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四十。但是你大姨也穷,既然恁姥都让你过来了,现在就给你拿四十。你放心好了,别听你姥的,这钱不用你还了,算是你结婚的时候我随礼了,到时候我到那喝酒吃饭就行了。你看行不行?”大姨说完就笑了,仿佛那是一个玩笑。
强生不知道什么是“随礼”,他看大姨笑了,就认认真真地点点头。
大妮看看两个孩子还红着眼睛就说:“强生,我也不管你吃饭了,你现在回去吧,恁姥要是问你为啥没有在这吃饭,你就说你来的时候俺家已经吃过饭了。”
强生点点头,又看了看表兄弟,跑了出去。当他跑到墙头外面的时候,他还听到大姨的声音:“哭什么哭?有本事你们也考个好成绩我看看啊!你们要是能考个好成绩,我现在就给你们买……”
强生下午就把钱交了,下午的时候表兄弟迟到了,两个人站在讲台上,老师就拿着教棍问他们为什么迟到。
表哥把手一摊,露出八十块钱,说:“在家要钱了。”
老师把教棍夹在嘎子窝里,对着全班同学说:“看到没有,大家都应该像这样,我都没有想到!你们当中没有交钱的,也应该学习一下。你们家长要是不给你们钱,你们就跟他说,‘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不上学了’,这样你家里人不就给你们钱了吗?这两位同学为我们做了一个例子,不错,回到座位上去吧。”
表兄弟在别人的笑声中回到座位上,老师还在自言自语:“这俩孩子真能!”
强生终于穿上了新校服,那是蓝白相间的一套。下课铃一响,同学们都跑出去玩,远远地看去,大家都一样,可好看了。
下午放学,大家都兴奋地朝外跑,强强本来想找强生踢球,一转眼强生就跑出去了。大家都是穿校服的,从后面一看,能区分的只有“男生”和“女生”。但是强强还是抓住了强生,强生一转脸,强强就笑了。
“大家都是穿一样的衣服,你知道我怎么就知道这是你吗?”
强生摇摇头。
“你的头发太显眼了,我一看就知道是你。”
强生摸摸自己被姥姥剪秃的头发,没有理强强。
“待会到哪儿玩?要不我们还去踢球吧?”
“不去了,俺姥今天打面,我去帮她拉架车。”强生摇摇头说。
强强听他说完就抱着球走了。
强生先回去把书包放下,就看见润红骑着车回来了。润红看了看强生的衣服:“这就是你借四十块钱买的?”
强生嘴一咧,然后把身子站直。
润红“哼”地一声,走了。强生就在后面追,润红就跑快一点,好让强生追不上来。强生追了一会,姐姐站住了,对他喊了一声:“你就是个败家子,要那衣服干什么?”然后就加快速度往打面的地方跑。
强生还没有跑出村子,就看后面有一只芦花大公鸡在追着自己跑。其实,强生要是站住,那只公鸡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强生没有心理准备,刚才听到姐姐说自己是“败家子”的时候就要委屈地哭了,现在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一只大公鸡,他顿时哭起来。
强生边跑边哭,大公鸡紧追不舍。但是等强生跑出村子时,大公鸡却不追了。强生就一直哭到打面机房。
打面机房的噪声很大,姥姥就扯着声音问强生怎么了。强生都哭不出声了,他哪儿还有大力气给姥姥解释这一切。他尽管哭着说着,但是姥姥还是什么也听不见。
强生不解释了,就红着眼睛瞪着姐姐。
姥姥对润红说,这几袋子面一次拉不完,分两次拉,让润红和弟弟先拉一次回去,她在这儿帮忙撑袋子。
润红就在前面拉着架车,强生在后面推着。走到半路的时候,润红小声嘀咕了一句:“小败家子儿。”
强生立马不干了:“你凭啥说我是败家子儿?”
“你就是一个败家子,你要不是败家子,你花那钱买那没有用的干啥?”润红也停下来吼道。
“这是我们老师让买的,你们学校没有,但我们学校有,大家都买,每个人都得买!”强生也冲着润红吼道。
润红把架车一停,站在那儿狠狠地骂了一声:“你就是败家子!”说完就跑回去了。
强生看车子没有人拉了,就自己拉起来,边拉边说:“这是老师让买的,不是我要买的。”
进村的时候有一段路是上坡,强生拉不动,就使出全身的力气,可是还是拉不动。也许是力气用大了,强生的眼泪都出来了。
从旁边过的大人,看见强生自己拉着车子,就过来帮忙推到强生姥姥家,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姥姥。
姥姥回来之后,把润红批评了一顿。孩子不是自己的,即使润红再怎么不是,姥姥也不会打她的。只是简单地批评,也让润红泪流满面。
姥姥知道,润红从到这儿没有买过一丝布,做一件像样的衣服,她看到弟弟拿大价钱买这么个衣服,心里委屈。
晚饭的时候,姥姥就用这新打的面蒸了一锅的馍,蒸好以后,姥姥又开始抱怨:“怎么这馍就是蒸不白?”
说着,她有从馍皮上揭掉一块褐色的疙瘩:“年纪大了,碱都拌不开了。”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她看看润红,又看看强生,没有一个人在回她的话,大家都在吃自己的馍。
姥姥问强生:“要不要吃什么菜?”强生摇摇头。问润红,润红也摇摇头。
姥姥一口馍吃不下去了,她怎么也咽不下去,嗓子被堵住了一样。
她问润红:“润红,你在俺家是不是过的特委屈?”
润红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姥姥又看看强生,强生也在啃着馍。
姥姥问强生:“你来的时候,恁妈是不是告诉过你,在姥姥家再苦也不能说出来?要不然的话,为什么生活的那么苦,都没有听你们怨一声?”
强生也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吃馍。
姥姥叹一口气:“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不知道恁妈有没有告诉你们,但是你们能跟着我这个老婆子过苦日子,你们都是好孩子。你妈也是好孩子,她小的时候家里穷,全村的人都穷,那个时候没有煤球这一说,家家户户都是烧锅。每天早上家家户户都是去捡干柴,就去村子西边的树林。那时候捡柴的人很多,哪儿有那么多的柴让大家每天都去捡啊。每天恁妈都去的很早,可是你早,别人比你还早。去晚一会,什么都搂不着。那时候天多冷啊,那冬天,那雪……就那么过来了……”姥姥说不下去了,她昂着脸,生怕眼泪掉下来一样。
润红和强生都没有说话,大家都在使劲地咬着馒头,然后生生地往下咽。
姥姥吸了一下鼻子,苦笑了一下:“这馒头越来越不好吃了。”
晚上强生和润红都睡不着,他们都好久没有听到妈妈的声音了,他们像极了被遗弃的孤儿,他们每天渴望的不再是妈妈快点回来,而是妈妈快点打电话过来。可是妈妈就一次电话也没有打。
现在四儿终于想到要做什么生意了,秋意越来越浓,四儿找到村长,想让村长作为担保人,然后自己到银行借点钱。
四儿把自己的想法和村长说了,并且四儿又把自己的房子作为抵押借了五千块钱。四儿刚借到钱,就去二手车行买了一辆二手三轮车,又进了点水果,然后到处骑着卖。听姥姥说生意还不错,就暂且不说。
国秀在山东那边上了小学,是全日制寄宿的。这样正德和国秀妈都能安安分分工作了。
最近润红妈和玉林吵架了,原来玉林告诉润红妈自己戒烟的事儿是骗润红妈的,不仅如此,玉林还开始喝酒了,而且每次都是醉熏熏的。
这天,玉林从外面又喝醉了回来,半路骑自行车撞到了一辆汽车上,左边脸划在地上,都划破了,左边脸都是血。开汽车的人因为看见玉林这样,也害怕,直接跑掉了。
玉林一个人躺在公园里,他睡不着,他觉得脸火辣辣地疼。他没有看医生,他也没有意识去看医生。润红妈找到他的时候,玉林正靠在长椅上直“哼哼”。润红妈看着玉林左边的脸像涂了一层碘酒一样,她以为玉林看了医生,却不知道那是灯光暗,她没有看清楚,那是玉林脸上的血定住了。
润红妈没有理玉林,就在他旁边坐着,哭了起来。
她一哭,便想起了她的孩子,她的孩子现在怎么样?等她把欠的钱挣够,她就回去,再也不来了,她就这样决定了。
可是现在,她确实很想她的孩子,是那种痛彻心扉地想!那种想,就像现在处于黑夜之中一样,令她恐惧,却无法自拔。
她想明天给孩子打个电话,越快越好。
没有接通的电话
村长办公室里,吴刚吼道:“我已经等不及了!我必须要在走之前拿下八里河!”
李三眉头紧皱:“恐怕这样不妥,如果大家都不同意,你来硬的也没办法!”
“哼,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如果你和大家的关系还没有处理好的话,我走之后,你就继续烧你的菜吧!”吴刚把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这,这让我怎么办?”
“你自己想办法吧!好了,你回去吧,我还有事儿。”
李三叹了一口气,把门从外面重重地关上。
吴刚转身打了个电话:“你放心,我一定能拿下八里河这个项目,你过两天安排个人到这考察一下,尽快把设计图做好,到时候一拿下来,我们就可以动工!我办事儿,你放心,行,先挂了。”
吴刚挂了电话,重重地叹口气,他越来越觉得八里河最适合作为旅游圣地,他可以把这个“八里河”建设的比之前的“八里河风景区”更为豪华,可是这事儿要从长计议,他要好好地琢磨琢磨。
姥姥家的屋后有棵大梨树,梨树下有个不大的水塘。每天放学总有调皮的孩子用石头把梨砸落,大部分就落在水塘里,或者孩子就爬到树上去摘。
姥姥说:“强生啊,你放学没事儿,就搬个板凳儿坐在梨树下看梨,省得那些个倒霉孩子去够。不是说不让大家吃,现在梨还小,那些倒霉孩子没什么事儿就把小梨砸掉,落在水里又不能吃,你说那多可怜。孩子要是爬到树上,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你就在那儿看着,等到梨熟的时候,大家再去够。”
于是强生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