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得苗青青烦了,说你可以打电话问一问,我叫苗青青,你问吧。可那人不敢问,
就只好让苗青青上去了。到了四楼,苗青青又被两个保镖拦住了。这时,苗青青
一下子火了,她急中生智,说,别碰我,我怀着他的孩子呢!听她这么一说,那
两个保镖再也不敢推她了。
苗青青就是这样闯进任秋风办公室的。任秋风的办公室真大呀!它几乎占了
四楼的半层。推开门的时候,只见任秋风站在办公室的中央,伸出一个“大”字,
他身边有几个秘书正手忙脚乱地给他穿大衣呢……任秋风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悦
:“你怎么来了?”
苗青青不接他的话,有些惊讶地说:“你怎么越活越出溜了?象个孩子,还
要人给你穿衣服啊?”
任秋风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皱了皱眉头说:“有话快说,我要赶飞机,只
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尔后,他对那些秘书示意了一下,秘书们赶忙退出去了。
苗青青径直往沙发上一坐,拍拍沙发的扶手,说:“很贵族啊!把老百姓都
忘了吧?”
任秋风冷冷地说:“我没时间给你斗嘴。有事快说,没事就请你走人。”
苗青青说:“哟,这么不给面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自己说过的话,怕是
也忘了吧?”
任秋风说:“你错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忘。”
苗青青说:“有一句话,你恰恰忘了。今天,杨白劳又上门了。她是来要帐
的。一个要盖摩天大楼的人,不会赖掉这区区五万块钱吧?”
任秋风拍了一下头,说:“噢,没有给么?我记得……”
苗青青说:“你是说过。可到昨天为止,我从来没有收到你的支票。所以,
杨白劳上门了。”
任秋风说:“好,你厉害。”
苗青青说:“本来,我也是个不在乎钱的人……”
“那你在乎什么?”任秋风哼了一声,突然说:“明白了。听说那硬总,被
检察院抓了?”
苗青青脸上挂不住了,说:“他抓不抓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就更没关系了。
怎么,你是想看笑话?还是想赖帐?看笑话也论不到你头上!钱,你要不想给就
算了。”
任秋风摇了摇头,说:“青青啊,我是说,你……那个那个,要自重。”
苗青青说:“自重?我给谁自重?我怎么就不自重了?我承认,我是破罐破
摔。我就是块没人要的破抹布!可我至少比你真实。我怎么看你就象是在云彩眼
里坐着,有点假哪?”
任秋风一摆手说:“好了,好了。我不跟你斗嘴。不就是钱么,我马上让人
给你开张支票。五万够么?”
苗青青说:“不管够不够,我只要我应得的那一份。这是离婚时的协议,多
一分我都不要。听说,你又离婚了?下一个新人是谁?”
任秋风沉默了。片刻,他有些伤感地说:“青青,我们都是过来人,就不要
再相互伤害了……有些话,不说也罢。”说着,他走到那巨大的老板台前,用手
按了一个按钮,立时有人推门走进来,躬身站在那里,等待着任秋风的指示。任
秋风冷冷地说,“给她开张支票,五万。”
苗青青突然流泪了,她满脸都是泪水。她流着泪说:“说实话,我养了两只
狗。我这次来,是跟你讨狗食的。”
任秋风说:“别,也别这么说。这话太难听,让人心里不好受。以后有什么
因难,你尽管来找我,我们毕竟……”
苗青青擦了一下泪,说:“我就是讨狗食的。我不会再来了。”
可是,任秋风却突然发火了,他一拍桌子:“什么话?!不要说了。我不想
听!好了,你走吧。”
当苗青青拿到支票,走下楼去的时候,刚走到一层,只见楼上传来一阵阵零
乱的脚步印声,只听一层一层都有人在说:“出来了,任董出来了!”紧接着,
先后有七八个人慌乱地从楼上跑下来,在门口处拨开众人,背手而立,开出一条
路来。不一会儿,才见任秋风在众人的丛拥下,威风八面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任
秋风硬硬地走在众人中间,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就那么架架式式地走着。他
显然是没有看见她,或是他眼里根本就没有她。只见他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走
得很呆板。正走着,突然有一个人跑上来,说等等,任董,你的鞋带开了。于是,
任秋风站住了,就那么两手放在胸前,象个木偶似的。那人赶忙弯下腰,就在众
目睽睽之下,给他把鞋带系好……片刻,那人说可以了,可以走了。这时,任秋
风才重新抬腿,又是架架地,象个壳似的,在众人的丛拥下,向前走去。尔后,
他出门上了一辆奔驰车,绝尘而去。
已是岁末了。当苗青青走出大门时,身上一阵阵发冷,象是有股阴阴的怪风
夹着寒气向她袭来。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很象是一场演出,一场她曾经看过的
什么戏?她的前夫——任秋风,成了戏里的人物。他走着,被人包围着,就象一
个道具……可戏,只要是戏,总有散场的时候。她回头望着那个高挂着的牌子,
那个写有“摩天大楼工程指挥部”字样的大牌子,望着望着,她心里竟然生出了
无限的感慨。
她想,他怎么这样,连腰都弯不下去了。这还是个人么?
五苗青青成了一个“托儿”。
她不是有意的。丢了工作之后,百无聊赖的时候,她时常到一个酒吧去坐坐,
要一杯“卡布其诺”什么的。这个酒吧的名字很特别,叫“梧桐雨”。是个约会
吧,专为单身男女开的。酒吧的布置并不豪华,却也干干净净的,音乐也是很安
静那种,氛围好。酒吧里边是一排一排的沙发座,车厢式的,不同的是每个酒桌
上都装了一部电话。凡来“梧桐雨”的人,在酒吧里走一圈,若是看中了那个,
只要记住桌号,可以随时拨打内线联系,邀请对方;也可以在电话上先聊一聊,
聊的好,再约到一块坐;聊得不好,也不伤面子。这里的老板是很精明的,他在
每个桌上都装了电话,而且电话只限打长途,其余不限。他之所以开通市话,其
实就是让你约人的。对于酒吧来说,人来的越多越好。
苗青青看中的,就是桌上这部电话。每次来这里,坐那么一会儿,她就会给
尤里西斯拨一个电话……尤里西斯真是聪明啊!现在,经过训练,它们已经会使
用免提键了。
当然,也不能说,她自己没有一点点想法,想法也还是有的,甚至朦朦胧胧
地,含着一点浪漫。假如说,能碰上一个心仪的人,“王子”是不可能了,若是
能碰上一个“白马中子”或“白马老子”,如果人好,再是个款儿,也不是不可
以。可是,能碰上么?
来了那么几次之后,突然有一天,一个年轻人来到了她坐的这个包厢里。这
人在她对面坐下后,说:“大姐,你气质很好啊。”苗青青看了他一眼,说:
“好什么好,老黄瓜了。”这人说,“大姐,你真的气质很好。人大方,优雅,
风度也好。”听人这么夸她,苗青青心里很舒服,却淡淡说,“不过是昨日黄花
罢了。”这时候,年轻人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说:“大姐,这是我的名片,我
姓魏,是这个酒吧的经理。有件事,能跟你商量一下么?”苗青青说,“你说吧。”
魏经理说,“大姐,是这样,这酒吧开了不到半年,影响还没造成出去,所以象
你这样有品位的女士来的不是很多。大姐,要是有可能的话,你能每天都来坐坐
么?”听他这么说,苗青青沉吟片刻,没有接话。这小伙子很会说话,他看苗青
青有些迟疑,就说:“大姐,象您这样的,我要说聘您,那是辱没您了。多少钱
您也不会干的。你如果每天都来坐坐,第一,每次来,客位费全免,再提供一杯
免费的卡布其诺;二呢,您只要坐够三个小时,就付给你30块钱的劳务,说实话,
这也是象征性的。大姐肯定也不缺这个钱,只是一点意思,你看行么?”苗青青
看他说话很客气,说:“就,坐坐么?”魏经理一听,有门。就说:“也就是坐
坐。你往这儿一坐,酒吧的品位就上去了。不过,我冒昧地问一句,大姐是单身
么?”苗青青看了这小伙一眼,默默地点了一下头。魏经理说,“这样,如果有
人约你,你就跟人谈谈。谈得好就谈,谈不好就算,不勉强的。”苗青青笑着说,
“假如遇上一匹白马呢?”“那就牵走。”魏经理也笑着说,“要是真遇上合适
的,那也算我们为大姐办了件好事。大姐可以随时离开这里。”苗青青想了想,
就应下了。
从此,苗青青就成了一个“托儿”。她每天晚上七点半到十点半准时坐在
“梧桐雨”那个最醒目的位置上,手里摇着一杯“卡布其诺”……来这里,开初
的时候,苗青青几乎每次来都要换一套衣服,化化妆。过去,她那些从没穿过的
裙装,现在一套一套地都穿出来了,自然风雅。她还特意地烫了头发,大波浪。
所以,她只要往那儿一坐,回头率还是蛮高的。凡是有男人约她,按照规定,她
就跟人聊聊。当然,太委琐的男人,聊不上几句,她就把人打发了。也有聊得好
的,有些文化品位的,人家约她,她也到对方的座位上去坐一坐,当然是对方买
单。可每每到了最后,人家问她要电话号码的时候,她就会说,等等,你说你喜
欢我,你能跟尤里西斯通个电话么?对方一怔,尤里西斯?你跟外国人有联系?
她笑笑,就会拿起电话,拨通了,交给对方。对方接过电话,马上就会听到几声
狗咬……就诧异地问,你什么意思?苗青青说,这就是尤里西斯。在问你好呢,
你跟它们说几句。对方说,你有病吧?苗青青说没有啊,我很正常。那人看看她,
嘴里嘟囔着什么,站起就走。结果,试了无数次,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尤里西斯说
话。
这里虽说是单身酒吧,但来的大多是双双对对的年轻人。每到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