
那时玄宗尚在宜春院中,闲坐看书,遥闻喧笑之声,即问左右,后宫何故喧笑?左右回奏道:“是贵妃娘娘为洗儿之戏。
“玄宗大笑,便乘小车,至杨妃宫中观看,共为笑乐,赐杨妃金钱银钱各十千,为洗儿之钱。
一日,玄宗于昭庆宫闲坐,禄山侍坐于侧旁。见他腹过于膝,因指着说道:“此儿腹大如抱瓮,不知其中何所有?”
禄山拱手对道:“此中并无他物,惟有赤心耳。臣愿尽此赤心,以事陛下。”
玄宗闻禄山所言,心中甚喜。哪知道:人藏其心,不可测识。自谓赤心,心黑如墨。
玄宗从此待安禄山,真如腹心。安禄山之对玄宗,却纯是狼心狗肺,真是丧心之人,人方切齿痛心,恨不得即剖其心,食其心,亏他还哄人说是赤心。可笑玄宗还不知是狼子野心,却要信他是真心,好不痴心。
闲话少说。且说当日玄宗与安禄山闲坐了半晌,回顾左右,问妃子何在?此时正当春深时候,天气尚暖,杨妃方在后宫坐兰汤洗浴。宫人回报玄宗说道:“妃子洗浴方完。”
玄宗微微笑说:“美人新浴,正如出水芙蓉。”
令宫人即宣妃子来,不必更衣梳妆。
少顷,杨妃懒妆便服,翩翩而至,更觉风韵非常。玄宗看了满面堆下笑来。
适有外国进贡,献来的异香花露,即取来赐与杨妃,叫他对镜匀面,自己移坐于镜台旁看之。杨妃匀面毕,将余露染掌扑臂,不觉酥胸略袒,宝袖宽褪,微微露出二乳来了。玄宗见了说道:“妙哉!”
软温好似鸡头肉。
安禄山在旁,不觉失口说道:“滑腻还如塞上酥。”
他说便说了,自觉唐突,好生局促。杨妃亦骇其失言,只恐玄宗疑怪,捏着一把汗。那些宫女们听了此言,也都愕然变色。
玄宗却全不在意,到喜滋滋的指着禄山说道:“堪笑胡儿但识酥。”
说罢,哈哈大笑。于是杨贵妃也笑起来了,众宫女也都含着笑面。正是:若非亲手抚摩过,那识如酥滑腻来。
只道赤心真满腹,付之一笑不疑猜。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一章 赏花开筵
话说安禄山,因平时私与杨妃戏谑惯了,今当玄宗之前,不觉失口戏言,幸得玄宗不疑,瞒了过去。禄山心不自安,又因虢国夫人与自己交好,杨国忠暗中吃醋,时与作对。便与贵妃商议,意欲自请还镇。
贵妃虽舍不得他去,便因杨国忠百般作对,也恐弄出事来,只得任他自请还镇。
玄宗见禄山愿归范阳,只道他尽心国事,心中甚喜。当即允其所请,命禄山以范阳节度,谦领平卢、河东三镇。
禄山谢恩,遄回范阳,训练士卒,屯聚粮草,暗施逆谋,暂按不提。
单说杨贵妃自禄山去后,闷闷不乐,茶饭无心,大有厌厌欲病之势。玄宗不知就里,惟有日事取乐,以宽其心。
是时宫中最盛的是芍药花,是杨州所贡,即今之牡丹也。
有大红、深紫、淡黄、浅红、通白各色名种,都植于兴庆池东,沉香亭下。时值清和之候,此花盛开。玄宗命内侍,设宴于亭中,同杨贵妃赏玩。
杨贵妃看了花说道:“此花乃花中之王,正宜为皇帝所赏。
“玄宗笑说道:”花虽好,而不能言,不如妃子之为解语花也。
“正谈笑间,只见乐工李龟年,引着了梨园中一班新选的一十六名子弟,各执乐器,前来承应,叩拜毕,便待皇上同贵妃娘娘饮酒,命下奏乐唱曲。
玄宗道:“且住,今日对妃子赏名花,岂可复用旧乐耶。
“即着:”李龟年将朕所乘玉花骢马,速往宣召李白学士前来,作一番新词庆赏。“
龟年奉旨飞走,连忙出宫,牵了玉花骢马,自己也骑了马,又同着几个伙伴,一进走到翰林院衙里来,宣召李白学士。
只见翰林院人役回说道:“李学士已于今日早晨,微服出院,独往长安市上,酒肆里吃酒去了。”
李龟年于是便叫院中当差人役,立刻拿了李白学士的冠、袍、玉、带、象笏,一同多人,走至市中,四处找寻。许多时候,忽听得前街酒楼上,有人高声狂歌道: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莫为醒者传。
当时李龟年听了说道:“这个歌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