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修大喜过望:“父亲,您突然急病,多亏秦少保妙手回春,这一定没事了。”
“老夫、老夫也觉困倦得很……”张居正挣扎着站起来,由两个儿子搀扶着坐上主位,缓了两口气,又喝了点儿茶水,状况看上去又好转了许多。
宾客们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又喜不自胜,一个个笑盈盈的恭贺太师洪福齐天,必定寿比南山,也有人恭维秦林妙手回春,助张太师醒转。
六部尚书的子侄辈和一些京师年轻子弟也在受邀之列,见状少不得议论纷纷,觉得秦林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上次朝会救了右都御史吴兑,这次又救了当朝首辅太师张居正。
“秦贤侄,你过来……”张居正朝秦林招招手,“老夫方才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多亏你着手成春,才能保得平安无事。你要什么谢礼,只管说出来,老夫有的都尽可给你!”
哎呀妈呀,宾客们全都激动起来,救了首辅太师张江陵,只怕比救驾的功劳还要好些,权势、地位,哪样不是唾手可得?
有奸猾些的子弟就在心头嘀咕,盘算若是自己站在秦林的位置,一定要故意谦逊,格外的恭谨,无论如何也不要张太师的谢礼,显得高风亮节,然后慢慢经营培养这份人情,哼哼,将来得好处多着呢。
还有些人也寻思,秦某人和张小姐传着些风言风语,他不会就此提出娶亲吧,那样的话,显得施恩图报,未免太无耻卑劣了些,张居正答不答应还在其次,一定会记恨他,只怕张小姐也会把他恨上了吧。
这家伙,有那么无耻吗?
有!
秦林不假思索,理直气壮地道:“求岳父大人成全,小婿别无所求,但求令爱千金一人而已。”
我靠,这厮够无耻,够卑鄙,也够直接青年子弟们轰的一声炸了窝,想到传说中宛如九天仙女的相府千金,就要落入秦林这个厚脸皮、黑心肝家伙的陷阱了。
“是不是他下的毒,害张太师突然发病啊,否则哪儿有这么巧?”有人这么窃窃私语。
还有人一厢情愿地想:“张太师绝不肯把女儿嫁给他的,这么施恩图报,也太不要脸了。”
张敬修、张懋修兄弟俩也矛盾得很,嗔怪的把秦林盯了一眼,觉得他不该这么做,又觉得好像除了现在这个机会,还真没什么办法成全他和妹妹了,也难怪他啊……
张太师到底同不同意呢?
他把秦林看了半晌,脸上神色变了几变,终于苦笑起来,叹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老夫说过的话就要算,贤婿,还不拜见岳父么?”
秦林立马直溜趴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下头去:“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没希望了!青年子弟们哀鸿遍野,为落入秦林魔掌的张小姐扼腕叹息,投向秦林的目光里,充斥着羡慕嫉妒恨。
文武大臣啧啧赞叹,好一位言出必行的张太师,为履行诺言不惜让独生女儿给秦某人做妾室,真是了不起!秦林这厮,挟恩卖好,生生逼娶了相府千金,真够无耻的。
秦林嘿嘿干笑着,丝毫不以为意,爷就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厚颜无耻,你咬我?
“秦贤弟,唉……”张懋修重重一叹,跺了跺脚,和哥哥张敬修扶着父亲往后堂走。
秦林端着张大脸也跟在后头,嘘寒问暖的,竟全然以相府女婿自居,叫丫鬟仆人见了也窃笑不已,暗道这位秦姑爷倒是不认生。
那可不,人家在这座相府里头,早就走熟啦。
相府极大,绕过几重花厅,走过几座回廊,迎面遇上了得到消息之后匆匆赶来的张紫萱,她着急的扑向父亲:“爹爹,你、你怎么样啦?”
“无妨,秦贤婿的医术很好。”张居正有气无力地说着,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贤婿?张紫萱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秦林,后者正一个劲儿朝她打眼色,脸上还笑嘻嘻地甚为得意。
唯恐父亲精神困倦,张敬修皱了皱眉头扶着张居正继续往卧室走,张懋修则把妹妹拉到一边,细细说了经过。
“好哇,秦林你这家伙!”张紫萱气得粉面通红,趁人不注意狠狠掐了他一把。
秦林疼得龇牙咧嘴,一个劲儿的赔小心:“贤妻,听我说,听我慢慢说……”
只听了两三句,张紫萱忽然扑哧一声笑起来,嫣红的脸蛋宛如桃花盛开,又有所醒悟,赶紧捂着小嘴,催秦林快走。
张敬修、张懋修就有几分不乐,早知你们两情相悦,但父亲这个样子,你们还为自己的喜事乐个不休,也太那啥了吧?
卧室,张居正躺在红木大床上,除了儿女、秦林和游七姚八两名亲信之外,别的人都进不到这里,阿古丽和布丽雅则端着汤水在一旁侍候。
张敬修俯身道:“父亲大人,治标还需治本,孩儿觉得请太医院李院使来瞧瞧……”
“我没病……”张居正突然开口,声音像平时一样中正平和,带着独特的力量。
说完,他就一脚蹬掉被子,干脆利落的坐了起来。
张敬修、张懋修两兄弟面面相觑,不晓得父亲这是唱的那一出,张懋修迟疑道:“父亲,不是孩儿咒您生病,实在刚才是……”
“刚才是我装的。”张居正非常干脆利落,然后冲着秦林和张紫萱呵呵笑:“若非如此,哪里找理由叫这两个终成眷属?”
第686章 徐文长的盘算
可怜天下父母心,张居正既有意成全女儿和秦林,又不想在丁忧夺情事件之后,再一次陷入舆论漩涡,尤其是让女儿陷入这种漩涡。
如果当朝太师使得位置独生女儿嫁给秦林做妾室,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加上之前暗中流传的内容,恪守礼教的士林一定会说相府千金与秦林有了私情,非秦林不嫁,张太师被逼无奈只好成全他俩,紫萱就成了红拂夜奔一类的人物,将来不晓得背地里被人做成什么文章呢!
现在这样一来,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张居正是一诺千金,足见高风亮节,张紫萱是为报救父之恩委身下嫁,乃是不折不扣的孝女,整件事从对相府的羞辱,变成了美谈。
众人听张居正亲口说出装病一节,立刻就想到这层,人人脸上几分古怪,想笑又不敢笑,谁能想到堂堂首辅太师,会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演出装病的戏码?
张紫萱心头又是甜蜜又是感激,拉了拉秦林,肩并肩跪下:
“多谢父亲大人成全!”
“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张居正哈哈大笑,扶起女儿女婿,又看了看秦林:“只可惜对不住贤婿,叫贤婿当着众人的面,平白做了次小人。”
秦林摸了摸鼻子,“嗯,没关系。小婿本来就脸皮厚,外加吃亏不肯、有便宜一定要占,这是尽人皆知的,这件事情啊,别人最多说我脸皮够厚,反正再厚也厚不过京师城墙,倒也无所谓。”
众人闻言绝倒,张懋修擂了他一拳:“好你个秦老弟!刚才连我们哥儿俩都被你瞒住了,好生可恶。”
秦林朝张居正努了努嘴:“这可是两位张兄的令尊大人使的计策。”
张居正也心情极好,故意冲着儿子把眼睛一瞪:“谁让你们瞧不出来?秦林当时就一眼看出来了。”
张懋修叫起苦来:“父亲大人哪,咱们哪儿能和秦老弟这怪物比?”
“喂、喂……”张紫萱嘟着小嘴儿,嗔道:“哥哥呀,哪有说自家妹丈是怪物的?”
得,还没出嫁呢,就开始帮着秦林说话了。
……
“怎么张老儿那么巧就病了,是不是装的啊?”徐辛夷嘟嘟囔囔的抱怨,无意中竟道破了真相。
女兵甲摇摇头:“大小姐,不可能的,张太师是何等人物,怎么会装病呢?”
“就是嘛。秦长官的运气好而已……”女兵乙也非常笃定。
“完全赞成。自从咱们认识他,他的运气就格外的好……”女兵丙表示赞成。
小丁站在窗口,从窗子里瞧着外面忙忙碌碌的青黛:“我觉得,秦长官娶到青黛小姐,才是真正走了狗屎运。”
一语中的,就连徐辛夷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徐姐姐快过来看哪,这对儿龙凤剪纸贴在这里,合不合适?”青黛笑嘻嘻地喊道。
“服了你啦!”徐辛夷以手加额,走出去问道:“我的好妹妹呀,你说秦林这家伙结亲。你干嘛乐成这个样子?”
青黛水晶般剔透的眼睛眨了眨,扳着手指头道:“青黛喜欢秦哥哥,希望他每天都高高兴兴,我也喜欢紫萱姐姐。现在秦哥哥可以把她娶回家,青黛当然高兴啦,徐姐姐难道你不高兴?”
围着徐辛夷转了一圈,青黛拍着手笑起来:“哦……我知道你是吃醋了!”
天哪,遇到这个小丫头……徐辛夷实在无可奈何,只好陪着青黛一块儿四处布置。
“女人啊……”阿沙头枕着大黄狗,发出一声哲人的叹息。
正巧秦林满面春风的回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
“男人啊……”阿沙又发出浩荡的嗟叹,悠远空寂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
秦林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喂,拖油瓶吗,大爷结亲,这包甜点是赏你的!”
“啪!”一包牛皮纸包的点心扔在了阿沙面前。
“甜点啊……”阿沙习惯性的长叹,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如饿狗抢食般猛扑过去,将点心捧在手里,圆圆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啊,甜点!”
大黄狗用爪子遮住眼睛,不忍心看这叫狗都无语的一幕。
阿沙嚼着点心,瞧着天上的云朵,伸手抓了抓头发:奇怪呀,自打草原一别,这么久师傅都没消息了,是去找高左使取白玉莲花了吗?哎呀,师傅将混沌之球与白玉莲花合二为一,必定神功大成,秦长官就要倒霉了呢!
不知怎的,嘴里嚼的甜点似乎就没什么味道了,阿沙变得意兴阑珊。
与此同时,看到回廊上秦林步履匆匆的身影,住在小跨院的李建方两口子也争执起来。
李建方低声下气地道:“夫人啊,咱这官是秦哥儿帮忙得来的,瞒着他不好吧,其实我也不想回去,可姑娘、姑爷晓得了,一定会生气的。”
“哎呀呀,你当这正五品院使容易了?”沈氏指手画脚唾沫横飞:“你一走,别人就把位置钻谋了去,到时候就太医院使就不姓李啦!”
昨天,两口子收到从南京寄来的家书,因此有了这番争执。
李时珍老爷子在南京印书,《本草纲目》篇目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