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他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朱二康又问起销售公司撤销搬回澜江的事情。杜子腾说已经与武四联系过,武四说这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再快也得两三个月。朱二康说那不行,必须在一个月内搬回,你负责督察落实。杜子腾面带难色,说武四远在成都,在沟通中对方曾表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朱二康火了,大声说,他不授,我就撤他的职,再在公司内部公开招聘,我就不信,离了他销售就玩不转了。
朱二康又问了上次布置的内部市场建设等工作,回答说正在起草之中。接着,常胜和林晓汇报了煤炭和供应商追欠款的事情,说正式报告已经交给了办公室。朱二康并不表态,半响才说,我们必须无条件服从盛达的决策,有什么困难,你们自己去想办法克服,主要领导只是负责战略的部署,你们这些分管领导要自己积极主动的去“解码”落实,不要有点困难就推给上面。如果这个样子,我是不是也应该去向解总裁诉苦,说我完不成盛达交下来的任务?
“还有件事情。”朱二康说,“是不是请寇总监向盛达总部申请一辆小车,我现在使用的仍是经委的配车。铁本那辆路虎,已被解总裁送给安捷了。”大家一愣。
“这件事情属实,我亲自询问过总裁,总裁说安总在铁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便将那辆路虎车赠给了安捷。朱总的配车问题,只有总部同意后才能购买,这个要董办给总部打报告。”寇真接着说,“我这儿也有一件事情,本月资金非常紧张,如果再不申请总部解冻农行的贷款,职工工资不能保证及时发放。”
朱二康又“嗯”了一声,只是低头盯着自己面前的本子,慢条斯理的不知在写着什么。
快散会的时候,朱二康吩咐曹宇,有重要的文件,下班后可以拿到宾馆的总台,他自己去取来批阅后再交给总台,办公室每天上午拿去按批示办理,以免误事。
回到公司的路上,几个人坐在车上愁眉不展,林晓和常胜更是唉声叹气。
“这个朱总,和安总比起来,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寇真望着窗外埋怨了一句。
回到办公室,曹宇安排尚弦起草向盛达要车的请示,并叫她顺便咨询一下,工作组何时到澜江。尚弦询问后告知,总部回答,估计三天后到澜江。只有等工作组到了之后,项目欠款等一系列问题才有可能解决。不仅是朱二康,很多人都希望他们早点来,这么要死不活地拖着,日子难熬。
下班之后,曹宇独自带着文件往凯伦而去。他本想让尚弦拿去宾馆,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顺便将工作组到澜江的消息转告朱二康。
在总台问到了朱二康的房间,上了楼,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从昏暗的走廊中穿行而过,前面当头的那一间就是朱二康的房间。在门口站定,曹宇抬手要敲门,忽然一愣,这个房间,不就是盛达考察铁本那天自己和薛莎偷欢的地方吗?难怪这么眼熟。他的手刚要落下去,猛的一声响,门开了。一个人低头冲出来,和他撞了个满怀,曹宇大吃一惊,一个趔趄。他定睛一看,面前这人长发纷乱,一脸羞愤之色。见是曹宇,对方先是一怔,随即满面通红,一低头,从他身边一闪而过。曹宇一下傻了眼,因为出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薛莎。
未等曹宇完全反应过来,薛莎已在数米开外。打开的房门半掩着,里面传出一声轻微的咳嗽,是朱二康无疑。曹宇赶紧下意识地躲到一旁,犹疑片刻,然后朝着薛莎的背影紧随而去。前面的薛莎已经进了电梯,眼看电梯门快要合上,曹宇疾步上去伸手一挡,门复又打开,曹宇跨步而入。
里面只有两个人,彼此熟悉而信任的两个人。薛莎的目光盯着别处,紧闭着嘴唇。
“没事吧。”曹宇望着她,关切地问。
薛莎摇了摇头。
“他找你干什么呢?”曹宇又问,话刚出口,他觉得这么问很不妥,明摆着的事情,薛莎怎么说得出口呢?但是,他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说要给我安排接待盛达工作组的事情,硬要我到房间里,说是保密。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还动手动脚的。。。。。。烂杂皮!二流子!想打老娘的主意,爬开!”沉默片刻,薛莎恨恨地说。
薛莎竟如此刚烈。曹宇没有料到,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她。
电梯里静悄悄的,曹宇这才发觉忘了按下楼的按键,他伸手去按,薛莎忽然拉住他的手,然后顺势过来靠在他的胸前。
曹宇心头一颤,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我准备今天就告诉你,我要辞职了。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今天才狠下决心。”薛莎的声音有点哽咽。
一丝凄然涌上曹宇的心头。是的,没有了安捷的护佑,薛莎便没有了立足之地,而且,她又不肯屈服于朱二康,最好的选择只有离开。
“以后打算怎么办呢?”曹宇问。
“和老公到重庆主城去定居,做家庭妇女,生孩子,相夫教子。”薛莎回答。
曹宇怔怔地望着电梯的箱壁发呆。
“反正要走了,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安总的。”薛莎贴在他的耳畔悄声说。
曹宇心头砰砰直跳。
“其实,我和安总从来没有上过床。”薛莎说,她的语气异常的平静。
曹宇一怔,不知该说什么。
“这电梯里真有摄像头吗?”薛莎抬头望着他,笑说问。
“有又怎样?我不怕。”曹宇回答。
薛莎踮起脚尖,曹宇捕捉到了她的唇。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这可能是最后的吻别了,两人很投入,很纯粹的接吻,吻别之后,前尘往事便成了过往的云烟。
电梯忽然一沉,两人如胶似漆,不为所动。
电梯清脆的一声响,两人才依依不舍的飞快地分开。在一个准备乘电梯的女人惊诧的目光中,薛莎低头大步向门外走去。
在曹宇的注视之下,薛莎很快穿过了斑马线,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再也没有回头。曹宇还记得,在厦门与阿依古丽道别的时候,阿依古丽和他说了一声“再见”,虽然未必真能再见,而自己却充满着再见的期待。这次薛莎没有跟他说“再见”,或许以后两人还能再见,而此时的心情却有一种永诀的悲怆。薛莎坦言相告她和安捷之间的秘密,显然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或许还有一份难舍的感情。是的,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未必会跟他上床,但一个女人愿意跟一个男人上床,而且毫无功利,那这个女人一定是喜欢这个男人。既然薛莎和安捷之间原本就子虚乌有,那又叫什么秘密呢?反之,自己和薛莎之间才有秘密,而这个秘密,也许就在今天宣告终结,从此深藏在两人彼此的心底,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飘散在岁月的光影里。
站在大厅门口,一阵热浪夹杂着车流排出的刺鼻的尾气扑面而来,曹宇怅然地摸了摸口袋,里面的香烟盒已经空瘪无物,他挪动步伐朝街边一个小烟摊走去。四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此时正是澜江城车流和人流的高峰,伫立在澜江热闹的城市中心,曹宇却感到了一种越发难耐的孤独和寂寞。
将文件夹丢给总台之后,曹宇拖着沉重的步履往家走。以前上班时劲鼓鼓的,下班后就想回家,现在既不想上班,也不想回家。昨天曹宇才将安捷下马的事情告诉夏枫,夏枫听后焦虑的说,怪不得这几天你萎梭梭的,才过几天好日子嘛,怎么就发生这种事情呢?看来我们是莫得那个命。曹宇抱怨道,政府不晓得哪根筋出了拐,选了这么一个宝器来接任安总。夏枫没作声,半响才说,不管怎样,别人也是总经理,你这种态度是要吃亏的。俗话说,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虽然安总能力强,以前对你也不错,但你还是应该正视现实。没等夏枫说完,曹宇便拉下脸来一头钻进了书房。见老公如此态度,夏枫也来了气。两人互不搭理,背对背,一夜无话。
曹宇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他给宋离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说想约他出来喝啤酒,宋离说正在参加一个重要的接待,今天不行。曹宇又在手机上搜寻着其他的名字。每当心情沮丧的时候,找朋友喝酒是排解的重要方式之一。翻到林晓这里,曹宇心想约他出来也不错,正要下手,手机却抢先响起来,一看是林晓打来的。咦?难道他和自己想到一块了,这样当然更好。
“林总,有何指示?”曹宇问。
“你在哪儿呢?”林晓说。
“刚从凯伦出来。”曹宇回答。
“又去接受最高指示了啊?”林晓笑问。
“没,我把文件拿到宾馆转他批阅,免得误他的事噻。”曹宇说,“你在哪儿呢?我正想约你出来喝酒呢。”
“我正准备出差,看看能不能到别处赊点煤炭回来。”林晓回答。
“哦,任务艰巨,你忙吧,等你回来改天再喝。”曹宇说。
“有个朋友告诉我这样一个事情。”林晓又说,“有人在澜江论坛发了一个帖子,观者如云,跟贴无数。是你的大作不?”
“没有啊?我不知道。”曹宇愣住了。
林晓又笑了笑,说自己刚才找到了地址,帖子真的非常不错,像你的手笔哦,你马上回去看看吧。
忐忑地挂了电话,曹宇恨不得长出翅膀马上飞回家。
正文 40
对于论坛,曹宇并不陌生。首次接触论坛是在“1210”的次日,有人将动乱的照片贴在论坛,自己上去看热闹。第二次上论坛是在改制时期,几个外聘的员工因为没有享受到工龄补偿待遇,在澜江论坛大放厥词。安捷得知后,叫曹宇进行还击,以正视听。曹宇随意注册了一个ID,上去插科打诨,亦庄亦谐,三下五除二便将那拨人搞得灰头土脸,不见了踪影。论坛鱼龙混杂,乱哄哄如同菜市场。其中,对政府指桑骂槐的帖子不在少数。政府允许搞论坛甚至自己花钱建设论坛,去为那些骂自己的人提供消遣和方便,其原因曹宇百思不解。或许,论坛也是疏导民间怨气的一种途径,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是第二个“1210”吧,何况还有网管和网监呢。
匆匆赶回家,夏枫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