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发坐在一把椅子上,接过一杯茶,继续听她讲:“结婚后,我才知道是这个病。不然,我说什么也不会害龚发的。好几年了,他只晓得照料我,碰就没有碰过我,我要离婚,他临死前一直不同意。。。。。。”她擦着眼泪抽泣起来。
反差太大!龚发不会脑筋急转弯,这个涧树!龚发望着涧树和她的合影照,分明这名女士就是李根梅!令人更奇怪的是,她说涧树临死前一直不同意离婚!
龚发把工资给她。她数了数,一千元,对龚发轻轻说:“涧树留了两百块钱,又是准备给我买药。自从去年涧树死后,他每个月都给我寄来一千二百块钱。你叫涧树再不要随便给我买药,我还是接受医生的指导买药为好。”
龚发忽然想起铲煤的事,每月就一次,每次就能多寄回两百块!可是涧树为什么就不干呢?下次,说什么也得干!龚发似乎有了负疚感,从自己的工资中拿出二百元,给李根梅说:“我从公司领了工资就直接来了,你不要他给你买药,就把钱拿着。”
李根梅接过钱战战兢兢地说:“人死如灯灭。涧树去世这么久了,你们单位对他还是这么好!”
龚发说:“涧树好好的,你怎么说他死了?死了我们还会给他发工资?”
李根梅吃惊地说:“他还没有死?那一定是我死了。我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行尸走肉。”
龚发看着李根梅,发现她的眼睛滚圆湛蓝,好像麻池古寨西湾金猴国的王妃阿梅,就说道:“李老师,我发现你好像崩尖子的一个人。”
李根梅惊讶地说道:“崩尖子?那里有人吗?我只听说那里猕猴和金丝猴为争地盘在打群架,尸骨遍野,惨不忍睹,怎么还会有像我这样的人!”
龚发更加惊奇了:“啊?你也知道那里的情况?看来,天机不可泄露。我走了,你要好保重。”
李根梅怪异地笑了。
龚发回宜昌后,在一个小餐馆里喝了好长时间的酒。天黑了,才上交通船回往驳船。龚发站在交通船的船头,任凭夏风呼啸扑面,心潮如波翻浪涌。
龚发又看见宜昌的夜。北岸城区还是那么明亮娇柔,妩媚妖艳;南岸群山的楞廓,仍然撑开迷茫的黑夜,探照灯打开江南的夜幕,看见一些狂躁不安的生灵。连接明亮和黑暗的是一座长江大桥,三塔斜拉桥上布满跳跃的光怪陆离的灯光,桥边不断变换颜色并来回奔跑大江南北的霓虹灯,是宜昌夜模式里涂上的艳丽的唇膏。
宜昌梦幻般颤抖的彩唇,煽动性地强烈地诱惑着人们,挑逗着人们显现出潜在的、最能表现人类本能的欲望。
夜幕笼罩的宜昌大城里,一群群瀑布似倾泻的窈窕袅娜的灯光,使人们变异的血液不安分地沸腾起来。心醉神迷的夜色,让神鬼显露真身。随着黎明的到来,幻想逐渐冷却,而在光明磊落的世界中,被黑暗吞噬的灵魂,却再也难以出现。
龚发又想起那两个鱼缸。不仅船和城市分别生存在两个鱼缸,就连涧树和龚发一个锅里吃饭的人,也分别生活在两个鱼缸中。现代人和人之间,竟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龚发作为一个普通的海员想到,如何打破自己的鱼缸,把涧树的圆也画圆,让涧树恢复记忆,远离都市魔鬼黑夜强烈的诱惑,才是当务之急。
第二天上午,涧树竟然回船了,老望头只好打电话叫么娃子继续休假。涧树在交通船上,就给老望头打了电话,说没有问题了,回来了。
龚发对老望头说,就说钱寄去了,不说是我送去的,免得他又说你是老年痴呆症,一个准确的邮寄地址就记不住。当然,涧树家里的情况,龚发也绝对不会向老李头汇报。人嘛,谁没有一点隐私呢?
涧树提着一些菜回船,说:“虚惊一场!”
老望头说:“锤子!忙了我一晚,才把么娃子找到,准备给你顶班。”
涧树说:“李哥,我说你是老年痴呆症吧,在理发店里找沙!”
老望头说:“锤子!找了,一进去就出不来了,这个拉那个扯,总要热闹一阵子。”
龚发说:“树哥,你是怎么虚惊一场的?”
涧树就走到厨房,把一些菜放下,他们三人一边择菜一边听龚发讲。
涧树说,他上了岸,到了宜昌码头,想找发廊理个发。他走到灯光幽暗的发廊前,脑袋左一望,看看里面的小姐,张牙舞爪地拉人,摇摇头,不行;右一望,看看里面的小姐,呲牙咧嘴地笑着,摇摇头,也不行。
往前走,左一望,看见小姐们在吃鸡子火锅,不行,“鸡子”吃鸡子,怪不得有禽流感呢。再往前走,右一望,看见几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地坐在沙发上,不行,像打劫的。就这样,走走望望,望望走走,走了几条街,观察了一百多家,颈椎病都摇好了,眼福也饱有了,还是没有进去付诸行动。
他走在一个叫灰色人生沙啦啦的休闲发廊前,往里一望,突然眼睛一亮:找到感觉了!连忙走进去,双方简直都不相信:一边是涧树,一边是神女!他们立即走到一起。
神女激动地说:那天,我们到派出所去录了个口供,所里人见我们不是偷煤的,小姐的事他们这回不管。再说,我和珍儿这回也没有啥子违法乱纪的事。只听一个当官的教训他们:找些事做!就把我们放了。珍儿接到一个熟人的电话,就坐飞机到上海去了,她的火来了,被包了月。我来到宜昌热闹的场子,应聘到这个灰色人生沙啦啦的发廊。
涧树说,你们这个发廊一把梳子就没有,还叫发廊,还不如就叫怡红院,挂个红灯笼作招牌算了。
“休闲喔都是这样”,神女说。
涧树说:“我也是来理发休闲的,什么叫有缘,这就叫有缘!有缘千里来相会!”两人就嘻嘻地笑了。
“哎哟!”是老望头喊的,他在剥大蒜,听入了迷,把大拇指当大蒜剥,差点拧骨折罗。
涧树一声大叫:“砰!。。。。。。”
这一声叫,龚发和老望头都成了黑老头跳高——吓(黑)老子一跳!
涧树接着说:“一声巨响,门被踢开,几个公安站在门口,又是录像又是拍照,闪光灯直闪直闪,吼道,快快!跟我们走!”
第59章鲟母救人
“我现在又把神女害了,不晓得她怎么样”,涧树后悔地说道。
龚发说:“你太怜香惜玉了。她被抓了,关你屁事!”
涧树说:“那就真的和我没有关系了。可是这回是我害了她,估计她有前科,这回怕是要罚款了。”
涧树突然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指着江面说:“有人落水了,你看,这人一漂一沉的。”
涧树飞也似地跑下楼,跑到船头。龚发随后也赶到,看见江中一个女人在水中挣扎,手不时往上伸出乱抓,长头发顺水漂着,头不时伸出水面抢一口气,情况十分危急。
身疲力竭的落水者眼看就要流到驳船头部的甲板底下,涧树连忙跳下滚滚波涛。
涧树看见,江底突现强烈的红光,中华鲟托起落水女,涧树连忙把落水者推出船底板前沿。龚发立即扔下绳索,涧树将落水者栓住,游到靠把跟前,一手抓着靠把,一手拉着绳子。龚发接过救命绳,在涧树的配合下,将落水女人拉上船舷。
中华鲟告别涧树,潜入水底。
涧树顺着靠把即一只旧轮胎爬上船舷。
女人四十多岁年纪,已经没有呼吸。涧树和龚发将她肚里的水按出来,她吐了几口水,仍然没有生命的迹象,涧树就连忙对她进行口对口的人工呼吸。“哇!”得一声,落水者终于哭出声,说话了。
船舷甲板被晒得像烧红的烙铁,女人的鞋子没有了,为避免她受伤,涧树和龚发将她抬到船舱休息室。龚发抬她双腿走在前面,涧树抱着她走在后面,好在这个女人不很重,他们不很费力就把她抬进房间。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涧树的床上。老望头也赶过来了,说:“快给他换衣服,湿不得!”他们三人就帮她脱下衣裤,用热毛巾擦干她全身,让她躺在龚发的床上,还给她送来一碗热姜红糖茶,让她慢慢喝下。
落水妇女喝了几口热姜红糖茶后,对他们感激的说:“谢谢你们,不然,我就成了水鬼。”
涧树他们要她继续喝水,不要讲话,好暖和身子。
涧树把她的衣物用一个塑料袋装了,站到船舷用力喊江中的渔船。渔船开过来,涧树讲清了情况,老板娘带着衣物和鞋子上来,走近船舱。不一会,老板娘掺着落水女人从水手船舱走出来。落水女人的头发梳整齐了,人显得有些清瘦俊美,一副能干的乡村妇人模样。
落水女人在涧树和龚发的帮助下,跳到渔船上。就在渔船离开的一瞬间,涧树和落水女人两眼相对,几乎同时说出:“是你?”噔噔噔。。。。。。,船开走了。
船员们救了落水者后,从来不问别人是怎么落水的,也不打听别人的姓名,投个感激。被救者各有各的情况,都有难言之隐,都想尽快忘掉这一段生与死较量时垂死挣扎的恐怖险情。因而,落水者一般也不会来感激救人者,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规律。一个老船员一生究竟救了多少人,谁也记不清,也没有谁去记它,也没有谁来表扬救人者,好像不在上级规定的职责范围之内。损失最多的是船员的衣服,特别是冬季,棉衣棉裤往往被落水者穿走。
渔船开走后,老望头问涧树:“你认得她?是你是你的。”
涧树说:“真是闯到鬼了,她就是那个臭女人,早上假装被猜瓜子骗走两千多元钱的那个臭女人!”
龚发和老望头就连连说:“喝酒喝酒,又有喝酒的话了。”
涧树才救了一个落水者,似乎心里平衡些,心情也爽了,端起一大杯酒,说声:“干!”一干而净!
老望头当班不能喝酒,只能以茶代酒,也跟着一饮而尽。
涧树对老望头说:“我们拿毛巾给她擦身上的水,你却用手擦。”
老望头说:“你还和别人亲嘴呢,还不是想乘人之危。”
涧树又对龚发说:“龚哥,你的眼睛老盯在一个地方,会盯呢!跟嫂子有什么不同?”
龚发说:“树哥,你还不是想英雄救美人!要是我和老望头落在水里,别说树哥你下河去救人,只怕要拿撑竿把我们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