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结婚时代 作者:王海鸰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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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结婚时代 作者:王海鸰 完结-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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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富澳谌萏富胺椒ㄔは傲薔遍:他说什么,他爹说什么;他爹说了什么,他再说什么。言辞恳切逻辑严谨感情真挚,有几次把自己都感动得要哭。但每每真跟爹面对面了时,那些烂熟于胸的字、词却是一个也出不来。你想啊,跟爹见面只两个地方,北京,老家。在北京,爹是投奔你来了,你说那些话,不论怎么委婉着说,都会让爹觉着是嫌弃,是一种“撵”。可惜,在北京不能说的话回老家后照样不能说,不,更不能说,说不出口。一回到老家,他整个人就会被那种熟悉的忧伤和惭愧牢牢控制,说出的话和事先想说的话完全相反:家里有什么事,找我!
前边出租司机等不及了,问他们二位到底想怎么着,走,去哪儿;不走,付钱。何建国不说话,只看顾小西。顾小西长叹一声后让司机“开车”并说了去处。何建国感激地一把攥住了顾小西的手,顾小西厌烦地一把将手抽了走,何建国立刻把手收回,同时把屁股也向旁边挪开一点以示他“明白”。之小心之谨慎,仿佛身旁是一枚炸弹,他得想方设法不让它爆炸:医院那么大,科室那么多,好多地方都是患者止步。要没个跟医院有关的人领着,别说农村来的人了,就是何建国去,也没法自己上病房找大夫,打门卫那儿就得给截住。更何况,看完了病后还有一系列的事儿在等着他,不,他们。他和顾小西。
果然不出顾小西所说,外一科主任吕姝正在手术。肝移植。手术从上午九点一直做到这会儿,吕姝中午饭都没吃,问谁谁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完,顾小西只能带着建国爹他们在病区楼道里等。楼道里医生护士往来匆忙,一下子五个大闲人戳在那里,十分的醒目十分的碍事,来往的人都会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们一眼,顾小西只能假装不知。……平车的嘎嘎声从走廊入口处传来,顾小西精神一振翘首以待,终于看到了,看到了身穿淡蓝手术室服的护士!护士一手高举输液瓶,一手扶着嘎嘎作响的平车,不用说,平车上躺着的是刚下手术台的病人,如果这病人就是那例肝移植的话,那么,妈妈随后就到!
妈妈到时顾小西却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当时她正好来了个电话,简佳的,跟她说书的事,她们俩合作了一本书叫《 人比黄花 》,不料发行部主任坚决反对这书名,说是“卖不动”。他主张书名火爆刺激,否则无法“在书的海洋里一下子抓住读者的眼球”。顾小西登时火了,说那就叫《 地下通道的无头女尸 》。简佳这时才说,发行部主任说叫《 我被包养的三年 》。顾小西的第一感觉是,这书名不错,肯定好卖,也不是过于低俗。但听简佳的口气似乎很不喜欢——要不她也不会特地打电话来完全可以等到明天上班——这时顾小西才
突然想到,“被包养”对简佳来说实在是太过敏感的字眼,她得想办法说服她。书名嘛,还是得听发行部的,毕竟直接面对市场的是人家,人家最知道市场上需要的是什么。咱就别整天把自己当文化人了,动不动弄点儿什么帘卷西风人比黄花什么的,过瘾倒是过瘾了,书卖不出去不照样白搭?正说到顺畅处,身旁一声突兀响亮的大叫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是建国爹。“哎呀亲家母啊!你好啊?”同时人已三步两步蹿了出去,等顾小西抬头看时,他双手已紧紧握住了妈妈的手。妈妈神情十分疲惫,刚刚站了五六个小时,近六十岁的人了。她强打精神跟建国爹招呼,同时闪电般看女儿一眼,相当地不满。这也是小西预料中的。要叫她,她也得不满。但她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惟一能做的是赶紧收起电话,硬着头皮张罗。
“妈!……他们,来看病。”
“这是小西大伯!”
建国爹显然对顾小西含糊不清的介绍不满,指着身边那个农村老汉对小西妈补充强调,令小西妈在心里苦笑不已。这就是他们的观念,只要结了婚,他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他的,一切共有,亲戚也是一样,建国爹没指着那老汉对她说“这是你大哥”就算不错。又有平车的嘎嘎声从走廊入口处传来,32床回来了,贲门切除胃大部切除,他们这六七个人不能总堵在过道里。稍一思忖后果断决定,她先带“大伯”做检查,其他人由小西带着去科会议室里等。
看病检查是件非常麻烦的事,小西妈本人一年一度医院组织的体检都懒得去做,现在却要领着个陌生人楼上楼下地跑。刚刚站了五六个小时,午饭没吃,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沉,拖不动拉不动。好不容易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还不能马上确诊,有几个项目的结果得过几天才能出来。也就是说,这事还远远没完。得跟小西谈谈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件事,这种事,于情于理于哪个方面,都说不过去。检查完后回到科会议室,会议室里烟雾腾腾,建国爹在抽烟,令小西妈更加不快。难道小西不知道这里是病区禁止吸烟吗?你公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怎么就不能跟你公公说一声呢?但她什么都没说,只让小西开窗通风自己也去开窗,为的是有点事干,以不用跟建国爹正面接触。从她们一回来他就开始张罗,高声大嗓毫无顾忌,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
“怎么样大哥检查的?……坐坐坐,坐下说。别客气,到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我亲家母是这科里的主任,一把手,权力大着哪!”听到这儿顾小西不禁偷看妈妈,妈妈脸板得像块生铁——但是,且慢,建国爹这才只是序幕,高潮戏还在后头哪——“刷杯子,倒水啊!站那干吗!”这话是对好心赶来帮吕姝主任招呼客人的护士长说的,护士长当即就愣在了那里——人家哪里见识过这等阵势。
顾小西脸腾地红了。小西妈脸刷地沉下来了。
何建国到医院来了。没敢进去,打电话把小西叫了出去,说要跟她商量他爹他们住哪里。一看他扔下工作专程跑来小西就知道他心里其实大主意已定,他来只是为说服她。果然,他想安排他们住家里。四大条汉子,加何建国五大条,住家里,天哪天哪!“住旅馆!我出一半的钱!”
“又不是没地儿住,干吗还花钱!谁的钱不是钱!”
“那我住哪里?”
“挤一下……”
“挤?跟你们五个大男人,怎么挤?”
“要不,你先回你妈家住?”
小西气结。不错,她是跟何建国结婚了,可她家没跟他们家结婚,凭什么他们家一有事就得让她全家跟着忙活?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只能是吵,就算这次吵赢了,也是赢得战争失去了和平。
小西回家。小西家房子是按小西意思装修的。一室一厅,厅很大,足有四十米。当初何建国想将厅一分为二再隔出一间,小西坚决反对。潜意识里,就是不想家里头有别人来住。结果不仅挡不住别人来住,反给自己带来很多不便。一室一厅,他家来人她就得走,一点儿余地没有。到家一看,客厅里双人沙发已经放下,变成了双人床;阳台上的行军床在客厅里支了起来,一些易碎、珍贵的小摆设也都被收了起来——何建国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安排好了后才来跟她“商量”,先斩后奏,跟他爹一个样,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
小西背着双肩包离家出走,双肩包里装着要看的稿子和换洗衣裳。饿了,去街边“7Eleven”买几个咖喱饭团,晚饭就算解决了。不想早到妈妈家,想等他们睡下了再去。除了有手术有病人,妈妈十点半前一定会上床的,一年一次的除夕夜都不会例外。走累了,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坐下,心里茫然无绪:这日子还怎么过啊?三天两头来人,七大姑八大姨,看病信访找工作,来了就得住家里,他们住在家里她就得走。长此以往,家还叫家吗?……好不容易熬到了差一刻十一点,进家一看,爸妈居然没睡,不用说,在等她。
“回去跟建国好好谈谈。”妈妈铁青着一张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字一顿,“两条,一、他们家的人病了,我管,我女儿是你们家媳妇,作为亲家,我有这个责任;但是你们村的人,我不能管,管不了。”
“那人是建国的大伯。”小西脱外套换鞋,小声辩解。
“就这么叫吧。我问了,两家往上数上十八辈,爷爷和爷爷才是堂兄弟!他们农村人祖辈生活在一起,照这个算法,全村人都得是亲戚!去跟建国说,让他爸不要再把他们村的人往我那里带,有病请按规定直接去门诊挂号就诊。二、讲一讲,什么呢?城乡差别吧。”转脸对小西爸道,“建国他那个爹啊,在我们科里张张罗罗吆三喝四,后来干脆冲着我们护士长就训上了!”
小西不爱听:“妈,太夸张了吧,那怎么也不能说是‘训’吧!”
“不是训是什么!跟你说小西,就是我,跟我们护士长,不,跟哪怕一个清洁工,都不会这样说话!他可倒好——”
“行啦妈!别说啦!”
小西犯了个大错误,这个时候她就不该说话,说也不该说这样的话,明摆着火上浇油嘛,使妈妈压抑着的怒火腾一下蹿起老高。“当初磨破嘴皮子地跟你说,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你非说结婚就是两个人的事,说你是跟何建国结婚又不是跟他们家结婚。理论上是这样,实际上呢,实际上你这么认为人家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你嫁给了他,就等于嫁给了他全部社会关系的总和。你们俩的结合就是两个家族的结合,他娶了你,就等于娶了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社会关系你的父母。大家都是亲人,是一家人,一家人嘛,就不必分彼此分里外。小西,你必须给我把这个关系处理好,否则——”
否则怎么样没说,意思到了。说罢起身进了卧室,小西爸随之起身,随小西妈进去。剩下小西一人呆呆站在客厅里,心下一片苍凉。
快十二点了,顾小西躲在自己房间给简佳打电话。遇到跟老公和父母都没法倾诉的苦恼时,只有靠闺友,闺中密友。
电话里听简佳那边很静,没有任何背景声,不像是在公共场所。简佳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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