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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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权者-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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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把他当成了别人。
  在这承受着丧痛的屋里,亚当也不清楚该让孩子们做些什么,可至少可以规定不许做什么:不许发短信,不许戴耳机,一切回宾馆再说。他和辛西娅带着姐弟俩上两人办婚礼的教堂,一家四口甚至还到体育俱乐部的餐厅吃了顿饭,艾普瑞尔和乔纳斯对那里的印象不怎么样。两人似乎对突然冒出来的两个表弟也没什么兴趣,那是德波拉的一对双生子。辛西娅和德波拉好多年都找不到机会说上一句话,有一次,艾普瑞尔听到妈妈和爸爸嘀嘀咕咕说什么圣诞卡,卡上有两个孩子的照片,可她和乔纳斯从来就没见过那张卡片。俩孩子现在五岁了,艾普瑞尔一见到他俩就忍不住想,长得怎么这么寒碜。俩孩子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要想叫他俩收声,唯一的办法就是往他俩嘴里塞点儿吃的。他俩同沃伦的关系比艾普瑞尔和乔纳斯要近得多,一有人说外公不在了,他俩就不做声了,一脸伤心的样子。
  德波拉变了许多,胖了,身上没有学生时代那种哥特式的粗蛮,更没有人会相信她曾在精神病医院住过一宿。现在,她在波士顿大学教二十世纪艺术史,她丈夫也在波士顿大学任教,岁数比她大不少,而且曾在雇用德波拉的那个研究会当头儿。听到这些,辛西娅会心一笑。葬礼上,德波拉放声痛哭,毫无惺惺作态的样子,辛西娅拼命忍住别去看她,可还是没能忍住,自己也不知为了啥。德波拉为父亲写了一篇悼词,可是让她丈夫来读,她知道自己根本读不下去。最后一位哀悼者走出教堂后面的哀思室,辛西娅和德波拉紧紧拥抱在一起。
  姐妹情没能维持多长时间。那天晚上,宾客都走了,辛西娅听到外面阳台上有人说话,出去一看,居然是德波拉和乔纳斯,两人倚着栏杆,谈得正欢。辛西娅想掩饰自己的惊讶,可根本就是白费劲儿。德波拉和乔纳斯注意到她站在门口,笑了一声,德波拉说道:“我们俩在讨论安迪·沃霍尔,匹兹堡自己的大师,感觉自己又在答辩论文了。”安什么迪,沃什么霍尔,乔纳斯可不知道那是谁,也没兴趣,除非他会弹斑鸠琴,辛西娅心想。辛西娅还没来得及搭腔,乔纳斯已经出声了:“妈,咱们明天几点的飞机?”
  “明天我不走,”辛西娅答道,“你的飞机好像是在三点半。”
  乔纳斯高兴地挥了挥拳头,德波拉说:“那我明天带乔纳斯去参观一下沃霍尔博物馆,你不介意吧?那儿的馆长是我的老同学。这家博物馆挺了不起,说真的,要不你也一起去?”
  德波拉说最后一句话时,乔纳斯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细微表情没能逃过辛西娅的眼睛。“不,我就不去了,”辛西娅答道,“那儿肯定非常有意义,可家里还有事情要照料。你们去,玩得开心点儿,准时回宾馆就行,别超过下午一点。”辛西娅勉强堆出一丝笑容,就像她妈露茜过去那样,然后退回到房中,带上滑动门。回到厨房,有一堆碟子等着要洗,她琢磨了一会儿,要不要把这些碟子统统扔进垃圾堆?反正这个家再聚上这么多人的机会也不多了。
  安迪·沃霍尔?高中生迷这一口也就罢了,可一辈子都搞这个,也太那个了。
  第二天,亚当和孩子们飞回了纽约,德波拉的丈夫也带着两个儿子飞回了波士顿,可德波拉留了下来。辛西娅觉得,未来几天,负担不用都落在自己一个人肩上,应该高兴,不是吗?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给社保局的白痴打电话,简直就是一场耐心大磨炼。看到过去几年中,德波拉和自己的妈妈居然走得那么近,而自己居然一直蒙在鼓里,辛西娅还是觉得有点儿天旋地转。有那么一会儿,她甚至在想,德波拉是不是把妈妈给收买了?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德波拉开始,到现在已经十五个年头了。
  至于露西,一周以来,她出奇地平静。
  如今,有两个闺女陪在身边,就更没有理由失控了。葬礼上她哭了一会儿,可并没有哭天抢地,别的时候就更安静了。辛西娅觉得,妈妈这是在拒绝接受现实,要不就是彻底解脱了。也可能只是因为她老了,又没了老伴,再没必要像过去那样虚张声势,感慨人生苦短、前途难测了。她做起事来慢条斯理,下午睡一觉,醒来就回别人寄来的哀悼卡。有时,辛西娅和德波拉为她做饭,她还要争上一争。她今年六十七岁,这样的日子可能还要过上二十年,三十年。
  不过,露西现在动不动就喊累,晚上早早就上了床。几分钟后,辛西娅一个人坐在厨房里,目光呆滞,望着公鸡形的电灯开关盖。这时德波拉走了过来,欢天喜地地挥舞着一瓶波本威士忌,是从她爸爸的酒柜里找到的。谢天谢地,辛西娅默默念道。
  一杯酒下肚,德波拉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想后天吧,有个会要开,然后我们一家人要去安圭拉,学校一放假就动身。
  那是几号来着?反正是下星期。”
  德波拉点点头,无法藏住一丝暧昧的微笑,嘴上却说:“你们一家可真成功。”
  辛西娅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最后说:“全靠亚当了,有些人在投资方面就是有天赋。”
  “你们夫妻俩都有天赋,现在又把天赋传给了两个孩子。”
  “你的两个儿子也很可爱。”辛西娅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酒瓶。
  “谢谢,不过我还有两个,离奇吧。
  塞巴斯蒂安跟前妻生的,现在都上大学了。
  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居然也成了后妈。”
  “是不是想说,真讽刺?”辛西娅说道。
  “算是帮我爸说的吧,”德波拉一边说,一边拿起酒瓶,“他知道人生苦短,为欢几何,绝不喝廉价酒。”
  “我有点儿好奇。”辛西娅说道。她看得出,德波拉已经有点儿飘飘然了,可过了今晚,两人恐怕这辈子也再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喝酒谈心了。“你到底怎么了?我的意思是,我觉得吧,咱俩最大的共同点就是讨厌这种混合式家庭,或者不管别人叫它什么吧。你好像比我更苦大仇深。可现如今,你在我儿子面前像是他的亲姨妈,在我妈妈面前像是她的亲女儿。你亲妈还在世吗?似乎,我本来应该知道的,但我也不晓得。”
  德波拉看了辛西娅一眼,说:“她在波士顿,跟我们住在一起。”
  “想摆脱这里?”
  德波拉点点头,说:“我也不清楚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也感到越来越脆弱,家庭的意义对我来说也就越来越大了。渐渐地,我感到需要。我一度以为,或许因为我是家里的独女,就好像总是害怕孤单,可后来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你不也是独女吗?可又没见你那样。”
  “你来看我妈,帮我妈,就是为了这个?对那种带继字的关系,我总是有些搞不明白。是不是等到你长大成人就结束了?还是说等那段婚姻走到头,就结束了?”
  德波拉沉吟片刻,下巴顶着餐桌桌面,目光停留在酒瓶上。然后,她说:“时间会改变一切,我也曾觉得一切都是假的,也曾为此怒气冲天。那天,参加你的婚礼,就气得不得了。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原本虚无缥缈的东西渐渐沉下来,变得看得见,摸得着。不管你喜不喜欢,世事就是如此,现在我真把露西看成自己的亲妈了,爸爸虽然走了,可改变不了什么。”
  “妈该怎么办?”辛西娅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知道,咱俩一走,这儿的天就撑不住了。人老了真可悲,死了老伴更可悲。我的意思是说,咱俩能做些什么?要想撑住这儿的天,不让它塌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住在这儿不走。让她到纽约跟我一起住?绝对不行。刚才你说的一切实在令我感动,可我还是没法跟她一起住。”
  “就算你肯她还不肯呢!她也不会上我那儿去。妈再也不可能重新来过了,也不可能去仰仗自己的女儿。我倒是觉得,她一个人在这儿也能过得好好的,比大多数人都好。真要担心的话,不如担心等到哪天,她身体不行了,就像爸那样,你该怎么办?那时你可要作艰难的抉择了。”
  德波拉口中的“你”是什么意思?泛指任何人吗?还是就指辛西娅?可没法让她说清楚。别说开口,就连想一想,都觉得自己私心太重。不管怎么说,那一天还早呢。“妈这辈子还没病过。”辛西娅说。
  客厅方向传来一阵响声,两人不约而同侧过头,听听是不是露西醒了,可又是一片沉寂。透过厨房的门望过去,墙上的电视关了声音,只剩下光影闪烁不停。
  “你知道,”德波拉又开了口,“我爸确实了不起,他或许不善于言辞,可他真是个有爱心的好爸爸。他一直喜欢你,或许因为你能做到的我做不到。可你压根就没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从来没给过他任何机会,可让他伤心了。”
  泪水淹没了德波拉的双眼,可能她已经许久没这样了,也可能动不动就这样。
  突然间,辛西娅觉得兴味索然,不想回答,一旦开了口,应了别人的怨言,就没个头了。自己可不是谁的妹妹,德波拉也不是谁的姐姐,一起谋划未来是一回事,可自己绝不打算和谁一起缅怀过去。
  “一个爸爸就够了。”辛西娅说道。道顿大大小小的学生还到莫雷家来,你来我往,仿佛这儿成了校外活动基地。
  可罗宾不来了,她住回到自己那个不透风、不见光的家中,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艾普瑞尔一直还在想着她。真讽刺,罗宾住在家里最后那阵子,自己还为她的行为生了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妈妈生气。罗宾嗑药,居然还拿回家里来,她用自己的钥匙晚上偷偷溜出去,跟大厦看门的调调情,以防被他揭了老底。她甚至偷偷摸摸把男孩子带到家里楼下!其实,罗宾做过的,艾普瑞尔自己都做过,可她的想法是:我妈收留了你,给了你最大的自由,你就这样报答她?
  在学校,消息传开了:罗宾离家出走,她妈妈对她施加暴力(消息的走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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