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对待孩子、对待亲人的笑,听到白川这么说,就像他在赞扬自己的孩子般的笑。
当初叫白川去送死就是这个意思,并不是真的让他去死,而是让他用身体接下子弹,让旁人以为他已经中枪身亡。
因为相信安承海,因为相信他的身手,所以才如此信任他。
「真的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呢,施局长。」
「嗯?」
「这件事结束后,我想请他到餐馆吃一顿。」白川的目光里闪着耀眼的光芒,那是一种期待的光芒。
「我要跟那家伙做朋友,可以吗?」
施柏耀仍然浅笑着,并点点头。
「当然可以,我想他,也会很高兴的。」
因为身份的关系一向独来独往,如果能交到这么一个意趣相投的朋友,他想必也会很高兴。
虽然现在谈这些都太早,但还是希望他能安然回来。
不管怎样,一定要安全的回来啊,承海。
想到这儿,施柏耀的表情渐渐凝重,见状的白川不由得收起笑容,尽管从未当过卧底,但在重案组做了这么久,他深知这个特殊身份的处境。
危险,已经完全不能形容,惊心动魂,应该说是比较接近的吧。
宁静的病房因为两个人的不语更为沉谧,昏暗的灯光照得房间里的气氛更为压抑……
开车回去时,身为帮主的丁易头一次被拦在了大门外。
看着贺敬谦带领自己的一干手下严严实实地堵在门外,即使他们全都恭恭敬敬朝他所坐的车子深深地鞠躬,丁易的笑依然冷得骇人。
丁易把车停在门外,自己却坐在车上不下来,唇角含着冷笑,冷看前面的一帮人。他并不是不敢直接开车从他们身上辗过去,只不过事后处理起来会很麻烦、很麻烦……毕竟眼前这一帮人,在青龙帮的地位全都是堂主以上。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动了一下,丁易移过视线望去时,看到因为疲惫而沉睡的人正慢慢睁开眼睛,似乎是感受到了身边的异样。
张岷的反应很冷静,尽管围在车外的人一身肃冷之气。他睁开眼睛后,只望了一眼窗外,又疲惫万分地阖上了眼,眼底下,黑色的阴影很深,明显看得出来他此刻的身体状况。
这样过分安静的张岷比外面笼罩着凝重气氛的人还要让丁易在意,也因为在意,在开车回来的途中,他意外地把车开得很慢,连在高速路上时速也不超过八十公里。一向很讨厌有人开车超越自己的他,今天极其有耐心的开慢车,任由一辆辆车子从后面超越。
只因为,担心只要开快一点,就会吵醒沉睡的人。
现在,看到张岷又睡了下去,丁易自他身上移开视线,无视车外一大帮一直朝他鞠躬的人,取出耳机戴上接着打开CD机然后整个身子埋进座椅里,闭上眼睛假寐。
耳机里传出的音乐是柔和的,但他们周围的情况却一分钟比一分钟凝重,因为丁易一直坐在车里没有任何举动,弯腰在外等候的人便也不敢有所举动,他们都维持着原样,一直等候、等候——
一个小时过去了,二个小时过去了……
寒风在他们身边吹过,一直阴暗的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漫长的等候让弯腰站着的人衣服开始湿透,但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动,连打个寒颤都没有。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丁易还是闭上眼睛听他的音乐,可是张岷不知何时已经张开眼睛,沉默不语地直视车外曲身沐浴在细雨中的所有人。
「精神好点了吗?」丁易摘下耳机,靠近张岷,伸手轻触他日渐消瘦的脸。
张岷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车外的人身上。
丁易跟着把视线移到车窗外,抿唇莫名笑了一下:「看来他们很欢迎你的加入呢!」
知道丁易在说笑话,张岷自鼻间冷冷地哼了一声。
白痴都能感受到自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说什么欢迎,现在他出去搞不好会变成马蜂窝。
在车里持续坐了几个钟头,身体略有些僵硬,原本想转换一下坐姿让身体舒适一点,没想到却牵引出让他耻恨的记忆。
「怎么了?」
见他脸色变得铁青,丁易不由得轻声问,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然后一双手摀住脸皱紧眉痛苦地别过脸去。
「身体不舒服?还是……」丁易顿了下,目光闪过冷光,「毒瘾又发作了?」
虽然近来张岷毒瘾发作的时间间隔变长了,但要想完全戒毒是很困难的事情,短期内更是不可能做得到,因此偶尔还会发作。
丁易想扳过他的脸看清楚,却被他用力甩开手:「别碰我!」
张岷的眼睛一向是清澈的,但因为过度的劳累与伤害,此刻他眼睛泛着细细的血丝,几乎是贴近着看他的丁易清楚的看到了这些。
「你一定是太累了。」丁易没有像往常那样生气,收回手,他接着道:「我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完后你就可以到床上舒服地睡一觉了。」
说完,丁易冷着脸推开车门走下车。
张岷看着丁易下车,当股间再次传来黏腻的热意时,他恨恨地咬着牙收起视线。
又不是预先就知道会在外面做那种事情的,当然不可能事先把套子准备好,但丁易又该死的喜欢把那东西射在自己的身体里,造成了现在这种——让他恨不得撕裂始作俑者的局面。
……可恶,现在回想起来,跟他做这种事情时的丁易,好像从来都不用套子。难不成这是他的习惯,做这件事从不用那种东西?该死的,他就不怕他那里烂掉!
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张岷抱住头痛苦的呻吟了下。
可恶可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居然在想这种恶心的事情?他搞不好等一下会死在这里啊!
没错,虽然没有与站在车外的那些人照面,但自他们挡在车外又散发出的杀意来看,他们想杀人,杀的是坐在车里的某人。
那个人不可能会是丁易,那么自然就是他了。
等到张岷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时,一脸冰冷的丁易已经立于那帮堵在大门前的人面前。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丁易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冷声问道。
在贺敬谦渐渐抬起了弯了近三、四个钟头的上身的时刻,一群黑衣大汉猛冲向丁易开回来的车子,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打开车门把坐在车上的张岷硬拽下车,死死压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丁易头也不回迎风而立,但已经陆续抬起头的人没有一个敢正视他,因为他的表情太过于冷酷,他眼睛里的光芒太过于血腥……
「你们想谋反?」
丁易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此刻在无声下着的细雨,没有一点重量,却渐渐渗透衣物,浸湿熨冷人的身体。
「我们效忠于帮主,绝不会做背叛之事。」带头的贺敬谦目光坚定,语气沉重。说完后,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被自己的手下压在地面上的张岷,又道:「帮主,这个人没有通过我们的审核,因此,他绝不能进入总部,且,必须接受裁决。」
并不是所有接受测试又未通过的人都得接受裁决,而是已经或多或少了解总部情况又未能通过测试的人才必须面临此境。
而所谓的裁决,就是灭口——
闻言,丁易眼中冰冷的光芒飞纵而过:「给我他未通过的理由。」
「我们的目的是要救出死刑犯,但结果是那个人死了。」意思就是不管是谁动手杀死那个人的都好,他们只看结果。
丁易抿唇笑了下,有点冷血:「题目是你们出的,结果是你们审核的,真让人有点无言。」
「帮主,我们的最终目标只有一个,为了青龙帮。」对着丁易,贺敬谦再次深深弯下了腰。
丁易沉默了一阵,道:「如果我一定要带他进去呢?」
「如果帮主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我们无法反对,但我们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废掉他的四肢,不容许他在房间以外的地方活动!」
被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张岷听罢,不由得将视线移到丁易身上,而丁易一言不发。
贺敬谦把他的沉默当成默许,遂而扬起手臂,立刻有人抽出长长的砍刀,挥舞着逼向张岷被硬扯直的手臂——
就像是闪电,又像是疾风,一把形如柳叶、薄如纸的飞刀剎那间刺穿握住砍刀的手,钢针般钉在上面。
闪着寒光的砍刀啷当一声掉在地上,手掌被飞刀刺穿的人一身冷汗痛苦地咬住下唇,另一只手握住不断滴血的手,硬是未出一声。
手臂差一点被砍下来的张岷脸色微微发青,不知道是因为逃过一劫而侥幸,还是目睹此景而紧张,他的胸口起伏的速度比平常还要快。
丁易依旧头也未回,但他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右手不知何时抽出,垂在身侧。
尽管没有人能够确切地看清楚,但看着这把锋利的飞刀,他们都明白是出自于谁手,把飞刀作为武器又有如此身手的,放眼青龙帮,除丁易外再无他人。
气氛因这一幕更为凝重,身上的温度足以冻结周遭人的丁易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人后,视线盯在贺敬谦身上。
「我有叫你动手吗?」
贺敬谦低头无语。
「我要带他进去,毫发无伤的进去——当然,我会负责看好他,若是出了事情一律由我承担,这样,总可以了吧?」
没有人回答,丁易也不期待他们的回答,垂在身侧的手抬起一挥,压住张岷的人立刻放开他并迅速移到一旁站好。
「阿森、阿强。」冷冷的轻唤一声,丁易的语音方落,似是一直候在人群后面的阿森与阿强立刻排众而出。
「先把张岷带回房间安置好。」
「是。」
恭敬地应声之后,阿森与阿强立刻执行。
并不是真的如此虚弱,但张岷没有拒绝阿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