憬儿又一次近距离感受着朔宸的气息,她红着脸,低声道:“你放开,我染了风寒,会传染的。”
“你这么关心我,我更不能放了。”朔宸凑在她的耳边轻语。
憬儿没再说话,就这要任他搂抱着,她在心里笑着,整个人都觉得温暖、安心。
可是,突然,她又好难过。毕竟他娶了别人,这样的怀抱,秋婵可能同样拥有。
想到这里,她扭动着身体想挣脱他的怀抱。
“怎么了?”原本沉浸在美好时刻的朔宸,被憬儿突然的动作惊扰了,他略松开臂膀,道:“勒疼你了?”
“没有。热。”憬儿打了个哈欠,接着说:“我想躺下再睡会儿。”
“等一会儿吃了药再睡吧。”
朔宸话音刚落,楮桃便敲门进来。
“药好了。”
楮桃将药碗端到憬儿跟前,憬儿接过,不管苦不苦,一口气喝下,未待朔宸反应过来,便与他道:“我喝完了,你走吧。”
朔宸见状,未多言语,只好离去。
宋溪一早便在憬儿院前徘徊。他想:昨夜太子又婚,不知她是否难过,她可安好?他想去安慰憬儿,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笨嘴拙舌,万一惹得她更不开心,岂非糟糕?!
就在宋溪犹豫不决之时,朔宸从憬儿处出来。
“太子?!”宋溪看见朔宸,难抑惊讶之情:难道昨夜太子在此过夜?
“你在这里做什么?”朔宸略打量宋溪,继续道:“憬儿病了,你好好在这儿看着,别让人打扰她。”
“啊?病了?什么病?严重吗?”宋溪一通追问,朔宸冷眼看着他,他方觉此事不该他问,旋即低下头,应着“是”!
“还有,不要出去乱说。”
朔宸提醒宋溪不要将“太子新婚之夜晾着新妃”的事情说出去。宋溪使劲儿点点头,示意明白。
另一边,秋婵一夜无眠。朔宸回来之时,天已大亮。
她并没有发难,而是忍着怨恨,关心地问向他:“太子妃怎样了?”
“风寒,无大碍,喝了汤药,多多休息便会好的。”
从秋婵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不悦,朔宸甚是欣慰,同时又觉得有些愧疚。
“那就好!你累了吧?要不要睡一会儿?”她微微一笑,随即去帮他脱外衣。
“不睡了。在憬儿那里睡过了。”朔宸打量着秋婵,见她尚未脱去嫁衣,便知她一夜没睡,于是接着道:“看你一脸疲倦,你去睡会儿吧。”
“没事,我不困。你不睡,我也不睡。”秋婵看了看桌上换洗的衣服,又道:“还没洗漱吧?刚刚下人们送来了洗脸水和衣物。”
“嗯。”朔宸旋即拿了自己的衣物,道:“我去别处换,你好好歇着。”他顿了顿,又道:“委屈你了,秋婵。”
秋婵微微摇头,浅笑着道了声“没事”,尽显大度。
☆、第四十二章·寒蝉
之后,朔宸偶尔去看望秋婵,但从来不在她那里留宿。为此,秋婵倍感失落。她时常站在院子里,望着秋阁出神。
秋阁,见证了他们曾经的岁月韶华,承载了过往的诸多美好。旧时的他们,时常在院子里嬉戏玩耍,在楼阁里弹琴、品茶、练字;那时候,她天真的以为能够永远和他在一起。
时隔三年,她终于住进了向往已久的秋阁,而他,却不再像三年前那般喜欢她到极致。
如果当年她没有嫁去肃封,他们之间也许就不会生出嫌隙,那么如今会是怎样的情形?
如果他没有娶憬儿,又会如何?
一想到憬儿,秋婵气不打一处来。她不禁暗叹:那个秦憬儿真是厉害,竟然能把朔宸紧紧抓住,不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
她觉得,若不是因为憬儿的存在,她与朔宸说不定能重修旧好,再续前缘。而今,朔宸对她如此冷淡,定是憬儿从旁捣鬼。她恨呀!
她虽讨厌憬儿,但又必须面对现实。如今,不管怎么说,憬儿为大,她为小;她作为太子侧妃,嫁来几天,按说该正经八百地去拜会太子妃。
郎中丝毫不敢懈怠,仔细研究方子,处理药材,力求尽快将太子妃医好。憬儿吃过药,身体大有好转,只是偶尔还咳嗽,郎中说需要慢慢调理。朔宸遂下令将那郎中留在府里,同时将原来醉酒那位轰走了。
这一天,秋雨初停,秋婵带着丫鬟锦棠去了憬儿住处,决定正面会一会“心机深重”的太子妃。
宋溪守在门口,旋即将她们拦住。
锦棠怒视着宋溪,道:“我们侧妃娘娘前来看望太子妃,你怎么拦着?!”
“太子有令,不准任何人打扰太子妃。”宋溪丝毫不让,他讨厌这个冲他瞪眼睛的小丫头。
“你!”锦棠又要发难。
“锦棠!”秋婵忙制止。她接着走上前,略打量宋溪,端出一副主子的样子,缓缓说道:“太子的命令不能不听;但是,按规矩,我嫁过来是要向太子妃请安的。你拦着我,岂不是坏了规矩?”
“……”
宋溪欲反驳,秋婵根本不给他机会,她继续道:“我们进去请了安就走,绝不会叨扰太子妃静养。”
宋溪挡在门前,不肯放行。他打量着秋婵,心想:你是太子的小老婆,估摸对憬儿没安什么好心,我断不能放你进去欺负憬儿。
“侧妃娘娘的话你听不懂吗?”锦棠十分看不惯跟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的宋溪,心里暗暗骂了句:狗仗人势!
宋溪仿佛听到了锦棠的心声,白了她一眼,不理会她,转而对秋婵道:“侧妃娘娘恕罪,小的奉命行事。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秋婵微微蹙眉,略想了想,然后抬高嗓门,大声道:“这是规矩,你可以不懂,我不能不从,今天你若不让我进去,我便一直在这里候着。”
“这——”宋溪甚是为难,想去请示太子,又怕自己一走开,秋婵主仆便闯进院里。
憬儿正靠在榻上神游,她半眯着眼睛,依稀听到院外有人争吵,便让楮桃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太子妃,徐侧妃来了,被挡在了门外。”楮桃来报。
“她来做什么?”憬儿小声嘀咕,接着吩咐道:“让她进来。”
楮桃信步走到门口,恭迎道:“太子妃请徐侧妃进来。”
“哼,这下看你还拦不拦!”锦棠侧目瞥了宋溪一眼。
宋溪只好让开。
秋婵进了院子,她四下打量,似笑非笑,颇有几分嘲笑的味道——太子妃的院落怎么这般寒酸!
憬儿斜靠在榻上,见楮桃引着秋婵进来了,便道:“徐姐姐,你来了!”
“使不得,该是妾身喊您姐姐。”憬儿欲坐起来,秋婵忙去扶她,继而打量着她的神色,用关心的语气问:“姐姐可好些了?”
“好多了。”憬儿浅浅一笑,道:“谢谢你来看我。”
事实上憬儿并不欢迎秋婵,一看见秋婵,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朔宸与秋婵在一起的场景:他握着她的手,抱着她,亲吻她……
她开始后悔见她。
“姐姐哪里的话!秋婵来看姐姐是应该的。按说应该早几天过来——只是——是秋婵不好,刚嫁过来姐姐就病了。”秋婵面露哀色,颇有几分自责的味道。
“哪有!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小心染了风寒,这怎么能怪你呢!”憬儿给楮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沏茶。
“姐姐定要快快好起来。”秋婵拉起憬儿的手,面带愁容,继续说:“姐姐身体不适,宸哥也跟着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秋婵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到“宸哥”这个称谓,憬儿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她怎么能这样叫他?
秋婵迅速察觉,她掩嘴偷笑,略有些羞涩,解释说:“妾身旧时在太子面前没大没小惯了,一时失言,姐姐莫要见怪。”
“妹妹与太子的旧事,我亦有所耳闻。你们本是一对璧人,如今,若不是我横在中间——唉!”憬儿话说一半,故作哀伤,且特别用了“妹妹”这个称谓,不与秋婵客气。
“姐姐莫要这样说。姐姐能接受秋婵便好,秋婵不求别的,但求能伴在太子左右。”秋婵语罢眼睛都红了,她略微停顿,叹了声气,接着说:“秋婵老早便想过,他是太子,注定不能独属我一人。”
“太子能娶得妹妹,真是他的福分。”秋婵说得深情,憬儿差点为之动容。
“不,是秋婵的福分,能侍奉太子、太子妃。”秋婵眉峰微聚,目光真诚地看着憬儿。
憬儿勉强一笑,深觉眼前的女人不简单,且对她颇有敌意。
憬儿没有说话,秋婵眼波微转,又道:“只是,太子——他脾气差,姐姐莫要与他争论。说来,姐姐住在此处,真是偏僻简陋,回头我去求他给姐姐换个住处。”
秋婵的话满满的嘲讽味道,憬儿听了很不舒服,心里暗暗较劲,不想让秋婵占上风,于是她浅浅一笑,道:“多谢妹妹,我住在这里挺好,清净。妹妹如此体贴知心,待我病好了,便与太子说,让他一定善待妹妹。
秋婵抿嘴笑笑,看不出丝毫愠色,只道:“秋婵在此先谢过姐姐了。”
楮桃奉上茶,二人纷纷端起茶碗喝茶,陷入了沉默。
憬儿将茶缓缓饮下,抬眼看向窗外,骤雨初晴,听得见寒蝉低鸣。她不禁想起柳永的《雨霖铃》,于是轻叹:“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本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词,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蝉,婵,同音不同字。秋婵听了憬儿的话,觉得她是将秋婵作“秋蝉”,暗指秋婵凄惨将亡。
秋婵心里顿时愤怒得很。她努力保持表面平静,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噤若寒蝉。原来寒蝉是这般叫声,听着真是凄凉。秋婵的婵虽是婵娟的婵,但到底沾了晦气的音,命运如寒蝉,无尽凄苦。”
“我不是这个意思。”憬儿没想到秋婵会有如此联想。她到底是迷信还是疑心重?
秋婵红着眼睛,低声道:“秋婵在此叨扰久了,恐姐姐烦了。姐姐且好生休息,妹妹日后还要多多来向姐姐请教,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