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听说五哥刚醒来还不太清醒,所以一直没有前去探望,还请五哥包涵,”永璂想五阿哥拱手,“不知现在五哥如何,若是不适,还是请太医请脉较好。”
“多谢太子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五阿哥说到这,顿住了。
十一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变得有些紧绷,亭外的一些侍卫也支起了耳朵,若是五阿哥有什么异动,好保证五阿哥的安全。
“只是前几日醒来后,发现这半年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五阿哥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茶一入口,唇齿留香,比自己住处那些寡淡的茶水好上许多。
“五哥失忆,倒是与我有些关联,”永璂全然不顾十一的紧张,摩挲着腰间一块白玉,看向表情仍旧平静的五阿哥,面上略带上一丝笑意,“不知道五哥可想听听这个故事。”
“太子请讲,”五阿哥听到自己失忆与太子有关,首先想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不安,因为若此事是太子的错,他必定不会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这事还得从几个月前的围猎说起,一个民间女人闯入猎场…”
五阿哥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了最后面色已经有些惨白,什么为了冒充皇室血统的女子对皇后不敬,在养心殿咆哮,对兄弟动手,这些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惊世骇俗。
“那个宫女在坤宁宫意图行刺皇后,幸而我及时赶到,便下令杖责此女,不过五哥你却要保下这个女子,我见你神情过于激动,便击晕了你,没有想到五哥竟因此失忆,”说到这,永璂起身对五阿哥打了一个千,“我在这里先给五哥赔罪了。”
“不不,”五阿哥起身扶住永璂,手心不住的冒冷汗,原来他竟是做了这么多大孽不道的事情,难怪宫里的人待自己这般态度,幸而皇阿玛仁慈,不然以自己那些作为,就算被圈禁终生也不为过。
他并不怀疑这是太子说谎,因为这些事情只要自己相查,便一定能查出来,更何况现在不是他们二人单独相处,这些事情如此惊世骇俗,必定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他只需要问别的人,自然会得到证实。
所以,这些事情不会是太子撒谎,那么真相就是他真的做过这些事情。
他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会为了一个没有身份没有母家势力,甚至是粗鲁野蛮的汉女做出这些事情,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得不让他相信,而且他已经被皇阿玛厌弃了。
永璂见五阿哥这个反应,不由得有些讶异,不过是失去大半年的记忆而已,为什么这个五皇子就变得正常许多了?此人虽说眉眼间带了些皇室中人的倨傲,但是言行间也有着皇家的贵气与优雅,完全不似一个月前咆哮粗鲁的样子。
人类还真是奇怪,可以因为一个女人疯狂得失去本性。不过从眼下看,这个五皇子还是像现在这样比较好,至少行事做派都是正常的,皇家的脸也不过被他扔到地上去。
旁边的十一看着这两个渐渐的相谈甚欢,不敢置信的偷偷捏了捏自己手背,疼痛感告诉他,这不是做梦。那这究竟是五阿哥演戏,还是因为没有了小燕子,五哥就变得正常了?
太后回宫的那一日,风和日丽,乾隆为表孝道,便大举欢迎太后入宫,永璂身为太子,位列众兄弟之首,当太后从正门入宫时,华盖如云,锦绣铺道,太后凤驾说不出的豪华。
一个小小的四品典仪之女,如今得到这个地位,也算得上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这便是命运了吧。
太后凤驾至,该跪的跪,该鞠躬的鞠躬,该埋头的埋头。太后与帝王帝后说了几句场面话后,永璂便被乾隆招至身边。
“孙儿见过皇玛嬷,请皇玛嬷金安。”不过一眼,永璂便断定,这个经历两朝皇帝的女人,并不是那么简单。
“永璂快不必多礼”太后伸手轻轻扶了一下永璂,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好些日子不见,永璂瞧着精神不少。”
“得皇玛嬷佛前进香之福,”永璂顺势站起身,笑着道,“孙儿好些日子没见到您,见皇玛嬷您身体康健,实是谢佛主。”
“好甜的一张嘴,”太后笑了笑,伸手搭在皇后的手上,与帝后又说了几句话,便遣散大臣,只留下皇室显贵一起用接风宴。
因太后称其为家宴,宴席便摆在慈宁宫,后妃们,皇子皇孙们,还有亲王福晋们,各自按身份坐下,而身为太子的永璂,与太后帝后们同桌。
“今儿怎么没有瞧着令妃,听闻她有了身孕,不知道身体如何了?”太后一句话,让桌上的气氛微微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乾隆面色如常道,“皇额娘有所不知,令妃身子不好,儿子便让她在宫里静养了,后宫的事情有皇后照顾着,儿子放心。”
太后听了这话,眼睛微眯,随即把视线转到一边的皇后身上,缓缓开口道,“皇后是个贤惠的,不过哀家听闻令妃中毒,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太后这话,皇后不动如山,倒是纯贵妃脸色微变。
“这是哪来的谣传?”乾隆淡笑,“想必是皇额娘离得远,听岔了消息,令妃前些日子倒是出现了脾胃不调,现在已经大安了,皇额娘一路辛苦,还是先用膳吧。”
太后看了乾隆一眼,点了点头,不再过问此事。
永璂却看到,他这位皇阿玛眼中出现一丝冷意。
一个在五台山礼佛的太后,竟是对皇阿玛下令封嘴的事情了解甚详,还真是有些意思。
可惜,这位虽然是太后,母家势力却被帝王压制,这种情况,做太后的人,安分一些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宠爱与信任
一场宴席表现上吃得是和乐融融,但是私下里却是暗潮汹涌,太后明显是想要干预后宫权利,乾隆这个儿子自然不想让后宫有太多太后的人把持,这副母慈子孝都是留给言官看的,至于笑容下面的冷漠,就是天家的亲情。
永璂注意到,太后身后站着旗装的年轻姑娘视线在四处打量,似乎因为没有找到熟悉的人,表情有些失落。
“晴儿,都是一家人,不必站着了,”太后温和笑道,“你就坐四格格身边吧。”
“太后,晴儿还不饿了,”晴儿温婉一笑,声音甜丝丝的,就像是出谷的黄莺,“能伺候着太后您用膳,便是晴儿的福分。”
永璂看着这副温馨的场面,再看看其他被冷落的格格们,垂下头冷笑,这个太后倒是对一个非皇室血脉的格格如初偏宠,不知道宫里后妃们心情如何。
最后晴儿还是在四格格的左手边坐下了,以左为尊,晴儿一个寄养的格格坐的位置竟是比正统格格还要高一些,真不知道太后是打四格格的脸,还是想在后妃们面前表示,后宫中的地位都是由她说了算。或许,后者居多吧,难得由一个连玉牒都不入的潜邸格格一跃成为太后,心总是要变大的。不过这个格格倒是机敏,言行间对她左手的庆妃与右手边的四格格都非常尊敬,没有半点恃宠而骄的样子。
席间,嫔妃格格阿哥们对太后嘘寒问暖,永璂也随波逐流,问候了太后一些话,后宫是属于女人的天下,他一个太子不需要花太多精力在这种地方。
“哀家瞧着好些日子没见,十二竟是如此不凡了,”晚膳刚用了一半,太后突然把话转到了永璂身上,只是却没有称其为太子,“皇后把孩子教导得很好。”
“臣妾不敢居功,这孩子皮着呢,”皇后放下筷子,起身一福,“这些日子这孩子跟着万岁爷,倒是懂事了不少。”
太后叫太子为十二,皇后就告诉太后这是万岁爷看重的嫡子,这一来二去,倒是话里有话,作为话题中的永璂,只是很认真的吃着一个乳鸽翅膀,也许这桌人里面,就他吃得最自在。
不过这番动作放在别人眼中,就是心机深沉了,有时候越冷静的人,越让人忌讳,即使永璂自己只是想好好品味人间美味。
“太子近来学着看折子,也是不易,这道菜朕记得太子爱用,”乾隆指着一盘珍珠四喜,“吴书来,把这道菜放永璂面前去。”
先是太子,后是永璂,乾隆这简单的几句话,竟是表明他对永璂太子身份的坚定以及宠爱立场,却又没有对太后之前的话表示半点不满。
永璂抬头对乾隆轻笑,“儿臣谢过皇阿玛。”然后竟是半点压力也没有的伸出筷子挑那滑溜溜的丸子,只见丸子在他筷子上先是打了一个滚,随即老老实实的被两根银筷子夹走,然后微微沾上一点酱料,润泽的嘴唇张开…好么,一半下去了。
一边的永琪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觉得这个十二弟性子越发的有意思了,他打听过这大半年的自己失忆的经过,竟是与十二弟所讲的没有半点出处,他倒也不怪十二弟这般对他,他做的这些事情,被贬为庶民也是绰绰有余了,更何况成王败寇,就算十二不对付自己,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也可以自己害死自己。
他应该庆幸十二心念仁慈,不然自己此刻便不是坐在宴席上,而是见了阎王爷。
皇后见自己的儿子泰然自若,心中自然骄傲,有永璂在,她便永远是这后宫之主,太后心这么大,也要看万岁爷容不容得下。
太后在乾隆那里碰了一个软钉子,心下不愉,但是却无话可说,只是看了眼埋头用膳的永璂,眼中晦涩难明。
用完晚宴,永璂走出慈宁宫,夜里有些凉,他吃饱喝足,长呼一口气,看着那些不住宫里的兄弟各自回府,自己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斗,紫微星似乎又比之前明亮不少。
“太子殿下,万岁爷请您过去呢,”乾清宫总管吴书来走到永璂面前,脸上带着笑意,偏身让永璂看到不远处的帝王銮驾。
“有劳吴公公,”永璂对吴书来笑了笑,抬步朝帝驾走去,走近后行礼,“儿臣给见过皇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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