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萧世侄如果想问些什么,不妨直说。”徐阶抬起眼来,望了萧墨轩一眼。这个小子虽然年轻,可是看做起事来,却是不可小视。况且外面还有传言,说这个萧墨轩也对“心学”之理颇多倾慕,倒也算得半个同门之人。
“徐阁老可知,朝廷里的大臣是如何评论阁老?”萧墨轩不答反问。
“这个老身倒不尽知晓。”徐阶面上依旧带着几分长者的慈祥。
“晚上上回倒是偶然听到几句,只笑阁老是严嵩家里的小妾。”萧墨轩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在下当时便是和他们争执了一番。”
“哦?有这等事?只是些胡言罢了。”徐阶似乎并不恼怒,隐忍了二十年,还怕多这一句话吗?
“阁老难道不想对外人昭示一下?”萧墨轩心里不禁也是对徐阶的这番忍功暗暗佩服。
“如何昭示?”徐阶的脸上的肌肉略跳一下。
“严党擅权已有二十年,也该到时候了。”萧墨轩的声音似乎略有些沉重,“难道夏阁老的冤屈,徐阁老也忘了吗?”
“余平生未尝敢忘。”徐阶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是时候了。”徐阶说完那句话,又叹一口气,默默的点了点头。
“萧世侄可知。”徐阶转过脸来,看着萧墨轩,“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才能倒得了严党。”
“想来阁老说的便是皇上。”萧墨轩对空略拱一下手。
“不错。”徐阶点了点头又问,“萧世侄又可知,其实严党这一帮子人,明着是严嵩在前头,其实却是有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在后面运筹?”
“阁老说的是严世蕃。”萧墨轩又答。
“不错。”徐阶略有些惊愕的看了萧墨轩一眼,自己费十数年之功才看出的东西,这个年轻人,居然轻描淡写之间,全说了出来。难怪皇上和裕王都如此器重与他,简直称作天下第一聪明人也不为过,有他和自己站在一起,这胜算便又大了几分。
其实他用不着惊愕,因为这些事儿都写在书上给萧墨轩看过了。经过后人几百年的研究,除了头发有多少根,其他的都被一一分析个了透。便是他自己,也不定有萧墨轩更了解自己。
“若想倒了严党,须得夺了皇上对严嵩的信任,又得让严世蕃出不得力。”徐阶向萧墨轩说道,“不知道萧世侄可有什么良策?”
“皇上最信的不是严嵩,也不是什么其他人。”萧墨轩的脸上略带些神秘的说道。
“那却是谁?”徐阶略有些诧异的问道。
“天要尔亡,尔不得不亡。”萧墨轩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天?”徐阶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萧墨轩的意思,不禁点头笑了一声。
“至于严世蕃,他那脑袋长在他自己身上,若想要他出不得力,却只有用的办法。”萧墨轩端起茶杯,略泯一口。
严世蕃对自己这边使过的把戏,自己要一个一个再还回去。
第三卷 第十四章 万寿帝君
刑部,大牢。
“犯人就在里边,麻烦大人自个去提吧。”牢头打开了牢门,大大咧咧的站到了一边。
“你……”欧阳必进见了牢头这副模样,顿时有些恼怒。可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只能咬了咬牙,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朝着身边的杂役努了努嘴。
两个杂役虽然平日里干得都是下人的活,可毕竟跟着欧阳必进,平日里也没受过委屈,只迈进牢门便觉得一阵霉味直往鼻子里面钻。看了看身后的欧阳必进,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把于深济揪了出来。
“这间空出来了,把那间满了的分几个过来。”牢头见于深济被提了出来,立刻转过头对几个看守叫道。
“你把这间关了其他人,那我们这个审过了却是关哪?”欧阳必进连忙问道。
“哎呦,大人,真不好意思。”立刻翻出笑脸,弯着腰说道,“上头有规定,哪个衙门审的犯人就关在哪个衙门。”
虽然欧阳必进掌着都察院,可那是大官们才怕的地方。自己一个小小的牢头,上司的话就是天。
“都察院里怎生会有牢房?”欧阳必进把嗓音提高了几度,“那里平日里又不审案。”
“可是犯人现在是由大人在审,若是要仍关在小的这里,那若是出了事儿,改是算谁的?”牢头是个相对清闲的职务,做这个事的人,往往都练出了一副好脾气。
“除非大人写下个文书,犯人仍关在咱们刑部的大牢里。”牢头陪着笑,继续说道,“只是无论生死逃窜,都和部里,和小的们无关。”
“那如何使得?”欧阳必进当然不干,若是写了这个东西,给萧天驭半夜把人放了都不知道找谁去。
“那……要不麻烦欧阳大人再去向皇上讨一份圣旨。”牢头的脸上似笑非笑。
“这……如何要这么麻烦。”欧阳必进连连摇头,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找皇上,这不是明摆着在自己脸上写上“无能”两字嘛。
“那小的就没法子了,若是出了事儿,大人这里没了犯人,小的恐怕也逃不了革职领罪。”牢头一边回着欧阳必进,一边让看守们把犯人往这里分。
欧阳必进虽然气恼,却既不敢去找嘉靖,又不敢去找萧天驭,只能打掉了牙齿往肚里落,挥了挥手,就要带着于深济往外面走。
“这位兄弟。”于深济并不急着移步,倒是朝着牢头一笑,“这许多日子没有换洗,地上又硬,居然把腰带也给磨坏了。能不能麻烦找根结实些的绳子,且当腰带用。”
“哦。”牢头低下头来看了看于深济的腰间,见腰带果然已经破了好几个缺口,也不知道怎生弄的。不过念着他是萧尚书的老友,还是从墙角提起一根绳子,割了一段抛给了他。
“多谢了。”于深济接过绳子,系在腰间,才跟着欧阳必进走了出去。
“大人,刑部不给行便利,这货到了晚间,却是关在哪?”两个杂役,一左一右的夹住于深济。
“找间空的房间,你们俩守着。”欧阳必进气呼呼的摔了摔袖子,皇上叫自己审案,却只给了个口谕,也没个圣旨让自己好办事。
两个杂役,互相对视一眼,不禁心里暗暗叫一声苦。
萧府,书房。
“少爷这画的是哪位神仙?”小香兰的眼睛跟着萧墨轩手上的画笔,不停的移动着。
只见画上的人物,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身穿一件用金丝绣满经文的道袍,手提七尺长剑,眉目间透出一股威严。脚边一团祥云,身后一条黄龙,护住宝相。恰似俯瞰九州,袖藏乾坤之势。
“皇上。”萧墨轩随口答了一句,头却也没抬下。
“皇上原来是这模样?”小香兰略感惊诧,“奴婢还当真以为画得是神仙。”
“皇上就是神仙。”萧墨轩说这话的时候感觉有些违心,但是他更不想落下一点把柄,天知道隔墙是否有耳。
“少爷,冯公公已经过来了。”萧墨轩刚丢下画笔,萧三便过来禀报。
“请冯公公到这里来。”萧墨轩把画好的画平铺在案几上,对萧三吩咐道,“再叫人泡一壶好茶送来。”
“一会冯公公进来,我无论说些什么,你便也当不知道。”等萧三出去,萧墨轩又对着小香兰嘱咐道。
“哎。”小香兰不知道少爷会要说些啥,但是既然吩咐下来了,便照着做便是。
冯保今个中午刚午寐起来,便接到了萧墨轩的邀请,请他到府上一叙。
冯保上回靠着萧墨轩去江南的机会,
不少银子;前几天在于深济一案中也帮了萧家,自认分了。接了邀请之后,便唤了几个小太监陪着过来了。
“萧老弟唤咱家过来,可是又有什么好事儿?”书房门外转出一件青黑色的袍子,却正是司礼监提督太监的常服。
“呵呵,冯公公。”萧墨轩立刻转过身来,拱手相迎,“在下今个闲得无聊,便想寻冯公公过来吃两杯酒,不知道算不算得好事儿。”
“哈哈,好事儿。”冯保闻言也是哈哈大笑,“好事,自然是好事儿。”
冯保一边笑着,一边往四周略看一眼,却是看见了案桌上的画卷。
“早听说萧老弟是丹青妙手,今个见了却是要看看。”冯保一边说着,一边伸头往画上看去。
“哎呦。”冯保只往画上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冯公公怎么了?”萧墨轩故做诧异的问道。
“这……这不是皇上吗?”冯保一边对着画拱手,一边说道。
“像……确实倒是像。”萧墨轩略皱了下眉头,“但这位神仙却是在下昨个梦见的,兴许只是和皇上有些相像罢了?”
“咱家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是不是皇上还能分不出来。”冯保颇有些不服气的说道,“萧老弟不也见过两次皇上,你看这眉角,这龙庭,也只有皇上才能生得这般威严。”
“经冯公公这么一点,倒真是越看越像。”萧墨轩也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只是在下在梦里时候也听这位神仙说过了尊号,倒没提过是皇上。”
“甚么尊号?”冯保急忙问道。
“那尊号老长老长的,在下却是也没记了清楚,只记得最后一部分是唤做‘总掌五雷大真人元都境万寿帝君’,醒来之后便依着画了这幅画。”萧墨轩摇了摇脑袋,似乎感觉有些迷惑。
“但看这眉眼,倒确实是皇上。”冯保也有几分疑惑。
小香兰见少爷在那装傻,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可是之前听少爷已经有过吩咐,又不敢笑出声来,连忙乘着萧墨轩和冯保跪拜的时候,奔回少爷房里去了。
“那这幅画,便请冯公公献给皇上罢。”萧墨轩站起身来,小心的将画卷起。
“哎。”冯保乐滋滋的接过画来,就要转身离开。
“冯公公。”萧墨轩见冯保掉头就要走,连忙出声相留,“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顿酒的吗?”
“不忙不忙。”冯保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摆着手,“等咱家把这幅画献给了皇上,再来寻你不迟。”
见冯保乐呵呵的捧着画,奔了出去,萧墨轩的脸上也渐渐浮出一丝笑来。
紫禁城,永寿宫。
“奴婢叩见万岁爷。”冯保小心的举着那幅画,踮着脚步奔了进去。
“你手里拿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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