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娘手中的家法应声而起,吓得我前扑变后倒,一路向门口蹭去。“您您您听我说呀!那个什么印少爷也是被强行带回去的……”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还挨了顿板子呢!”
思岩和娘对望了下,一脸的不相信。唉,我在她们心中原来就是这威望?
“那个印少爷呀,看着怪光鲜的,其实是个落破户啊。他现在是住他舅舅也是他未来岳父的家,他们家出了事,有让他避难的意思,估计事不小,所以这个年纪了,他舅舅也没有让他完婚的意思。他在这家里住着还不是处处受限制时时加小心?所以才不断地找借口出来解闷。昨天那事儿啊,他们家气大发了!虽说是印家落破了,可是毕竟现在没退婚,这没过门的女婿就生出这样的事来,老丈人气啊,一进家门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他一回。回头就要收拾我,吓得我呀……我急中生智,就一直侧着脸往上迎,我说您看您看,我这模样,哪能比得上您女儿的万分之一?没有哪个男人会瞧上我的,纯属意外,纯属意外啊。你女儿要是因为我这样儿的吃醋,还不让人笑话啊。然后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恭维话,才算逃过了一劫。这不,天一亮,我就赶快张罗着要回家,可那家的小姐还是不依不饶地数落我——还连带着他的未婚夫——好一阵子,才放我出来的。唉,那印少爷眼看着我迈出那道门槛就自由了,一个大男人竟眼泪汪汪地说不出话来,唉……”
娘和思岩歪着头,半信半疑。
“其实想想,他那身份,在那府里还真是够受的。本也是从小娇生惯养、说一不二的一个主儿,现在却要处处看人脸色,这‘童养女婿’比‘童养媳’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呀。我看他实在可怜,就劝慰了两句。想不到这孩子倒有些志气,说在这里虽是衣食无忧,却没有一点地位,还不如出去自己闯一番去,也不枉做了一回男人!我看他一幅决心立志创业的样子,人又机灵,又识字,就……”
娘和思岩的脸凑了过来。
“就答应让他们主仆二人到家里帮工,咱们管吃管住,再给点儿工钱……”
“什么!!你要让两个男人来家里住?!”
“娘~~~您别那么大声么,我耳朵都快聋了……”我一边往后缩,一边小声嘀咕。
“你还敢顶嘴!这些年,看你要强,定要自己养活自己,娘心里赞成你这一点,就由着你,甚至帮着你做了多少不合礼法的事。可再怎么说,那也是为了养家糊口或是救人水火,如今这算哪一门子事?无端端地引了两个非亲非故的年轻男子来家住,你还真是反了!”娘越说越气,“家法”高举过头就直冲着我下来了!
“啊~~~”我惨叫一声,这下打在PP上可是着实的不轻,娘从来不曾对我动过手,今儿这是怎么了?我的惊讶似乎胜过了疼痛,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娘的眼里竟全是泪水,手也在半空中打颤。一见我正愣愣地看她,却突然又狠狠地打了下来。“啊!——”我发出杀XX动物般的惨叫,天啊,你还是帮帮我吧,我搞不定啊!
“娘、娘!你何必动这么大怒呢?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思岩抱住了我,用她的身体将我护得严严的,“思诺一向行事有主见,不入俗套,可也从没在大事上失过分寸啊,娘!思诺是您的亲骨肉,若真打出个好歹来,最心疼的还不是您吗?有什么话,咱们坐下好好说,思诺也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我听着思岩的话音中都透着哽咽,也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娘听了思岩的话,真的住了手,却一声不吭。思岩便弃了我,忙扶着有些失魂的娘坐回椅子上休息。我趴在地上,屁股火辣辣的疼,连带着腿都快麻了,娘真是下了狠手啊。我用手臂撑着身子回头看娘,刚才的凶神恶煞样已全然没有了,满脸都是让人心碎的忧伤,还有几点珠泪垂落腮边,眼睛茫然地望向某一个角落,却是无限的悠远。我突然有些明白了 ,娘,是想起了那个男人——我那个所谓的爹!当年,那个男人就是被好心娘救下,住在了娘的家里,偷走了娘的心……娘一定是担心,我会重蹈覆辙,走了她当年不堪回首的老路。我也有些想哭了,不是因为疼,而是心酸。
“娘,”我轻声唤着,“诺儿心里有数的,诺儿现在还小,不会什么儿女情长的,只想着多挣些钱, 能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若说这次的事,也确是诺儿鲁莽了,没考虑那么多,若是娘真的不能应允,我… …我就回掉他们好了。”我声音轻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了,泪水也滴落在地上,洇出几点水渍。因为我对印堂失信了吗?不,好像还止是这些……为什么,就哭了呢,挨打的时候还没有呢……
“娘,那位印公子我也见过几面,还说过话。虽说是位富家子弟,可是人还是很谦和的,也感觉不到什么邪气。思诺一向好打抱不平,为人排忧解难,答应了帮他也不奇怪。要不,您就让那位少爷来小住几日,过下苦日子,他自然会回去,怕也用不着我们请他们走。这样,思诺也不算失约了,咱们家,还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娘,你看这样,成么?”思岩很小心地望着娘,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也望向娘。
沉默了好一阵子,娘才幽幽地吐了一口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说:“算了,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由你吧。不过,有些事情必须先说清楚。”娘的目光一凌,又透出黑帮老大的气质来,我不禁全身打了个冷战。
“你说说,让他们住哪儿?”
“这个啊……”我还真没细想过,“住仓库呗,收拾一下住两人不成问题。顺便还能帮咱们看着货, 搬运起来也方便了,呵呵,有些活儿还是男人干更合适。”
“那你呢?”
“我?我还和思岩住原来的房间啊。”他们住仓库,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行。他们来了之后,你每天把正房的门关好锁紧,就堵着门口睡!以确保全家人的安全!”
啊?!我和思岩的嘴巴都张大了,不是吧?过了吧,我的亲娘!
“还有,”还有?“既然是来帮工的,又要立志自己创业,就断没有我来给他们做饭洗衣这一说,让他们自己解决。”
“这个,他们哪会做饭啊!”
“那就由你来做!!”娘啪地一拍桌子,吓得我和思岩都是一怔,“分伙,我和思岩吃一锅,你和你的两位客人吃一锅。”
我两眼泪汪汪——我做的饭……
“还有一些规矩,都要一一立起来。思岩,你拿纸笔来,帮娘记着。”娘的表情……正在向政界发展的黑帮老大啊!
于是,那个晚上,娘用她的规矩给我做了一个牢牢的套儿……
郁闷……
很郁闷……
非常郁闷!!
我嘟着嘴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数蚂蚁。唉,这年头,真是没法做好人了。我这一番好心,却换来什么样的结果?虽然最后娘还是咬着牙同意了两个男人的迁入,可是却要我负责他们的衣食住行!也就是说,我再也吃不到娘和思岩做的饭菜,只能吃自己煮的东西了;我必须自己洗衣服了——可能还要洗那两个人的! 我还得离开我和思岩的小巢,每天在关住我们这一排正房的门之后,守着门口做“厅长”,以防两匹狼夜半时分造访;我也不得再单独出门了,要带着两个尾巴,好好盯着他们工作……总之我将那个“印堂发暗 ”解救出来之后,我就开始“脑门发黑”了!
狠狠地踢了一脚边的小石子,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沮丧地抬起头望向远方,啊……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两个人影,收拾得干净利落,一脸喜气洋洋,象是要参加夏令营的小学生似的。心中顿时无名火起— —两个少心没肺的东西!为了你们,我受了以及将要受多大的折磨,啊?就算那天我一时头脑发热,好心让你们到我家来,你个大男人,好歹也客气一下,推辞一下嘛。说些什么“你家里都是女眷,怎好打扰” “男女授受不亲”一类的话,这倒好,巴不得羊入狼群一般,当天就要冲过来!咦?他是不是早有预谋呀 ?
“思诺!你一早就在这里等我们了么?”印堂的笑容比这春日的阳光还要灿烂,小六子也是跟着傻乐 。“我去街上买了些礼物,所以耽搁了。思诺,你别生气好吗?”大概是看出我有些不快,印堂一脸认真地向我解释,漆黑的眼眸定定的向我看来——得、得,别再挤眼了,我可是定力不足啊,再诱惑我,我这羊就直接冲进狼嘴里了!
“哼!”我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掩饰自己正在迸射桃心的双眼。
“怎么?伯母不同意我们过去?为难你了?”印堂却越发地关心起来,绕到我前面,神色还有些紧张 。
“应该不会吧,爷。”小六子突然开口了,我有些纳闷儿地回头看他,他扯出个跟“傻根”有得一拼的笑容:“才两天不见,李姑娘好象就胖了些。想是家里的伙食很不错,怎么会为难了呢?”
“嗯——”我的怒火化成两道看不见的火焰从鼻孔喷勃而出!胖?我这是肿!我这可怜的屁股……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臭男人,换来了这一身的“雍荣”!我愤愤地转身,跋腿就走。印堂和小六子在后面紧跟上来,嘴里还停地问:“真的没有为难你吧?那就好了,我还想过要是伯母不允,我怎样向伯母说呢。 看来她老人家和你一样开通又有善心啊。”
“少说两句!我们家家法可严,一会儿见了我娘可规矩点儿!”
“这个自然!我们那个家,就是规矩多,我早就历练出来了。”印堂居然都喜上眉梢了。
我咬了咬后槽牙,行,两匹狼,看我怎么历练你们!不是说我们家伙食好吗?以后你们就等着天天享受我亲手做的大餐吧!
“女儿思诺叩见母亲大人!”我夸张地大声吆喝着,双膝跪倒,一个头磕在地上,身体几乎蜷成一团 。透过自己胳膊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