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变形的脸,不敢出来。
“哪儿去?”父亲问。
“找他去!”曹宇回答。
“我和你一路。”父亲要跟着去。
“你莫来,我一个人去。”曹宇头也不回地回答。
“吃了饭再说嘛,刚做好。”母亲从厨房出来,一脸愁容地招呼着儿子。
曹宇摇摇头,夺门而出。
“宇儿,跟他和妹妹好好说,千万莫出事,莫出事。”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冰凉地打在曹宇的脸上,他浑然不觉。此时,再大的雨也浇不灭曹宇内心的怒火。他万万没有料到,曾凡这小子还真打起了妹妹的主意,不是打起了主意,而是很可能已经打到了主意。他忽然想起在“好吃街”吃烤鱼时对曾凡的警告和曾凡信誓旦旦的辩解,不禁越想越气。面前,一个脏兮兮的青蛙垃圾桶张着大嘴瞪眼望着他,他箭步冲上去飞起一脚,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无辜的青蛙仆倒在地,几个行人吓了一跳,他们惊恐莫名地盯着曹宇,赶紧走开了。
终于过来了一辆出租车,曹宇挥手钻了进去。司机看了看他,开出了好一截才小声问,老师你到哪里?
“北极星。”曹宇从牙缝里冷冷蹦出了三个字。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他身体僵直地靠在椅背上,两眼怔怔地盯着前方,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曹数比曹宇小了十多岁,当年,父母生了曹宇,本不打算再要孩子,有了曹数之后,母亲准备到医院流产,刚好乡下的奶奶来到家里,劝父母留下腹中的孩子,说有儿有女多好啊,又不是养不起,以前乡下哪家不是七八个娃儿。妈妈生下曹数,果然是个妹妹,一家人都欢喜不已。曹宇更是从小对小妹疼爱有加,极尽兄长之关爱。曹数上幼儿园那会儿,接送妹妹都是曹宇的活路,有次放学的路上,曹数盯着一个小朋友手里的鸡毛毽子羡慕不已,曹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第二天便把一个漂亮的鸡毛毽子递到了曹数面前,令曹数拍着手惊喜万分。没一会儿,邻居忽然气冲冲地找到家里,手里拎着一只死鸡,状告曹宇用弹弓射杀了她家的大公鸡。结果,曹宇的屁股又一次在父亲的竹条之下开了花,当时已是高中生的他很久没挨揍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曹数却在一旁哇哇大哭,响彻了整栋楼房。
在兄长和父母的呵护之下,曹数从一个娇气的小鼻涕虫慢慢蜕变成一只美丽的白天鹅。她也对哥哥十分依赖,崇拜,兄妹两个情深似海。曹宇和夏枫刚开始耍朋友那会儿,曹数还私下对夏枫不满意,说在澜江还没看见配得上哥哥的女人。曹宇也觉得,能够让妹妹托付终身的人,一定卓尔不群,曹数从初中一直到高中,追求他的男生可以组成铁本车间的两个班,而她从来没有男朋友,曾凡那小子,在曹宇眼里给曹数提鞋都不配。
下了车,曹宇冲进北极星,目不斜视直奔曾凡的办公室,大厅的经理认得曹宇,连忙向他点头示意,曹宇冷着脸无动于衷。
曾凡的办公室虚掩着,隐约听得见里面的说话声,以前觉得十分亲热的那个声音,今天却显得格外的刺耳。曹宇极力压制住怒火,抬手推开了门,“吱呀”一声响,曾凡正靠在椅背上打电话,一看是曹宇,顿时变了脸色。
“坐坐坐。”曾凡匆忙放下电话,站起来招呼着曹宇。曾凡一直像曹宇的跟班,敬畏曹宇为兄,这下更是惶然不知所措。
曹宇也不说话,望着他两眼喷火。
“我,我其实早想给你说了,但数儿不让说。”曾凡定了定神,坦白道。
“数儿是你喊的吗!?老子以前警告过你没有?!”曹宇怒喝道。
“宇哥,你相信我嘛,我和曹数是真心相爱的。”曾凡努力镇定着,显得很真诚。
“锤子个真心!你有啥子资格跟数儿谈情说爱?”曹宇几步走过去,愤怒的手指对准了曾凡的鼻子,那圆圆的鼻头上面已经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我。。。。。。我会想办法的。”曾凡申辩道。
“滚你妈的蛋!”曹宇挥手恶狠狠地打断了他,坚决地说,“你必须马上和数儿一刀两断,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不行,即使我答应,也不行了。”曾凡的语气也有了一点坚决。
这句话简单,明了,这也是曹宇最怕听到的话,它像一把尖刀璞的插进了曹宇的胸脯,瞬间便涌起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尽管他有这个心理准备。
“我让你不行!”暴怒的曹宇一把揪住曾凡的衣领,对准他的脸奋力一拳击过去,曾凡应声倒地。此时的曹宇已然失去了理智,他转身操起室内一把木椅子,朝着地上的曾凡一下接一下地招呼起来,曾凡抱头翻滚着,躲闪着,既不吭声,也不还手,他早已抱定决心,一旦曹宇前来兴师问罪,自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来人啦!救命啦!”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见此情景,吓得抱头尖叫起来。
很快,又有几个人跑过来,见曹宇像一头疯狂的野兽,谁都不敢过来。一个保安模样的人大声喊道,“快打119!快打119!”马上有人纠正他,现场乱成一团。
“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紧急时刻,一个身影哭喊着冲进来死死拉住了曹宇的手。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叫他哥,曹宇的手不由一软。一回头,曹数那张令他倍感温情的熟悉而娇美的笑脸,此时已是泪珠涟涟,而且,那眼神里还含着一丝陌生的哀怨。曹宇惊愕,手中的椅子颓然而落。呆立的片刻,曹数已冲过去,她俯身将曾凡从地方扶起来,痛哭失声。曹宇像是一个勇猛冲锋的战士忽然中了一枚流矢,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曾凡仰躺在沙发上痛苦地呻吟了几声,那个保安过来小声地问,曾总,还打11。。。。。。0不?曾凡摆摆手,叫他们都出去,关上门。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曹数一边哭,一边掏出纸巾擦着曾凡脸上的污渍和血迹,看都不看曹宇一眼。
曹宇胸中的怒火已迅速飘散殆尽,他心如死水,默默转身。
“宇哥,来都来了,坐一哈儿。”曾凡有气无力地说。
曹宇不为所动,伸手要去开门。
“哥。”曹数也哽咽着喊了一声。
曹宇微微一震,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曾凡捂着肚子挪过来,递来一只烟,他的脸颊明显红肿起来,眉骨处还有一道没擦干净的血迹。曹宇没理他,转过脸去,自己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烟,塞进嘴里。
曾凡把烟夹在耳朵上,又撑着膝盖弯腰将那把椅子扶起,端到曹宇的身后,曹宇僵持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椅子摇晃着吱呀了两声,没有散架。刚才它还是一把凶悍的武器,现在又归位成了椅子。
“我晓得你不会放过我的,受点皮肉之痛没得啥子,只要你答应我和曹数在一起。”曾凡笑了笑说。
曹宇还是没理他,他惨然地看着曹数,半响才问,“你就愿意和他在一起?”
“嗯,我愿意。”曹数回答得很快,却没敢看哥哥的眼睛。
“但是,他是有老婆的人啊?你又不是不晓得!啷个这么儍?”曹宇又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语气。
“宇哥,这个我早就想好了。”见曹数一时语塞,曾凡接过话题回答,“我也向我老婆挑明了,尽快离婚。这份家业也有我的一份心血,虽然得不到很多,但我可以保证不会让曹数吃苦,请你和叔叔孃孃一定相信我。”
曹宇深吸了一口烟,靠在椅子上,一阵茫然。
“哥,我晓得你和爸妈是为了我好,但我不是一个小娃儿,我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选择,请你和爸妈尊重我,好不好?”曹数忽然望着曹宇,又哗啦啦的落下泪来。
“你。。。。。。真的就铁了心了?”眼看着一件心爱的宝贝就这么被人从家里拿走了,曹宇还是不死心,望着妹妹眼巴巴地问。
“是的,曾凡是哥哥的好朋友,好兄弟,难道他是个坏人吗?”曹数回答。
曹宇无言以对,他默默的站起来,想要离开。
“我。。。。。。我已经有娃儿了。”曹数忽然低头补充了一句。
声音虽然很微弱,但曹宇听得真真切切,他是心头又是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手中的半截香烟也落到了地上。
这时,站在身边的曾凡不顾伤痛一瘸一拐地冲到曹数的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肩膀喜极而泣。显然,曹数说出的这个消息他此前并不知道,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曹宇也知道,因为他老婆残疾的缘故,曾凡一直没要孩子,还曾经打了找个女人代生孩子的念头。刚才挨打的时候他都没掉泪,这时才哭得像个孩子。此情此景,曹数不由得又陪起了眼泪。
拖着无比沉重的脚步,曹宇出了门。在走廊的过道内,一些人聚集在这里想看热闹,曹宇神情木然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像一具身体被掏空的木乃伊。
出了大门,迎面过来一对手腕着手的情侣,望着他俩亲昵远去的背影,曹宇恍若隔世,一阵发呆。芸芸众生中的每个人,莫不都是因为一次偶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一般来说,当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作为一个男人,总会有一个女人会为他而生,作为一个女人,也总会有一个男人在为她等候,然而,那个对方就一定是对方吗?曹宇不得而知。试想,如果曹数不回澜江,如果曾凡没去招工,如果曹数没有看到那张招工广告。。。。。。如果这诸多如果中的一个成立,很可能就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了。但是,这么多的如果居然如此完整无缺地组合在了一起。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命吗?曹宇还记得,小时候喜欢和伙伴玩抛硬币赌输赢的游戏,国徽和字任选一面,当抛起硬币的那一瞬间,是不是真的有一双未知的眼睛在暗处睥睨着发笑呢?或许这枚硬币还没有抛出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有了答案。若果真如此,婚姻是不是同样的道理?面朝自己的那一面注定是夏枫,而面朝曹数的那一面,就注定是曾凡了,躲都躲不掉。就算以光的速度回到从前,不让曹数回澜江,或是不许他到曾凡那里去打工,也依然如此。就这样想着走着,走着想着,一种深深的悲哀涌上曹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