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颔首,终身大事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不变的规律。她不怨不恨,就像母亲对父亲那样,感情不再,何来怨恨?那些幽云府的传说,幽云觞的传说,枫舞早有听闻,于是决定和自己赌一次,一直都暗暗期待着,计划着,逃出这个地方,唯一不舍的只有这满院的红枫。
“落儿,你会和我一起吧……”枫舞只是看着窗外,话似乎也是和自己说的。
“是的,落儿会一直和小姐一起,直到小姐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十天之后,锣鼓唢喇还有响亮的鞭炮声夹杂着道贺声飘溢在竹家内外,枫舞戴上头盖,被喜婆背着,低头看到眼下不断落下又被吹起的枫叶,经过一道又一道的拱门,终于,离开了这个家,带着母亲留给她的玉镯。
坐在轿子上,眼前始终一片红色,仿佛无数枫叶在眼前飘成一片。艳红得令人心慌,耳边忽远忽近的声音,那是最后一个晚上,父亲跟她的甚少谈话中的一次,离开前的一次。
枫儿,怨爹吗?
摇头。
枫儿,恨爹吗?
摇头。
片刻的沉默。
枫儿,你和你娘真像。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枫舞抬头,看到满眼的疼惜,怜爱,还有……悔恨。枫舞只觉得讽刺的好笑,悔什么又恨什么?
枫儿,爹,能抱抱你吗?
枫舞有些疑虑,但还是点了点头。父亲颤抖着紧紧抱住她,耳边却听到低声呢喃,水儿我的水儿……原谅我,原谅我啊。
枫舞缓缓闭上眼,她开始有些明白父亲悔什么恨什么,也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父亲甚少来看她的原因。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枫舞背对着父亲,不愿去看他脸上的表情,说,从母亲带着我住进回乡居后,母亲就不再有怨有恨,那是因为已无爱无情。话中没有一丝感情,风轻云淡,却是狠狠地在身后那个男人心口伤处又捅了一刀。如此残忍,心中闪过一丝替母亲报复的快感之后,换来的是满心的痛楚。原来,她还是做不到不怨不恨。所以,她要讨回的还不只这些……
一声落轿,唤回了枫舞的思绪。
轿门打开,枫舞的手被红娘交给另一只手,那只手是修长好看的,感觉到那手中有粗糙的茧,应该是练剑使然。手被不紧不松地握着,耳边传来道贺声,“恭喜幽云三公子。”
幽云府三公子,幽云觞,正室的二子,年方二十四,为人冷漠孤傲,文武双全,样貌出众,行事沉稳利落,对敌人毫不留情,深受幽云老爷器重。所以,枫舞才会答应这样的赐婚,因为的确是门当户对。
拜堂,敬茶,送进洞房,周围也安静下来,十八岁时,枫舞嫁给了幽云觞,一切都成定局,尘埃落定,莫名的有些心慌。两手交握放在腿上,落儿站在身边,手指碰到腕上的玉镯,冰冰凉凉,心又慢慢的平静下来,没什么可怕的,不是吗。
枫舞,如果你无法得到独一无二的爱,那就千万不要让水淹没你的心……
娘淡淡的嗓音在脑中盘旋,小时候的她无法明白娘的意思,如今依旧如此。
“小姐,姑爷来了。”
落儿轻声提醒,枫舞微微点了点头。门被推开,落儿叫了声姑爷便退了出去。房间里仿佛比刚刚更加安静,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强大的存在感,不容忽视,想必,这幽云觞应该是个很强势的人。喜帕被挑开的一瞬间,枫舞抬头,酝酿已久的话脱口而出。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剑眉一挑,沉默,不知道是多久,但足以让枫舞看清眼前的这个男人。果然名不虚传。上扬的浓眉,潭水般的眼眸,好想会溺死人一样的深邃,高挺的鼻梁,冷情的薄唇,无一不诉说着——生人勿近,但又吸引着人无法不想去接近。一个男人能把红色穿得那么好看,也是难有。
幽云觞没想到这个皇上赐婚的妻子第一句所说的会是这么一句话,不禁觉得有些兴味和一丝小阴谋的感觉。对于她口中的交易,而且一定是早已计划好的交易,不免觉得有些兴趣。
“不愧是商家之女,一开口就要谈交易。”
平稳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枫舞盯着他的脸想看出个一二,但即使是脸上也毫无波澜,忍不住地微微懊恼。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幽云觞移动了脚步,在桌前坐下,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小酌一口。
“你想做什么样的交易?”
好像看到鱼儿上钩一样,枫舞振奋了精神,信步走到幽云觞对面坐下,整理下身上的着装,开口道。
“你可以娶侧室纳小妾,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外面有任何风流韵事我都可以不管,甚至还可以替你在你爹娘面前做好掩护,扮演好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
枫舞顿了顿,发现幽云觞没有任何表示,撇了撇嘴,真是一个滴水不漏的人。枫舞心中暗哼,但也不愿放弃,只能继续说下去。
“而且,我还能为你处理好家族里的人脉关系。让你有足够的心力去做你想做的事。”
“噢?你真地确定可以处理好府里所有人的人脉关系?”幽云觞特别强调了“所有”两字。
枫舞习惯的用手顺着鬓发,脑中飞快的盘算了几下,然后露出自信一笑,“当然,竹家也并不比幽云府小,我依旧运筹帷幄,我想这里我也能做得很好。”
“代价,那么,你想要的代价是如何?”
“我的清白和出府的自由。”
枫舞笑得如春风般灿烂,仿佛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幽云觞的眼眸迅速的闪过一抹光彩,枫舞来不及捕捉这抹光彩的含义,笑容不禁有些微敛。
忽然,手中被塞进斟了酒的杯子,幽云觞尽自碰了一下,举杯一口饮下。
“成交。”
枫舞心中暗暗送了一口气,也一口喝下杯中的酒,满嘴刺辣的感觉,不禁皱了眉,硬咽下喉咙中的不适。
“成交。”
枫舞举起右手,两人击掌为盟。完成一件心中大事,全身都放松下来,一天的疲倦感全部袭来,竟然趴在桌子上就睡了。
“你还真是放心啊。”幽云觞不觉莞尔,纤长的手指慢慢滑过枫舞粉嫩的脸颊,说不清自己为何会答应她,只是看着她一连自信的样子,不忍让她失望。不忍?他何时会有这样的情绪?手顺着脸颊滑下,落在盘扣出停留一会,最后只是双手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直起身时,瞥见床头的白绫,于是拿下挂在墙上的剑,就着臂膀利落划下,心中自嘲,这就是所谓的血溅新房吧。
新婚之夜,枫舞在新的环境新的房间新的软床上,睡得好不安心。梦中,有飘洒的枫叶,但那种场景并非是自己所熟悉的院中枫叶,是哪里?哪里也有这飞舞异常的枫叶……
[风花雪月之卷:第二章 初识幽云府 暗潮似汹涌]
睁开眼时,已是清晨,一夜的好眠,让枫舞全身舒畅。落儿也恰到时候的敲门进来,两人的默契让人舒心。
枫舞换好了衣服,发觉落儿正瞅着自己,觉得奇怪,“落儿,怎么了?我身上有哪边不对吗?”
落儿震了震,心中还在为早上婢女捧在手上的染血百绫感到不能释怀。心中暗嘲,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小姐已经嫁人了,不是吗?
见落儿没有答应,又想说些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
“三少夫人,少爷请你准备好了就出去,还要去向大太太和老爷夫人们敬茶,迟到了可不好。”
枫舞示意落儿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娇艳美婢,是幽云觞的贴身仕女殷红,也算是他房里的人,长得果然能让男人温饱思淫欲,对她,枫舞不以为然。
来到外屋,幽云觞已在静候,没有什么表情,枫舞巧笑嫣然,福了福身,道,“夫君万福。”
幽云觞嘴角一挑,有些轻佻,靠近到她耳畔,气息吹拂在耳边,只用两个人的声音说着,“以后在我屋里不用这一套,特别是对我。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不是吗?”
枫舞心中一惊,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那边的耳朵不受控制的发热发红。幽云觞露出得逞的笑意。枫舞瞪他。
“好了,走吧,娘子。”
幽云觞牵过枫舞的手向正屋走去,十指交扣,枫舞刻意去忽略,觉得这个男子和自己推断得不太一样,他应该再更冷漠一些。而不是……算了,不愿多想,只好看向走廊外的庭院,满是奢华,各种奇花异草,造型独特的假山雅亭,只是唯独没有她最爱的红枫。但方才的回头一瞥,明明看到幽云觞所住的庭院叫“剑枫居”。
来到正屋大厅,一进门,枫舞迅速的看了一圈屋内的人,好大的仗势,坐在上位左侧的是幽云府老爷幽云阳,面露和蔼,但是不失威严,虽然已是中年,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坐在右边身穿宫服的老人,是幽云阳的母亲,幽云府的大太太,老太君,也当今皇上的姑母,曾是帝都人人追捧的第一美人凤宁公主。如今即使已是华发老人,但是保养得益,样貌与真实年龄相差甚远,紫色宫服称得她一身贵气。左边依次落坐的则幽云阳的妻妾,右边坐的则是在幽云家有一定地位的儿女,首位是空着的,幽云家长子幽云宫是莫国十六州第十任州守,常年住在州城临扬,关于这位幽云宫,即使是身在深闺里的枫舞都听到不少说法,爱民如子,为民劳愁,年纪轻轻就白了一头黑发。挨着的就是幽云家二子幽云桷,是第二侧室之子,但是亲娘早死,交由正室抚养,此人样貌平平,但是那一脸和煦笑容却让人印象深刻,笑眯着的两眼,或许是本就不大。
“幽云府虽是大府,规矩也多,但是也不必太拘谨,既然嫁过来了,就当作自己家。”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可以听出大太太对这位新孙媳妇算是比较满意的,枫舞收回心中思绪,乖巧答道。
“是,枫儿谨记大太太教诲。”
大太太满意地笑了笑,递上一个红包,枫舞双手接过。转身又向左边首位恭敬的递上一杯茶。幽云阳的正室闵霜,也是商家女儿,眼眸中充满了精明之色,幽云阳的正室之位也不是那么好坐的。身后站着一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