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放心锦竹一定会没事地。”明霞忙不迭地向沈穆清保证。
落梅和明霞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沈穆清不由在心里暗叹。
当初她们刚进沈府的那会,人生地不熟,沉默却温柔的珠玑对她们都给予了无私的照顾,这也许是她们友谊的最初基石。可人生的路上,诱惑太多……只希望她们之间这种深厚的感情能一直维系下去……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感概暂时抛到了脑后。笑道:“好了好了,我们也别东拉西拉跑题万里了——今天可是为了商量珠玑的事!”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英纷更是催着凝碧:“你快说说我们都得给珠玑姐姐买些什么?”
毕竟都是小姑娘,像姐妹一样的珠玑出嫁她们也为她高兴,喜气自然就流露在言谈举止间。
凝碧笑道:“大小樟木箱子得一对,小物什的匣子得一对,脸盆、脚盆、子孙盆得一套,锡拉油灯得一盏,全套茶具得两套,三十六头的碗盏得两套,九格或是十二格攒盒合各一个,另外还有花瓶、茶瓶、茶叶罐,果盒、油盒、吐沫盒,镜支,大小剪子,红、绿鸡毛掸子……”
“停,停,停!”沈穆清忙摆手,“列单子,列单子!”
英纷掩嘴而笑:“姑娘干什么事都要列单子。”
这是工作后养成的习惯。
沈穆清板着脸:“跟着我学本事,还嫌东嫌西的!”
凝碧就很紧张地望着沈穆清,见她眼中含着笑意,而英纷、落梅和明霞一点也不害怕,她这才知道沈穆清是在和英纷耍花枪。
她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自从她到沈府以后,顿顿有肉吃,不仅开始长个子,就是原来一直不稳的月事也按日子来了。姑娘院里的粗使妈妈还为这事专门报给了汪妈妈……她吓得要死。汪妈妈还以为她是被自己身体的变化吓着了,不仅安慰她,给了她一包红糖,还告诉她该怎么办……当时她就觉得对不起沈家。所以看见姑娘很为难的时候,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没想到,姑娘也是个精明人,立刻发现她不对了……还因此而差点连累了一直很认真教她们规矩的英纷……还好姑娘心善,几个姐妹也为她求情,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看到英纷几个和沈穆清像姊妹一样的有说有笑的,凝碧很是羡慕。
自己真心的待姑娘,真心的待姐妹们,总有一天,也能和她们一起有说有笑的吧!
想到这些,凝碧露出一个久违了的笑容。
英纷、明霞就朝着沈穆清嘻嘻地笑。
落梅却有自己的担心。她劝沈穆清:“姑娘,您明一大早还要去给太太请安,就让英纷她们在这里拟单子,您还是早点歇了吧!”
沈穆清一想。也是,单子拟出来了,就要开始采买了,明天的事恐怕会更多。她遂点了点头,道:“落梅你和我一起歇了,让英纷三个拟单子。等把单子给太太过目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买东西了。”
几个人纷纷点头,落梅去服侍沈穆清歇了。
英纷就拉着凝碧:“你可仔细别漏了哪里,这单子可是要给太太过目的。”
明霞出主意:“要不,我偷偷找李妈妈……她以前主持过这事……”
英纷“啐”了她一口:“陈姨娘如今把湘莲那小蹄子用着,天天盯着我们。你可别弄巧成拙。”
第二天一大早,沈穆清赶了三个着熊猫眼的去睡了,自己则和落梅拿了拟出来的单子去了李氏那里。
给李氏请了安,沈穆清把单子拿了出来。
汪妈妈就读给李氏听:“……粉彩福禄寿三_瓷像各一座;锡质蜡一对;锡质油灯一架;带玻璃罩的盆景一对;大瓷掸瓶一对,内插红、绿鸡毛掸子……”
李氏听着,“扑哧”一声笑道:“连鸡毛掸子的颜色都给写上了?”
屋里服侍的也陪着李氏笑。
沈穆清委屈地道:“难道这鸡毛掸子不要钱啊?我用了钱,也得在明处!”
“你这个小财迷,”李氏点着她的额头,“这点像谁啊!”
沈穆清嘻嘻地笑,蹭到李氏身边坐下。
汪妈妈却在一旁道:“自然是像太太了!”
李氏挑了挑眉,汪妈妈已拿了单子给李氏看:“您看看,您看看,一个晚上,该买什么,不该买什么,全都拟得清清楚楚。您是当家理事惯了的,我看,这事就是您自己拿在手里办,也没姑娘这般的麻利。”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立在李氏身后的陈姨娘一眼。
李氏嘴角含笑,显然对汪妈妈的话很赞同。
等大舍来请过安,吃了早饭,李氏留了沈穆清说话。
“……落梅和珠玑几个,都是陪了你好几年的人。可树大分枝,人大分家。她们也不能总陪着你。现在珠玑嫁给了百木,还能继续在你身边服侍,可有些人,就未必有这福气,这也是命……”
沈穆清听着这话若有所指,心中一跳。
难道李氏想把她身边的什么人嫁出去不成?自己昨天是在周管事的帮助下顶了李氏的意思,今天要是还顶李氏,只怕会被有心人认为她们母女不和……想到这些,她心里有些急,笑着试探李氏:“以后把落梅几个都嫁给家里人不就行了。”
“嫁给家里的人自然好。可要是有更好的,我们也不能拦着,你说是不是?”
沈穆清索性说开了:“太太想把谁嫁到外面去?”
李氏笑道:“老爷说,闵先生那里少了一个服侍的人。我看着锦竹性格温顺,女红也好,就想把她送过去……”
原来是这件事!
看样子,昨天晚上老爷已经把李氏说通了。
沈穆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觉得压在心头的石头又少了一块。她笑道:“太太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准备把落梅或是英纷嫁到外面去呢!到闵先生那里,自然和家里没什么不同!”
李氏见沈穆清说话一派天真,犹豫了片刻,正色道:“穆清,锦绣是去给闵先生做通房丫头。”
沈穆清愕然:“闵先生,他同意了?”
李氏笑道:“虽然还没有说,但这样一个美人儿送给他,他不能不同意啊!”
火石电光中,沈穆清突然明白。
闵先生和沈箴,实际上互相依附。沈箴需要闵家那些出仕子弟的支持,而闵先生需要沈箴在仕途上帮他走得更远。送锦绣去,已不是漂亮不漂亮,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一种态度……
她不由道:“那,闵先生的夫人……”
“这点规矩我们还是懂的。”李氏笑道,“也不是这时候送过去。老爷会先写封信去问闵家的意思。趁着这个机会,锦竹也要学学规矩。就是过去,也是明年开春的时候了……闵先生的功名,也应该拿到手了……”
虽然沈箴是为了自己的打算才送的锦绣,可能选中锦绣,也算是对自己的宠爱了。而锦竹能有这样的结局,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求义得义了。
沈穆清暗暗叹了一口气。
第五十四章 忙忙碌碌
接下来的几天,沈穆清很有点忙。和金楼的师傅商量首饰的款式,吩咐针线班上的人做衣裳,验收喜铺送来的小什物。
就在这当口,沈箴把沈穆清叫到九思斋。
“我查过了,今年春天,皇后宫中除了有两个宫女得病暴毙了之外,并没有其她人员进出。”
沈穆清大惊失色:“可我明明听到杜姑姑说,她的胞妹曾经在皇后面前服侍过,是受了主子的恩典才能到慈恩寺休养的……”
沈箴面沉如水。
“要不,我们委婉地问问杜姑姑吧?”沈穆清有些忐忑不安地道。
“不!”沈箴在屋里回来踱着,神色很焦虑,“不,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沈穆清不敢打扰沈箴的思路,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脚下的地砖,心里后悔的要命。
都下决心不管闲事的,可还是忍不住。
说起来,自己有时候还太冲动。
“穆清!”她听到沈箴犹犹豫豫地喊自己。起头来。就看见沈已停止了踱步。正面带迟疑地站在她面前。
“老爷!”穆清困惑地道。
沈箴踌躇着坐到了她地身边。斟酌道:“穆清。宫里曾经有人说。皇长子。不是皇后所生……未必就是空穴来风……我就怕。和这件事有关……穆清。杜姑姑不能再留在我们家了……你……”望着她地目光满是担忧。
沈箴是怕自己舍不得杜姑姑会为她地离开而伤心吧!
沈穆清眼睛微湿。忙道:“老爷。你别顾及我。说起来。都是我地不对。不该自作主张不定。还连累了梁家和冯家地人……”
沈箴听了。很明显地舒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懂事就好。以后。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她眼睛不行了靠了她地胞妹。其他地。一律回答不知道。明白了吗?”
沈穆清点头。
“你等会回去,就偷偷告诉她已经把她胞妹接了出来,只是没有地方安置。让她自己想办法。”沈声地交待她,“这找房子,买家具置东西,不是一蹴而就的。到时候,她出去的多了,我再让太太敲打敲打她,逼她走……”
这样最好了。
装作不知道,也不用得罪她……
“嗯我等会就跟她说。”沈穆清脸色微红,“以后不会让您再为我操这样的心了。”
沈箴摸了摸沈穆清的头,脸色微霁:“知道错了就好。”
沈穆清屈膝向沈箴行礼:“老爷要是没事,我就去忙珠玑的事去了。”
沈箴没有立刻点头,望着她欲言又止,良久后才点了点头:“去吧。有什么不懂的以后去问欧阳先生——他经常被人请去做知宾先生。”
沈穆清感激地朝着沈箴笑了笑。
谁知道,杜姑姑比沈箴想的更沉不住气。
就在她接走自己胞妹的第三天,她就来向李氏请辞了。
李氏这几天一直对她表示着不满,自然也不会留她,淡淡地客气了几句,让人送了十两银子给她做仪程。
她去和沈穆清告辞的时候,倒是满脸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