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顺将自己的身子完全藏在了刘冕的身后,根本不露面儿。刘冕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淡定的看着这个高了他半个头的大汉。
‘刷’的一声展开了折扇。
这一声异响,反倒将对面的将军兵丁们惊得轻轻弹了一弹。所有人的眼神,都不自觉的定格到了他的身上。
刘冕摇了摇扇子淡然道:“将军辛苦了。”后背却感觉到一阵凉意。
这伙人身上的杀气,着实浓烈。若不是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人,身上是不会散发出这等气息的。
络腮胡子眉毛一扬有些愕然,诧异的打量了一下刘冕,眼神之中的凶戾之气瞬间淡去了许多。伸手不打笑脸人,络腮胡子尽管还有些不情愿,也将握着刀柄的手收了回来。
“你是何人?”络腮胡子的嗓门儿挺粗,眼神宛如刀锋。
刘冕面带微笑,收起折扇拱手而拜:“在下刘冕,乃是当朝宰相刘仁轨之孙。受皇后娘娘指派,担任东宫乐安郡王殿下身边的伴读。”
刘仁轨是皇后心腹,谁人不晓。刘冕正在赌,这应该是武则天发难,派人来端掉东宫。自己若能说出一些与皇后的契联,或许能多几成保命的机会。
“哦,原来是刘公子。失敬。”络腮胡子面色微变,抱拳回了一记军礼,“那你背后的,便是乐安郡王了?”
“正是。”刘冕直言相告。
“那好吧。”络腮胡子漠然冷笑一声,“就请乐安郡王殿下与刘公子,随本将走一趟。”
李光顺吓得哇呜一叫,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好说,好说。”李光顺依旧摇着扇子,强力的镇定自己,“只是不知道,将军打算将郡王与在下请往何处?”他心中暗忖,可以肯定了:不是宫变叛乱。叛乱的兵丁只会见人就杀见人就抓,哪里还有停下来行礼的道理。应该是武则天降旨来拿人的,那就有办法免受眼前的皮肉之苦。
无论如何,好汉不吃眼前亏。
络腮胡子轻轻扬了一下嘴角,拱手朝北遥遥一拜:“本将奉圣上之命,专请殿下与刘公子前往御史台监狱!”
李光顺又怕又恼,躲在刘冕身后嚷道:“你是何人?”
络腮胡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末将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勣。”
听到这个名字,刘冕心中不由得暗自一震。丘神勣,有名!
虽然我来大唐还只有一个多月,却也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他可是武后的心腹酷吏,栽在他手上的大臣将军和皇亲国戚可就多了。他和来俊臣等人专为武后办差,罗织罪名手段刁毒再兼用刑残酷,几乎成了恐怖与死亡的代名词,大唐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好吧,我们跟你走。”李光顺依旧摇着扇子,面带微笑,“有劳将军带路了。”然后,刘冕使一股暗力将躲在身后的刘冕拎了出来。
躲,是躲不掉的。
“二位请吧!”丘神勣往旁边略闪了一步。
李光顺一脸煞白面带哭相:“刘冕,这如何是好?”
“殿下勿惊,随他们去就是……记住,不可任性胡为。”刘冕也不敢说太多,暗吸一口气,带他朝寝宫外走去。数十兵丁立马一圈围了上来,如箍铁桶。
刘冕心中已纠结成了一团: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第一卷 大浪淘沙 第9章 泱及池鱼
寝宫外,已经看押着一堆东宫里的官吏、仆役、兵卒,四处都可听到惊慌的喊叫。其中有许多下人明显是吃了亏挨了打,一副狼狈悲惨模样。有些地方还有几滩血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被伤了还是杀了。
刘冕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寒意:幸好刚才使了个巧,才没有吃眼前亏。这些禁卫军,果然是奉的严旨办差,敢于在东宫里动手伤人。
几个兵卒专门负责看押着李光顺和刘冕,没让他们和那些官吏下人们混在一起。黑夜之中视线不清,也未曾见到李贤等人的身影。期间,偶然听到许多兵丁向丘神勣汇报,说马厩发现了无数甲械,太子寝宫中搜到了大量私藏的兵器。
刘冕心中惊道:栽赃?!看来丘神勣等人不光是来拿人,更重要的是来搜罗证据。
想栽一个李贤阴谋造反吗?
天快亮的时候,刘冕和李光顺被御林军押着上了一张马车。马车没走多久便停了下来。原来是到了御史台。
既来之则安之。此刻刘冕也没有多说废话,任凭兵丁将他们带进了监狱。
御史台进来的犯人,多半都是与政治相关。但凡囚徒都是分开了关押免得彼此串供。刘冕被关进了一间只有窗户的监牢里,大门都是铁质的密不透风。李光顺则是关在了另外一间,彼此不得呼应。
刘冕找了个干爽的地方坐下来,将烦乱的思绪略作整理。他暗自寻思,这一次东宫被一锅端,多半是因为李贤惹上了什么麻烦。而幕后的主使自然便是武则天。这个时候,想凭借据理力争或强辞狡辩去脱身,是极不现实的。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不管李贤有没有真正的把柄落在人家手上,武则天铁心要除了他根本不需要真正的理由。
李贤为人正直淳厚,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有一些迂腐和认死理。他若是犯起了书生意气,指不定就是抵死不招。到时他自己讨得一顿皮肉之苦自是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要连累旁人也跟着一起受尽皮肉之苦。
时下大唐有一句俗谚,鬼门关好进,御史台难出。
那一顿顿酷刑下来,谁还不屈打成招?与其这样,还不如乖乖认罪。既然结局始终无法改变,又何必在过程当中多添些罪受。
苦!
苦就苦在,如何将这番话,告之李贤?
想到此处,刘冕心中不免有了一些烦乱,却也无计可施。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刘冕这一世就专为受这一趟牢狱之灾而来,怎么躲也没能躲掉。
一天下来,倒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刘冕。他偶尔听到监牢外传来一些人的脚步声和铁门开启关闭的声响,估计又是有人被关了进来。不知道会不会是李贤那些人。
死不入鬼门生不入班门。这进了牢里,面对昏暗的灰墙和死寂的气氛,人的心情无端的就会变得压抑而恐惧。还不等审讯用刑,精神上就已经承受了极大压力。好在刘冕也曾是警务人员,对这类似环境多少有了一些适应能力,心绪并没有因此而变乱。
期间牢子狱卒给他送了一些饭食进来,刘冕对那些狗都不闻的残羹剩饭全无胃口,但也勉强自己吃了一些。他心忖这一关还不知道要关多久,有吃便吃有睡便睡。在被别人整死之前,自己不要再跟自己作对。
不知不觉天色已黑,牢里变得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折腾了一天一夜的刘冕也有些累乏,正要歪倒下来打个盹,铁牢门传来‘咣当’一声大响被拉了开。火把的火光投射进来,门口有了几个人影。
“刘冕出来受审!”门口有人大喊,还有两个狱卒走了进来。
刘冕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跟着走了出去。
狱卒们押着刘冕出了牢房走过一条幽暗的过道,来到了一间密闭的大房间里。墙壁四周燃着火把,将室里照得通亮。刘冕四下看了一眼,不免有些触目惊心。
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铁鞭锥刺不一而足。墙壁地面上多处有干涸了的血迹模样,室内一股血腥臊臭之味,也不知道曾有多少人在这里挨了毒打迫害。
一个身裁粗壮圆脸细眼的大汉,正背剪着手打量着李光顺。看那人神情,活像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眼睛里自然流露出一股冷冰冰的死气,如同蛇蟒之类的眼睛。
“本官侍御史来俊臣,奉圣上之命提审太子谋反一案的相干案犯。”那人面如表情如同念经,例行公务要死不活的念叨道:“刘冕,我们开始吧。”
‘太子谋反一案’……果然!
“本官有必要奉劝你一句: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但凡进了这里的人,没有不招供的。”来俊臣依旧是那副死人一般的脸,扬了一扬下巴示意挂在墙上的刑具:“王公贵族进了此处,若有必要也是可以用刑的。”看他神情满不以为意,大抵是把刘冕当成了容易哄骗吓唬的小子,好似还有些提不起兴趣来了。
‘这厮便是臭名昭著的来俊臣?’刘冕深吸了一口气:“有话就说。”
来俊臣绕着李光顺踱了几下步子,如同野兽打量猎物一般:“你便是乐安郡王的伴读,对不对?”
“对。”
“很好。”来俊臣慢条斯礼,“既是伴读,便是最贴身的心腹。李光顺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跟你说,都交给你去办?”
“并非如此,那得要看是什么事情。”刘冕很谨慎。来俊臣这等人构陷他人罪名可是超一流的水准,捕风捉影无中生有,便是他们的特技。
来俊臣蛇蟒一般的眼睛斜瞟着刘冕:“数日前,你可曾是与李光顺,一同被太子李贤责罚过一次,后来李光顺还因此而被禁足?”
“是有此事。”刘冕感觉有些不妙:这事儿莫非还能跟我扯上什么干系?
“好极了。”来俊臣喋喋的怪笑,突然一下转到刘冕正面压低身子,瞪着刘冕沉声道,“李光顺与你一同受罚,心中自然忿怨。于是将怒气转迁到了被他放狗咬过的明崇俨身上。你们恨他在圣上面前告了御状,害你们被责罚……他一个孩子,干不出什么出格的大事。于是乎,他便命你暗中张罗人手,将明崇俨杀害。”
“是不是这样?!”来俊臣斗然拔高了声音,凶戾之气暴露无疑。
刘冕顿时愕然:明崇俨被杀了?他一向与李贤不和,曾多次在武则天面前窜缀让她废了太子重立储君,这几乎是人所共知。现在明崇俨被杀,任谁也能怀疑是李贤动的手。
这一招够狠!
鬼知道是不是武则天自己动手,然后再栽赃嫁祸给李贤或者是他身边的人。如此一来有了导火索,再顺势作上一点文章,也不难捏造出李贤谋反的证据。
“刘冕,我劝你尽早实话实说。本官的耐心,其实是非常有限的。”来俊臣的脸色越来的像个死人,面无表情可是一脸青灰,眼睛里流露出层层的杀机。
李光顺心中飞快的一盘算,心忖我当初还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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