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惑不解,无措的看着老大夫:“师父?”
燕岚坦然的迎上老大夫严厉的、探究的目光,脸上的表情只有认真和固执,看起来像个小闷葫芦:“没人指示我,是我自己来问的,她惹怒了我娘,被我的狗给咬伤。”
老大夫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伤在肩膀,咬偏了……人家惹怒你娘,你就指示你的狗伤她性命?你可知道,若伤口再往右偏三寸,她的喉咙就要被咬断了!”
“我没放狗咬她,这是意外。”
“意外?”老大夫已经没把这个始终都只有一种表情的女孩当普通的孩子看了,他沉声说道,
“你该庆幸,伤者只被咬掉了一层皮肉……”他叹息,看着燕岚的目光中带着惋惜,“小小年纪,怎如此凉薄,你问老夫这些,恐怕也不是关心患者,更是毫无愧疚悔过之心……罢了,老夫不愿和你多说,清和,走。”
“是,师父。”清和晓得他师父此时心情非常不好,不敢多说,动作麻利的跳上马车,挥鞭驾马,燕岚自发的让到路边,眼神直愣愣的,看着虚空的某处发呆,即使感觉到了清和偷偷看她的视线,燕岚依旧无动于衷。
等着马车从自己身边经过,渐行渐远,燕岚脑子里还回想着老大夫对自己的“评语”不知怎么的,胸中发闷,堵着一团棉花一样,喉头梗着,默默流下两行泪水。
驾车的清和仍然伸长了脖子探着脑袋,悄悄的注视着越来越远的小影子,看着她孤零零的站在村口,一动也不动,脑子里全被一双默默的流眼泪、漆黑、平静的眼睛占据了。
好久,清和才傻傻的坐回去,盯着马尾巴发了会儿呆,忽然说道:“师父,她哭了。”
车中的老大夫静默了一下,眯了眯眼睛,抚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喃喃道:“哭了……这倒叫老夫看不懂了。”
“师父,徒儿觉得她不爱说话,而且不会说话,有些笨。”清和声音正常的说完,耳朵贴着门帘听着里面的动静。
“哦,你是在替她说话呢,还是怪为师错怪她了?”老大夫的声音不咸不淡的,脸上却带着笑容。
清和咳嗽一声,干笑:“徒儿不敢。”
“哼。”
没听到师父的责骂,清和知道没事,偷偷吐了吐舌头,笔直的坐好了,高高的扬起鞭子,脸上带着笑意,高声呼喝:“驾——”
想要的信息,没有得到全部,但得到的是燕岚认为重要的一部分,这就已经够了。
她在村口站了一会儿,擦干眼泪,闭上眼睛,缓缓的出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抬起头,平静的望着落日余晖中的村落,忽然就想念起了程然。
燕岚自言自语:“程然,我笑不出来,我总是一个人。”她的目光触及到树木郁郁葱葱的山林,看到了某个地方,眼睛忽然亮了亮——树木荆棘掩映中,有一处凸出的锥形岩石,在最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一只黑色的大狗,身体劲瘦但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威风凛凛,勇猛而忠实,隔的再远,它的朋友依旧能够感受到那充满了关心、坚定,让她重新充满了力量的温暖目光。
消沉的燕岚再也看不见了,她的心口热的发烫,玄逍用它自己的方式让燕岚知道:只要你需要,我总在这里。
……
罗娘和燕小毛已经回来了,大姥姥也在,脸上笼罩着愁云,家中被看不见的低沉气氛包围着。
“她也醒了,大夫说了没事,可她嚷嚷着疼的受不了,一口咬定是你让狗上去咬她的,伤在她身上,前头发生了什么就你和她在场,空口无凭的,偏她被狗咬的时候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大姥姥叹着气,责怪罗娘,“忍不过,吵归吵,哪怕你自个儿上去打呢,怎么就这样糊涂,放狗吓唬她呢?畜生懂什么?”
燕岚觉得,大姥姥最后一句话“畜生懂什么”似乎一语双关啊。
“是祸躲不过。”大姥姥沉着脸,“宋氏向来恨大黑,见了那土坷垃扔大黑都有,别说咬人了,就连叫大黑都没冲她叫过几声,村里人都知道。到时候你只管咬定了宋氏跟你借钱不成,心怀怨恨,走的时候见大黑在睡觉上去踢了一脚,把狗给惹怒了,这才咬她,嗯,就这么说,反正狗也跑了,他们家让你把狗交出来,你只管实话实说,叫他们自个儿到山里找,找到了杀了宰了吃了你都不管,不听话的畜生,要它做什么?!”
罗娘犹豫:“干娘,这不是说谎吗?我、我不行的啊……”
“不行也得行!”大姥姥严厉的说道,“不然指不定她怎么讹人呢!你想想虫儿!”
想我干啥?
燕岚纳闷儿,听着姥姥和娘亲商量,她不打断,家中由她做主的事情,以及燕岚的种种“早慧”的地方,母女两个很默契小心瞒着,就算是大姥姥,也没敢让老人知道。
干娘和女儿比起来,要罗娘说,她自然更相信老人的阅历和经验,她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不是没脑子,但她解决问题还是更倾向于用简单直接的暴力法子,况且年纪太小,性子尖锐不够圆滑,为人处事上当然首选干娘的意见。
燕岚也想听听她大姥姥是个什么想法,因而乖乖的跟燕小毛离俩人远远的装小孩,其实耳朵竖的长长的,俩大人的谈话一字不漏的给听了进去。
她没想到,大姥姥的一句“你想想虫儿”竟然真的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罗娘眼圈发红,愁云惨淡没有主意的模式顿时转化为决然坚定的凶狠,恨恨道:“真是恶毒小人!当真要害死我的虫儿了!”
燕岚一愣,想到了燕贵和宋氏叫嚣的那些话,无非是怪胎灾星之类的,当时被指着鼻子骂是很不好受,还是那句话,她早习惯了,语言上的攻击真没什么的。
可罗娘在意,罗娘伤心。
燕岚想,至少不能让人在她娘面前胡言乱语,不能再抱着对自己无所谓的心态,自己想得开,可亲人想不开。
这就好比当娘的被针刺破了手,被针扎的不觉得有多疼,浑不在意,但做女儿的看到却会心疼紧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宋氏,我看你有什么本事。
3232。三堂会审宋氏落败
第二天,由村长出面开始裁决宋氏被咬伤一事,双方与此事相关的两家齐齐聚集在燕贵家中,整个村子的村民放下手头的农活杂活,纷纷跑过来围观事态的发展,燕贵家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就连街道上也三三两两的聚集着不明真相的好奇群众。
宋氏半躺在席子上,靠着背后的墙壁,额头上还搭着湿布巾,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还没有恢复过来,蜡黄发白,有气无力的半睁着眼睛,不住的难受的□着,样子到像是伤的十分严重。
宋氏那一边有她的娘家兄弟,燕贵同村同宗的兄弟姐妹,再加上燕秋和燕实两兄弟。
罗娘这边只有大姥姥,再然后就是搂着弟弟紧紧贴着罗娘站的燕岚了。
老村长和他来帮忙的三个儿子站在两家中间的位置。
然后就是一些看到半段事情发展经过的村民,后头的好说,燕岚想拦着玄逍没拦住这是事实,问题就在于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从来不咬人甚至在平日里看起来都没有什么精神气的瘦狗会突然发狂咬人。
作为“受害者”的一方,村长让宋氏先讲。
宋氏哼哼唧唧,语焉不详的省去了她跟罗娘借钱的那一段,只说她问罗娘的蘑菇是哪里采的罗娘不给她说,她不高兴说了罗娘几句,罗娘就使狗咬她。
这话说出来周围就是一片嘘声和低低的笑声,有人在人群里故意说道:“燕贵嫂,你不是天天变着法子说道人罗娘嘛,怎么以前罗娘就没让狗咬你?你总得给我们大伙说清楚,你到底说了啥吧?”
宋氏暗地里咬牙,忽然抹着眼泪哭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眼看到了收割的时候了,我这一下子就倒了下来,命也去了半条……几十亩地可就光我家汉子一个人忙活,还得回过头来照顾我这个半死不活的……呜呜呜……这不是要把我家汉子给累死啊……娘啊,我可怜的儿啊……我就是说话难听了些,她就能要的我命啊!老天啊,说句话也能惹来这等祸端,你还不如让我哑巴了算了!呜呜呜……”
村长本来也是想问她到底说了啥,见她哭起来,把自个儿说的可怜兮兮的,没好意思再问,转过头来对罗娘说道:“罗娘,宋氏说的可是真的?”
宋氏哭声更大:“她巴不得有人死了才好!做了这等恶事,她怎么敢承认!指不定还要反咬我一口呢……”
罗娘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平静,抿着嘴唇,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等到屋子里差不多安静了下来,才开口说道:“嫂子是来问我借钱……”
“我就问一句……谁跟你借钱了?!两块铜板你也舍不得拿出来……”宋氏生怕她说出更多,急忙打断了罗娘。
罗娘闭上嘴。
燕岚嘀咕:“还让不让我娘说话了,什么话全给她一个人讲了。”声音不大不小,趁着宋氏换气的时候房间里安静下来说的,正好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老打断我娘,害怕啥,心虚吧,哼……”
大姥姥等她说完了才假意斥责:“大人说话你小孩插什么嘴!”
宋氏毕竟心虚,外强中干的嚷嚷道:“我心虚?我心虚什么?!大的想害死我,小的冤枉我……天——”
“宋氏!你别说话!”村长严厉的喝了一声,“我听你哭的力气挺大的,伤好了吧?”
宋氏嘴巴嗫嚅两下,眼里带着着急,但终究没敢再说什么,有气无力的靠着墙壁哼哼。
“她是先问我来借钱的,后来才问了蘑菇,我告诉她山里太危险,虫儿前几次走大运了才没事,
以后再也不叫虫儿往山里跑了……然后我问她要多少钱,卖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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