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萧夫人吩咐下来的,说是要多增些喜气。
这些灯笼全是用上好的徽州洒金宣纸做成的,上面又用金粉刷上了大大的“福”字,每一只的价格,都在一两银子左右,这一百多只灯笼,就是一百多两银子。虽然天还没黑,灯笼里的蜡烛还没点上,便也可以想象的到,到了夜里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色,看得萧天驭和萧墨轩父子俩,直是连连啧嘴。
“怎的要挂这许多灯笼。”萧天驭望着门厅前的一大片鲜红。有些不解,“若是给别人家看了,不也得说咱家里怎地。”
“这不就是图个喜气嘛。”萧夫人笑眯眯的,倒似有几分得意,“今年这一年,生了这许多事儿,弄的我到今个,心里还常有些突突的跳。”
“哪里有什么事儿,这不是都挺好的吗?”萧天驭不以为然,“轩儿不还做了官。家里又添了个女儿和这许多亲戚,也是愈发的热闹了。”
“凭不是我道祖面前敬的虔诚,道祖才保佑咱们萧家平安兴旺的嘛。”萧夫人盛气十足的回道,“再增点喜气,明年说不定咱们家又会多几件喜事呢。”
说完之后,一双眼睛,却是滴溜溜的盯上了儿子。
不用说出来,萧墨轩也知道娘亲说地是啥意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算是回应。至于是不是真有道祖保佑。萧墨轩还真不敢乱说,谁叫咱是穿越来的呢。有些事情,还是留点口德的好。
“你看不是,轩儿心里也巴望着呢。”见着儿子笑,萧夫人又是不禁“咯咯”的笑了起来。
虽然还算是在孝期里面,可因为毕竟是过年,算是例外,宁家的三口人,也难得的穿上了鲜艳的衣服。
也不知道是商量好的,还是怎的,三件新衣服。居然也都是大红色。
一件件绚眼夺目的,把整个院里都引得亮堂了起来。
“姐姐这件衣服。”杭儿扯过苏儿地衣袖,轻轻的抚拭着,“倒是真地不错呢。”
“这不是你帮着在店里选的绸料嘛。”苏儿觉得杭儿说的这话好生奇怪。抽回袖子,藏进怀里。
“妹妹的意思是。”杭儿抿了下朱唇,忍住了笑。“姐姐这件衣服,鲜红多彩的,倒更像是件喜袍呢,不知道再过一会,是不是就要见公婆了?”
“你……你这耍嘴皮子的。”苏儿听出了杭儿话里的意思,脸上顿时飘上两片彩云。伸出一只手,就去轻轻的拧杭儿。
“这还没进门呢,就欺负起小姑来了。”杭儿和苏儿嬉闹惯了,小声嚷着也反手拧了过去,两个女娃,“咯咯”笑着,翻成了一团。
“你且还说笑我。”苏儿不服气的坐起身来,“回头非得和姑父说上一声,找个人家把你给嫁出去。”
“你看,前几日那公子如何?”苏儿微微点着脑袋,“我看也是甚好,一会我便去和姑父,姑母说去。”
“你……”这回换了杭儿首先发难,两人又是一番闹腾。
又折腾了一回,兴许都是乏了。看看离用年夜饭还有些时候,便脱了鞋子,并排坐在炕上。
只是这一回杭儿不再说话,只是两手托着下巴,像是若有所思。
“妹妹在想什么呢?”苏儿拿起一方熏香丝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另取了一方给了杭儿,杭儿接过丝帕,却只是拿在手上。
“我在想爹爹了。”杭儿眨巴了几下眼睛,里面突然滚落下几颗泪珠来。
苏儿当然知道杭儿说地是她的亲
不是正坐在大厅里的萧天驭。
“你看你一下嘴唇,从杭儿手里抽回丝帕,帮她在眼角贴了几下。
“杭儿早年丧母,都是爹爹拉扯长大。”杭儿微微靠在苏儿的肩膀上,看着窗户外面忙碌着的家人,心里也有了一些家地温馨,可是和这一阵温馨纠结在一起的,却是更大的心疼,“爹爹这一辈子,却是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
“也有人要给爹爹再说门亲,可是爹爹怎么也不肯。”杭杭儿的泪水,像是开了闸一般,怎么也停不住,“爹爹……爹爹说,怕后娘对杭儿不好,宁可自己辛苦些。”
苏儿本来是在劝着杭儿的,可是看着杭儿越哭越凶,自个心里,突然也开始酸酸的泛了起来。
爹爹……我宁苏儿也曾经有个好爹爹。多年来的一幕幕,突然一起浮现在自己眼前,仿佛像是触手可及一样,可是又像是水里的倒影,怎么去抓,也抓不到。
广竹苑外的大院里,宁景星依旧在无忧无虑的叫喊着,春节的快乐,对于小孩子来说,是最纯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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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妹妹,不哭了,过年了。”苏儿毕竟要比杭儿稳重的多,也是怕再一起哭下去,会扰了别人的兴致,甚至还会带得自己娘亲不快,“会好的,会的,一切都会好的。”
“等你日后成了亲,让夫君带着去江南,好好拜上一番。”一条丝帕,时而在自己眼下,时而放到了杭儿眼下,已是被浸的湿透,“你义父,义母,还有你大哥,都视你如至亲,你爹爹在泉下,也会……也会笑的,不哭了。”
“嗯。”杭儿用力的点了点头,也拿起丝帕,用力的擦着眼睛。
“来。”见杭儿这副模样,苏儿也是不禁破啼为笑,“看着了,又要心疼了。”
“你们两个,怎生只躲在这里,也不出去。”萧墨轩一直被娘亲在逗笑,便找了个机会,偷偷溜了出来,“再过一个多时辰,便是要用饭了。”
“没……只是来看看姐姐的新衣服呢。”杭儿见萧墨轩突然钻了进来,顿时也是心里一惊,连忙略微低下头去。
“羞,羞,羞。哥哥跑姐姐房间里来偷看。”宁景星刚才在外面跑的无聊了,见萧墨轩一头钻进了广竹苑,也悄悄的跟了过来。
这时,他正从萧墨轩身后探出脑袋,用力的刮着脸皮。
“这……”萧墨轩顿时也是一阵语塞,适才那一阵,脑子里也是胡思乱想的,进来的时候居然忘了敲门。若是正巧撞上苏儿在换衣服,岂不是尴尬。
“去去去。”苏儿站起身来,微微扬起手掌,吓唬宁景星。
“娘亲说了,今个过年,一直到十五,都不许打人。”宁景星平日里虽然最怕的就是这个姐姐,可是此时却像是得了尚方宝剑一般,丝毫不卖起帐来。
“咯咯。”一边的杭儿,也被宁景星的这副俏皮样子逗得乐了起来。
“景星,我问你。”杭儿朝着景星招了招手,让他走到自己身边来,“你喜欢子谦哥哥吗?”
“喜欢。”宁景星认真的点着头,紧跟着,又非常合时宜的追了一句,“我家姐姐也喜欢。”
“咯咯……”杭儿掩住了嘴,却挡住不那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不过……”宁景星说着说着,却又歪过脑袋,想是也在想着什么,“上回宁义和我说,要是子谦哥哥也喜欢我家姐姐,我家姐姐就会搬去和子谦哥哥一起住,那是不是就不能陪我玩,教我念书了呢?”
“当然不会,也都还在这院子里呢。”杭儿笑得侧过了身,抖个不停。
萧墨轩和宁苏儿,被宁景星这么一闹腾,也是一起红了脸。
“姐姐你哭过了?”宁景星突然奔到苏儿面前,大声嚷着。
“没,哪里有。”苏儿连忙把宁景星往外面赶,“去外面玩,刚才姐姐是上粉的时候,把粉扑进了眼里。”
“噢。”宁景星听苏儿这么说,倒也就信了,只是两只脚还站着不动。
“你要是不听话,年后就别想叫姐姐给你零用了。”苏儿略微把脸板了一板,“你想要的西洋钟,也更别想了。”
“我出去玩。”还是这一招对小孩子的杀伤力比较大,苏儿的话刚说出口,宁景星便赶忙窜了出去。
第四卷 第五章 除夕红(下)
你们……”萧墨轩毕竟不是小孩子,适才进来时还没经宁景星这么一说,便留意起来。只见两人的眼眶,都是渗着几分红。
“你却是听小孩子胡说。”苏儿抬起葱白的食指,抹了一下眼睛下边,“都说是扑粉的时候不小心扑进眼里去了。”
“难道两个人,竟是一齐都把粉给扑到眼里去了?”萧墨轩淡淡的笑了一下,眼睛却是看着自己的义妹。
两人见是瞒不住萧墨轩,只能互相对视一笑。
“是杭儿想家了。”苏儿并不直接说出来,而是换了一个说法。
“哦,那你呢?就陪着她哭了?”萧墨轩笑呵呵的说道。
“哪呢,我且就不能想老家了。”苏儿娇嗲一声,背过身去。
想家用的着哭的这么伤心吗?萧墨轩也不再多说,只是在心里自个说着。
家?那什么是家呢?有最亲近的人的地方,便就是家。哭得眼睛都有些发红了,最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想她爹爹了。
想到这里,萧墨轩又不禁抬头向着杭儿望去。
她这般柔弱,这般念情,若是嫁入裕王府,隆庆帝又英年早夭,她可能再承受得住一次打击?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一旦嫁人,几乎便把夫君当成了天。可若是反对,无论在哪边都说不过去。总不能对着裕王说,您老不能给她一辈子幸福,您就饶了她吧。萧墨轩的心里,又一次揪了起来。
“天地人和,至福恒昌,夜半。子时。新年到……”
钟鼓楼上一声响亮的钟声,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大明嘉靖四十一年的正月,终于如期而至。
冲天的烟花,在紫禁城上空炸了开来。整座紫禁城上地天空。顿时宛如一片红霞。在京城里,自然是没有谁家敢比皇宫里做的架势更大,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但是一家家的烟花爆竹连成一片,也甚是壮观。
京城里的百姓们,纷纷踮起了脚尖,向着紫禁城的方向望着。那是他们心里的“圣地”。
璀璨的烟花,也映红了离紫禁城不远的严家大院。
虽然年夜饭早已就散了,可依着旧例,众人还是各分散开来,或躲在堂中,或聚在厅中,守岁。
东暖阁里。
一只红玛瑙做成的酒壶,拿在严世蕃的手上。这只酒壶是前年朝鲜国进贡地时候送来的,去年春节前,嘉靖为了奖赏主持重修三大殿的严世蕃而特意赏赐给他的。
严世蕃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只同样是红玛瑙做成的酒杯,和那只酒壶却是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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