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她们下楼去晚餐的时候才会着克利福,他穿了晚服,结下了一条黑领带,他态度拘谨显得狠绅士的样子,在席间,他是十足文雅的,引领着一种文雅的谈话,可是一切都象带着一种狂昧。
“仆人们都知道了么?”当女仆出去了时,康妮问道。
“你的事么?一点也不知道。”
“但是波太太却知道了。”
他的颜色变了。
“正确地说,波太太并不是个仆人呢。”他说。
“啊,那我无所谓的。”
咖啡过后,当希尔达说要回房里去时,情势紧张起来了。
她走后,克利福和康妮静坐着,两个人都不愿开口。康妮见他并不激动感情,心中倒觉舒泰。她竭力使他守着这种高傲的神气,她只静坐着,低头望着自己的两手。
“我想你可以把你的话收吧?”他终于开口了。
“我可不能。”她喃喃地说。
“但是你不能,谁能呢?”
“我想没有人能。”
他怪冷酷地、狂怒地望着她。他是习愤了她的人,她可以说是他的生命和意志的一部分,她现在怎么胆敢对他失信,而把他日常生活的组织破坏了?她怎么胆敢把他的人格摇动了!
“什么原因使你叛背一切?”他坚持着说。
“爱情!”她说,还是说这句老话为妙。
“对旦肯。霍布斯的爱情?但是当你见到我的时候,你不觉得那是值得的吧?你不是想使我相信你爱他甚于一切吧!”
“一个人是要变的。”她说。
“也许!也许你是反复的。可是你还得使我确信这种变迁的重要。我简直不能相信你爱旦肯。堆布斯。”
“为什么你定要相信呢?你只要提出离婚,而不必相信我的感情。”
“为什么我定要提出离婚?”
“因为我不愿再在这儿生活了。而你实在也不需要我了。”
“你错了!我是不变的,在我这方面看来,你既是我的妻,我便愿你高贵地、安静地住在我的家里。一切感情的问题搁一在边一我确告你,我这方面搁开了不少,我觉得仅仅为了你的反复,便把勒格贝这儿的生活秩序破坏,便把这高尚的日常生活打碎,于我那是死一般难的。”
静默了一会,她说:“我没有法子。我一定得离开,我想我要有个孩子了。”
他也静默了一会,然后说:“是为了孩子的缘故你才要走么?”
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难道旦肯。布斯这样重视他的小生命?”
“无纤疑地比你重视。”她说。
“但是我告诉你,我需要我的妻了,我不觉得有什么让她走的理由。要是她喜欢在我家里生个孩子,我不觉得有什么不便,而孩于是受欢迎;只要合理而尊重生活的秩序,你想告诉我旦肯。霍布斯对你的魔力较大么?我不相信。”
他沉默了一会。
“但是你不明白,”康妮说,“我一定要离开你,我一定要和我所爱的人生活去。”
“真的,我不明白!我毫不相信你的爱和你的爱人,我不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也许,但是我确相信。”
“是么?我亲爱的太太,你没有这么愚蠢去相信人对旦肯的爱情的。相信我吧,即在此刻,你还是比较爱我呢,那么为什么我要去相信这种荒唐的故事!”
她觉得他的话是对的!她忍不住要对他和盘托出来了。
“我真正爱的并不是旦肯。”她仰望着他说,“我们说是旦肯,为的是要不伤你的感情。”
“不伤我的感情?
“是的!因为我真正钟爱的人。是要使你憎恨我的,他是梅乐士先生,我们往日的守猎人。”
假如他可以的话,他一定从椅子里跳出来了,他的脸色变黄了。他凝视着她,他的眼睛象大难临头似的突了出来。
然后他倒在椅子里,喘着气,两眼朝着天花板。
然后。他坐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话么?”他样子很可怖地问道。
“是的,你知道我说的是真话。”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春天。”
他静默着,象一只坠入陷阱里的兽。
“以,在村舍寝室里的就是你么?”
原来他的内心里早就晓得了。
“是的!”
他依旧在他椅子里向前弯着身,象一只陷于绝境的野兽似地凝视着她。
“天哪!你这种人真应该人大地上歼灭!”
“为什么?”她喃喃地说。
但是他好象没有听见她。
“那贱东西!那鲁莽下流!那卑鄙无赖!你在这儿的时候,竟和他发生了关系,和我的一个仆人发生关系!天!天哪!女人的下贱究竟有没有止境!”
她愤怒极了,这是她所预料的。
“你竞要这么一个无赖的汉的孩子么?”
“是的!我等待着。”
“你等待着!你的确相信么?从什么时候起你的确相信?”
“从六月起。”
他夫言了,他的样子又象个孩子那么惊异而失神了。
“真怪,”他最后说,“这么一种人也容许生在世上。”
“什么一种人?”她问道。
他神秘地望着她,没有回答。显然他不能承认梅乐士的存在,而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那是绝对的、不能言宣的、无力的憎恨。
“你有意要嫁他么?……接受他的秽名么?”他终于问道。
“是的,那是我所欲望的。”
他又目瞪口呆了。
“是的!”那最后说,“那证明我一向对你的想法没有错;你是变态的,你是狂妄的,你是一种半癫狂的堕落女了,你一定要追逐污浊的东西,‘没有烂泥便要发愁的’。”
突然,他差不多成为狂热的道德家了。他觉得自己是善的化身。而梅乐士、康妮这种人,是贱与恶的化身,他好象头上罩了圣光似的飘飘然了。
“那么,你还是离了婚把我丢弃了吧?”她说。
“不!你要到那里去,你尽管去,但害我却不提出离婚。” 他痴呆地说。
“为什么不?”
他静默着,象一个呆子似的,执锄地静默着。
“你竟要承认你这孩于是你的合法的孩子和继承人么?” 她说。
“我毫不关心孩子么。”
“但是如果他是个男孩那么他将成为你的合法孩子,他将继承你的爵位和这勒格贝啊。”
“我毫不关心这一切。”他说。
“但是你不得不关心!我将竭我的力量不使这孩子成为你的合法孩子,我宁愿他是个私生儿,而属于我一倘然他不能属于梅乐士。”
“你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
他的态度是不变的。
“但是为什么不离婚?”她说,“你可以拿旦肯做个借口,真正的名字是必提出的,而旦肯也同意了。”
“我决不提出离婚。”他执意说,好象已经钉了一日钉似的。
“但是为什么?因我是我要求的么?”
“因为我照我的意向而行,而我的意向是不想离婚。”
再谈也无益了。她回到楼去,把这结果告诉希尔达。
“我们最好明天走吧,让他静静地神智清醒起来。”希尔达说。
这样,康妮把她私人的东西收拾了半夜。第二天早上,她把她的箱子叫人送到车站去,也没有告诉克利福。她决意只在午餐前去见他道别。
但是她对波太太说:“我得和你道别了,波太太,你知道什么缘故。,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对人说的。”
“啊,相信我吧,夫人,唉!我们大家都难受得很,的确。但是我希望你和那位先生将来幸福。”
“那位先生!那便是梅乐士先生,我爱他。克利福男爵知道的。但是别对人说,假如那天你以为克利福男爵愿意离婚时,让我知道吧,好不好?我愿我能好好地和我所爱的人结婚呢。”
“我自然啦,夫人!啊,一切都信任我吧,我将尽忠于克利福男爵,我也将尽忠于您,因为我明白你们双方都是对的。”
“谢谢你!波太太!我接受我这点谢忱——可以吗?”
于是康妮重新离开勒格贝,和希尔达到苏格兰去了。梅乐士呢,他已经在一个农场里找到了工作,到乡间去了,他的计划是,无论康妮能否离婚,但他是要离婚的一如果可能。他要在农场里作六个月的工,这样,以后他和康妮或可有个他们自己的小农场,那么他的精力便有用处了。因为他得工作,甚至是劳苦的工作。他得谋自己的生活;甚至康妮有钱帮助他开始。
这样,他们得等着,等到春天,等到孩子出世,等到初夏再来的时候。
吉兰治农场,九月二十九日书。
经过一番进行后,我在这儿找到工作了,因为我在军队里的时候认识里查土,他现在是公司里的工程师。这农场是属于拔拉。斯登煤矿公司的,他们在这几种植刍袜和燕麦,以供给煤矿里工作的小马的食料,这并不是个私人的农场。但是他们还有牛、猪和其他一切,我的工资是每星期三十先令,农场的管理人罗莱,尽量给我种种不同的工作,这样,我从现在到复活节间可以尽量的学习。白黛的消息我毫无所闻。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离婚案中不出面;我更不知道她在哪儿和弄什么鬼。但是,如果我静默地忍耐到三月,我想我便可以自由了。而你呢,不要为了克利福的事而烦恼,最近总有一天他要摆脱你的。如果他不纠缠你,那已经是太好了。
我寄寓在一个很不错的老村舍里。居停主人是个海帕克的机关手,身材高大,长着一贪胡须,是个很信教的人。他的女人是有点象鸟儿的那种人,她喜欢一切上流东西和文雅的英语,满口都是“请允洗!”可是他们的唯—儿子大战中丢了命,这仿佛在他们中间凿了一个洞。还有一位是他们的高大的傻女儿,她准备着将来做个小学教员,我有时帮她预备功课,所以我是俨然家庭一分子了。但是他们都是正直的人,而且对我是太好了。我想我是比你更受人姑息了。
农场的工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