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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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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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不能把他和他们关在一块,以免受到伤害。再一个就是天气热了,要给刘振汉的号房安个电风扇,他的伙食也要尽可能地优待一点。”
陆伯龄连忙说:“聂书记,一切按你的指示办,我这就去安排落实!”
他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出房间。
聂大海呆呆地站在窗前,注视着不远处的苗圃。在白花花阳光的炙烤下,几株并蒂莲在痛苦地挣扎。于是,他的眼前便晃动出亮亮活泼的身影和王丽敏哀怨凄凉的面孔,心里一阵发紧,两颗浑
黄的泪珠溢出眼角……

庞天岳接到陆伯龄的电话时,心中十分惊讶。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这时候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十有八九跟刘振汉有关。庞天岳不住地提醒自己:对他一定要保持高度警惕,小心别让他钻了空子!
陆伯龄走进局长室,很亲热的样子说:“庞局长,不好意思呀,下班了还来打扰!”
庞天岳不卑不亢地微笑,上前握手,“没关系,陆书记你请坐。”
陆伯龄在沙发上稳稳坐下,略略打量了一下四周。
“陆书记来有事吗?”庞天岳强压住心中的厌恶,淡淡地问。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陆伯龄翘起二郎腿,轻轻晃着脚,“有件事想请庞局长帮忙。”
“什么事?”庞天岳盯着陆伯龄问。“检察院已经批捕刘振汉,为了不伤害他的家人,尽量减少影响,想请你通知他到你的办公室来执行,这也是聂书记的意思!”陆伯龄不紧不慢地说道。
庞天岳心中一震,可怕的事情终于降临了。尽管他在昨天夜里的会议上据理力争,最终还是没能力挽狂澜。在权势面前,有人考虑得最多的还是头上的乌纱帽,一股深深的悲哀渐渐在他胸腔里膨胀开来。
“庞局长,有问题吗?”陆伯龄见庞天岳脸色骤变,半天没有说话,便觉得心情特别好,幸灾乐祸地微笑着问。
庞天岳冷峻的目光直视陆伯龄:“陆书记,昨天的会议并没有形成一致的意见,怎么这么快就批捕了,这里边是不是有以权压法的问题?”
陆伯龄收敛起笑容,严肃的样子说道:“庞局长,你这么说就有些不妥当了,我昨天在会议结束时已经强调了少数服从多数。再说,这也是严格按照法律程序办的,怎么可能存在以权压法的问题!”
“在这件事上,我不想跟你争论,孰是孰非,咱们心里谁都一清二楚!我在这里只想提醒你一句:刘振汉是刑警支队支队长,天都市光大案要案他就办了上千件,不是一般的人,而且他是聂明宇、张峰一案的主办人;聂明宇在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至今逍遥法外,可你们却仅凭一些根本靠不住的所谓事实和证据,把案件主办人投进监所!就怕你们抓起来容易放出来难!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你们应该掂量掂量!”
庞天岳义正辞严的一席话说得陆伯龄脸色铁青。他猛地收起双腿,双手使劲按住微微发抖的膝盖,大声说道:“庞天岳,你要为你的狂妄之词负责!我不想多说什么,你表个态吧,是配合还是不配合?”
庞天岳冷笑道:“你可以把我的话转告聂书记,天地人心,自有公道!真没想到,他对刘振汉还有那么一点同情心,很难得呀!”
陆伯龄霍地站起来,“你无端攻击聂书记,你应该考虑考虑后果!”
庞天岳哈哈大笑,“他可以撤掉我的局长,当这样的公安局长,我自己都觉得丢人!法律在权力面前竟如此地虚弱!”
陆伯龄恼羞成怒,指着庞天岳大叫:“你……你还有点组织观念吗?你不配合,那好吧,我们去刘振汉家里执行!”说着,转身就向外走。
“慢着!”庞天岳猛喝一声,缓缓地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聂书记考虑问题很精细,他料定我会协助才派你来。陆伯龄,你真的忍心到家里去抓刘振汉?你能够面对一位无助的弱女子和一个幼小孩子的泪眼,把手铐扣上一双本来无辜的手腕吗?”
陆伯龄默默地转过身,不敢迎向庞天岳咄咄逼人的目光。
庞天岳沉重地拿起电话听筒,颤抖着手按下刘振汉家里的电话号码,低声说道:“振汉吗?我是庞天岳。把家里的事料理一下,多带几件换洗衣服,到我办公室来……”
几颗泪珠,滚落在电话机上。
刘振汉接到庞天岳局长的电话,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轻轻放下话筒,走进卧室,对仍在流泪不止的王丽敏说道:“丽敏,我要走了,你给我准备几件换洗衣服吧。”
王丽敏像被蝎子蜇了一般从床边猛地站起,目光呆呆地看着刘振汉,干裂的嘴唇抖了抖,终于没能说出话来。
“丽敏,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就别这样折磨自己了,亮亮还需要你照顾呢!”刘振汉轻声说道。
王丽敏擦擦脸上的泪水,机械地挪动着脚步,默默从衣柜里拎出早已打好包的衣服,递到刘振汉手里。
“你过两天就带亮亮去乡下一趟,把东西给娘送去。本来我应该去看看娘的,可没有时间了。”刘振汉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哀伤,“我现在最想念的就是娘……你千万别给娘说,就说我到省里进修去了……”
王丽敏点点头,“我过两天就去,你放心走吧。”
“还有我给你的材料,明天就给庞局长送去,这可是件头等大事!”刘振汉叮嘱道。
“我知道了,我会亲手交给庞局长。”王丽敏低垂着头说。
刘振汉走到王丽敏面前,用双手托起她的脸,“丽敏,我最后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王丽敏嚅动着嘴:“你说吧!”
刘振汉一字一句说道:“不论以后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去求聂家!”
王丽敏从嘴里迸出一个字:“行!”
刘振汉欣慰地笑了,吻了吻王丽敏,拿起床上的包裹,说:“我走了!你多保重!”
王丽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抱住刘振汉,压抑低沉的哭声从胸腔里奔涌而出。
刘振汉赶快用手捂住王丽敏的嘴,“丽敏,不能哭,亮亮在做作业,别让他听到我走!”泪水从他的指缝里流溢出来。
王丽敏更紧地抱住了刘振汉,哽咽着说:“振汉啊!你一走撇下我们娘俩昨办呀……”
刘振汉用劲推开王丽敏,语调坚定地说:“丽敏,我已经给你说过。法律不可欺!人心不可辱!会有云开雾散的那一天,你一定要挺起腰杆把亮亮带好,我会回来的!”
刘振汉说罢,转身拉开卧室的门。
刹那间,他呆住了。亮亮正站在门口,流着眼泪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他的小手里拿着大门的钥匙,门已被他从里边反锁。
“亮亮,你干什么,快把门打开,爸爸要出差!”刘振汉从脸上挤出坦然的笑。亮亮扑进刘振汉的怀里,放声大哭,“爸爸,我什么都知道,你不是出差,我不让你走!”
泪水从刘振汉的眼里哗哗地倾泻而出,他把亮亮紧紧搂在怀里。

时而如急风骤雨,时而如泣如诉。手风琴声从董事长室里传来,在龙腾大厦回荡。聂明宇慢慢睁开双眼。他停下手风琴,擦了一下眼泪。
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蕾蕾站在门口。她面带愤怒,双眼喷火,死死地盯住聂明宇,咬着牙道:“哥哥,你也太卑鄙了!太卑鄙了……可耻!可耻!”她
歇斯底里地吼着。猛地冲进来,操起椅子,横扫着屋子里的各种雕像。
聂明宇冷冷地看着,不置一词。
蕾蕾砸得精疲力竭,倒在沙发上痛哭失声。
王丽敏慢慢走了进来。
聂明宇一惊:“丽敏,你……你有事情吗?”
王丽敏手里拿着一页纸,看了看蕾蕾,然后对聂明宇道:“董事长,这是我的辞职书。谢谢你的关照,再见!”说罢,放下纸便走。
聂明宇跟在她背后喊:“丽敏!丽敏!我会尽力帮助振汉出来的……”
王丽敏转回头,淡淡地说:“你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但这些和我还有振汉没有任何关系!”然后挺胸走了。
聂明宇呆呆地站着。他突然发起狂来,拎起椅子砸向最后一尊雕像。
蕾蕾捂着脸冲出哥哥的办公室,跌跌撞撞地去市委大楼找父亲聂大海。她不顾黄盛的阻拦,径直闯进了副书记室。
聂大海对女儿的突然到来大感惊诧,但看了看她的神态,便明白了八九分。
果然,蕾蕾开口就说:“爸爸,你放过振汉哥吧……”
聂大海像不认识女儿似的审视着蕾蕾,口气严厉地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求我放过他,可以。但他能放过明宇吗?他能放过聂家吗?”
蕾蕾流出了眼泪:“我可以去求他,真的。爸爸,你把他抓起来,丽敏和亮亮怎么办呀?”
聂大海背着手快步来回走:“你求他会有什么用?明宇的事,大家三番五次跟他谈,案子他还不是照办不误。有上党校这么好的借口他都拒绝,说明他已经撕下了脸皮,决心跟聂家为敌了,我也只有以牙还牙!”
“爸爸,你不知道。哥哥干的坏事……”
聂大海挥手打断,脸阴沉着:“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明宇干的事情,我全都清清楚楚。包括那个张峰怎么死的。你爸爸还不糊涂!但是,你能忍心看着哥哥上断头台,忍心让聂家的声誉就这么被糟蹋吗?爸爸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就必须走下去。现在留着刘振汉就等于留下祸根,就会随时给咱们聂家带来灾难!”
蕾蕾吃惊地看着父亲变形的面孔,好像突然间陌生了……
天都市第二看守所。
铁窗铁门无情地隔开了外面的世界。
刘振汉呆呆地坐在单人铁床上,耳边仍在回响着亮亮哀哀的哭声,心里如针扎般疼痛起来。
没想到同罪犯较量了十几年,自己却成了被关在号房里的囚犯。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想像着被戴上手铐押进囚车送进监所的场景,当这一切都成为现实并且一一体验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无奈的恐惧和精神上的摧残。冤屈和愤怒此时反而不那么强烈了,只有无边的黑暗使他产生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压抑和足以使人窒息的孤独。在这戒备森严、哨兵的枪刺不时闪过的铁栅栏里,生命就像在狂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人仿佛只剩下了一副躯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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