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会经营,肯定会发财的。’ 邵运宏到底是有些文人的浪漫,说:‘ 真是啊。你们真按朱书记的指示办了,弄得好肯定会发财的。这就是一段佳话了。
不说去荆都,就是去梅阿,也是有市场的。’ 陈昌云眼睛早就放亮了,拍了大腿说:‘ 我按朱书记的指示办,就去梅阿开个饭店,弄得好再进军荆都。’朱怀镜便举了酒碗,说:‘ 好,这第一碗酒,我们祝枣林村的能人开拓新的经营门路,财源滚滚。’ 陈昌云忙说:‘ 感谢朱书记关心。不过,这第一碗酒,还是欢迎朱书记、余书记、尹县长,还有其他各位领导来我们农家做客。我今天非常激动。我们枣林村自古还没有接待过这么大的人物,偏偏又在我家吃饭。都是我祖宗积的德啊。’ 朱怀镜听着这话还真是感动,说:‘ 农民兄弟感情朴实。他们最懂得什么叫恩情,什么叫关怀。其实,我们有愧啊。建国这么多年了,还有这么多群众生活没过好。刚才看了几户困难户,我的心情很沉重。明吾同志,正东同志,我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责任啊。来来,我们喝酒吧。’ 朱怀镜干了这碗酒,然后任谁敬酒,他都只是抿上一口。菜还真合口味,只是偏咸了。农家菜讲究下饭,习惯了多放盐。若真是进城开店,味道还要淡些。没想到他一句玩话,真让人家当回事了。
米酒度数不高,口感醇和,大家都喝得尽兴。酒喝了很多,话说得更多。不论谁说了什么,朱怀镜都点头不已,或是爽朗一笑。
见朱怀镜这么随和,谁都想多说几句话,饭局便拉得很长。
终于吃完了中饭,余明吾便问:‘ 朱书记,您中午休息一下?’ ‘ 就不休息了吧。找些村民来,座谈一下。’ 朱怀镜说。
余明吾说:‘ 好吧。小陈,你安排一下吧。动作快一点,别老等啊。就在这里吧,我们先喝喝茶,你去找人吧。’ 这边陈昌云两口子刚把场面收拾干净,参加座谈的村民就到了。都不太好意思,蹑手蹑脚的,尽往角落里缩。朱怀镜便朗声而笑,说:‘ 别客气,别客气,你们随便坐吧。明吾同志,我们开始?’余明吾点点头,说:‘ 今天,地委副书记朱怀镜同志,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我们枣林村,看望大家,作调查研究。这是对我们广大农民朋友的亲切关怀。
这不光是我们枣林村农民朋友的大喜事,也是我们全县农民朋友的大喜事。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朱书记的到来表示欢迎!’ 全场鼓掌。朱怀镜也鼓掌回应,说:‘ 我们应该经常下来啊!’ 余明吾接着说:‘ 这次朱书记主要想听取大家对党支部、村委会工作的意见,了解一下村民们的收入情况,负债情况。
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特别是有什么不同意见,包括对我们县委工作的意见,都可以大胆地提。’ 余明吾说完,全场就沉默了。谁也不愿带头发言,都想让别人先说。只有喝茶的声音,嗬噜嗬噜响。陈支书就点名头了,说:‘ 老五,你先说吧。’ 老五是位中年汉子,抓了抓头皮,抬头一笑,红了脸,说:‘ 我就先汇报几句吧。我们村党支部、村委会,在地委的亲切关怀下,在县委高度重视下,在乡党委的直接领导下,为促进全村经济发展,带领农民致富,做了很多工作。突出表现在如下三个方面。一是认真制定切合实际的农村经济发展规划……’ 朱怀镜听着傻了眼,一个农民怎么出口就是官腔?而且起码是县委书记以上的官腔。碍着面子,不便点破,只得硬着头皮听,装模作样地记笔记。老五开了头,就一个接一个说了,却都说得头头是道,冠冕堂皇。
朱怀镜暗自琢磨,哪怕是官腔,如果说的这些都是真实的,倒也不错。他只能耐着性子听完所有人的发言。就算是下面人安排给他的戏,也得装聋作哑。
终于开完了座谈会,朱怀镜显得饶有兴趣,说:‘ 不错嘛,党支部和村委会的工作是很有成效的嘛。还是那句俗话说得好,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干部,关键还在党支部。只要我们党支部真正地发挥了战斗堡垒作用,带领群众从本村实际出发,紧跟市场经济形势,就一定能够把枣林村的事情办得更好。’ 村民们都走了,朱怀镜心血来潮,说:‘ 陈支书,很感谢你,感谢你们支部全体成员。我想请村支部、村委会的全体成员见个面,合个影留念。’ 邵运宏在一旁说:‘ 小陈啊,朱书记可是太关心你们了。平时都是人家想拉着朱书记照相,今天可是朱书记主动提出来要同你们照相啊。’ 陈支书面有难色的样子,又望着余明吾。
余明吾忙说:‘ 小陈你这还用请示我不成?这是朱书记的关怀啊。快去请党支部和村委会的干部都来,大家一起合个影。’ 不一会儿,村干部都来了。
陈支书一一介绍,朱怀镜就同他们一一握手。却突然发现,来的村干部原来就是刚才座谈的那几位。朱怀镜便不再同他们攀谈,匆匆合影了事。
晚饭仍在陈昌云家吃。朱怀镜早没了兴趣,表情仍是随和的。他甚至不想再在这里住了,只是原先说得那么死,不好又改了主意。晚上朱怀镜不做安排,只想独自呆呆。他猜想他们肯定会让他睡在陈昌云家楼上那间空调房的。果然,陈支书说:‘ 朱书记,乡里条件有限,您就睡在昌云家,只有他家有空调。’朱怀镜说:‘ 那是人家主人的卧室,我怎么能喧宾夺主呢?随便给个房间吧。’陈昌云玩笑道:‘ 朱书记,拜托您给个面子。您住上一晚,我那房间就不一样了。您哪天到中央去了,我房间还可以开个纪念馆哩。’ 余明吾笑道:‘陈昌云会说话。我们朱书记可不是一般人物啊!’ 朱怀镜便问余明吾:‘ 明吾,你同正东同志呢?’ 余明吾道:‘ 我同正东同志也在这里住下了。您就别管了,村里同志都给我们安排好了。’ 朱怀镜笑道:‘ 我不要求你二位也在这里住下来啊。改天别埋怨我,说我害得你们在枣林村喂蚊子。’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这时,外面场院里早站了很多村民。一会儿工夫,上面来的干部就让这些村民领走了。
洗完澡,朱怀镜独自在房间休息。赵一普和杨冲过来打招呼,请安的意思。
他俩就住在隔壁。没多久,又听到敲门声。朱怀镜开了门,见来的是尹正东。
‘ 朱书记,向您汇报一下思想。’ 尹正东说。
朱怀镜心中隐隐不快,只请他坐,沉默不语。尹正东说:‘ 上次专门去看您,时间太晚了。见您也很累,我就没有多说。’ 朱怀镜突然想起来了,这尹正东就是上次送他十万元钱的那位神秘人物。难怪上次见了就觉得他好面熟!朱怀镜心里突突直跳,浑身的血都往头顶蹿。可又不敢太确定,就沉了脸说:‘ 正东同志,我要说你了。你不应该一个人来看我,要来就同明吾同志一块儿来。不是我随便猜测同志们,万一明吾同志知道你一个人到我这里来了,他会怎么想?正东啊,要注意处理关系啊。我平时哪怕是找同志们谈话,都得是三人以上场合。
正东,对不起,我话说得太硬了。你哪天去我家里做客,这是私人交道,你尽管独自上门。’ 尹正东早满脸通红,嘿嘿笑着,几乎是退着出去的。门被尹正东轻轻拉上了,朱怀镜在屋里急躁地来回走着。最近上他那里拜访的人越来越多,意图也越来越明显。原来,李龙标患癌症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很多人就看到了新的希望。他们猜测,李龙标在地委副书记位置上呆不得太久了。这就得有人去填补。
混到一定份上的人都开始打算盘,看自己能否顶上去。自以为最有把握接替李龙标的,是几位资格最老的县委书记。想顶李龙标这个位置的人不必拜朱怀镜这个码头,那是荆都市委说了算的。但一旦有县委书记上去了,这又为别的人提供了机会。余明吾算是资格最老的县委书记了,最近风传他会接替李龙标。朱怀镜这才明白,也许尹正东想接任县委书记。这真应了高前说的,梅次的官都得花钱买。
又响起了敲门声。朱怀镜很烦躁,黑着脸开了门。见余明吾同尹正东一块儿来了,他忙笑道:‘ 请进请进。’
余明吾说:‘ 我同正东觉得还是应该过来看看,不知这里洗澡是否方便。’ ‘ 很好,烧了两桶水,洗得很舒服。’ 朱怀镜说。
‘ 不知朱书记有没有兴趣玩玩牌?我同明吾同志陪您。’ 尹正东问。
不等朱怀镜答话,余明吾说:‘ 朱书记也别把自己弄得太紧张了,玩玩吧。 ’
朱怀镜只好答应,说:‘ 好吧,去叫小赵过来吧。’ 余明吾开了门,叫了两声小赵,赵一普就同杨冲一块儿过来了。余尹两位早做了准备的,带了两副新扑克来。‘ 三对一?’ 余明吾问。梅次本来是说三打傻的,但这种说法已带有政治色彩,官场上识趣的人都忌讳说起。
朱怀镜说:‘ 还是不突出个人英雄,强调一个团队精神吧。升级。’ 余明吾说:‘ 就升级吧。地区对县里?’ 朱怀镜说:‘ 牌桌上无大小,不分地区和县里。我同小赵一家,你们二位一家。输了就钻桌子。’ 朱怀镜下基层,晚上一般不安排公务,多半只和当地党政一把手玩玩扑克,联络感情。不然光坐着聊天也不是个话。聊雅了,难免曲高和寡;聊俗了,难免有失体统;扯正经事,又不像是消闲,免不了僵硬。干脆就玩玩扑克,输了也爽快地钻桌子。下面领导就说他不拿架子。
同下面同志打牌,朱怀镜的手气总是很好的。今天也总是赢,弄得余明吾和尹正东老是在桌子底下钻。余明吾身子胖,钻起来很吃力。赵一普就玩笑道:‘两位父母官真是爱民如子,到农家做客,还忘不了替人家扫地。’ 朱怀镜也笑了,说:‘ 你二位都钻得我不好意思了。这样吧,下一盘起,你们输了就向我们敬个礼算了,表示虚心向我们学习。’ 余明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