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虑得很清楚了,我希望我的另一半不管什么原因都能以我为重。”
他看着那张红唇一张一合,每一个字都像子弹一样打向自己最疼的地方,自己一回来就不顾一切地赶了过来,谁知听到的还是这样伤人的话,心揪得好像它要碎掉了一般。
他踉跄后退了两步,用手捂住了心脏,好像这样就能免除它的破裂,“我当然不管什么时候都以你为重。你的生命比我的更重要,这还不够吗?”
“张泽,如果有机会,我也可以还你一条命,可这样的决定与实际的生活是两回事。很多时候,活着比死着更不容易!所以《赵氏孤儿》中,公孙杵臼取了容易的死,而程婴则艰难地活着。”说完周韵有些不敢看张泽的目光,安静地低下了头。
张泽猛然上前一步,用力捧起周韵的脸,让她正面对着自己,坚决地说:“周韵,你怎么觉得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不在你身边呢?经过了那么多事,我不会再让那样的情景出现了!”
“人的性格是难以改变的,张泽,曾经有那么多次你都犹豫,可你还是选择了去陪着柳绮。”
张泽陡然放开了她,所有的痛苦都化作了怒火,“现在哪还有什么柳绮,我已不欠她的,现在只有我们两个,重新开始不好吗?”
“什么没有柳绮,她现在还在你老家住着吧。再说没有柳绮,还有张绮,王绮,张泽,我意思不想以后再为类似的事而争执。我们做朋友不好吗?”
“做朋友?你以为我是陈珏那个傻瓜?在离婚后还能和你做朋友!像条狗一样被你呼来唤去!”
陈珏是周韵前世的前夫,两人离婚后仍关系很好,周韵有什么事他跑得很快,有一回林新生住院,陈珏还煮饭向医院送,用周韵的话就是像多了一个家人。
“原来和我做朋友就让你觉得像条狗,那你走吧。”周韵也有些恼怒。
原来有多喜悦,现在就有多难过,原来有多激动,现在就有多生气,自己倾其所有奉在她面前,却得到一句死比活着更容易的话。还拿赵氏孤儿里的例子做比,这是同一回事吗?张泽一拳打在机房墙上,血顺着墙流了下来。
周韵看得胆战心惊,她焦急地拉过张泽的手,“你去包包吧,都流血啦!”
这点血算什么,他心里比这疼无数倍!既然不愿和他在一起,那就不用让她的关怀像个肉骨头一样吊在他前面,张泽推开了她,声音冰冷如一把刀,“周韵,你真的决定好了不再改变?”
好心好意去关心他,反而态度这么差,这还是张泽第一次推开她,周韵也生气了,脸绷了起来,“当然!”
“你真是铁石心肠!”张泽深深看她一眼,愤然离去。
☆、第19章
看着张泽决绝大步离去的身影,周韵僵直地立在那里,一时之间脑子空空的,空虚,无助、痛苦,后悔像是一条毒蛇,不断在吞噬着她的心脏。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免得忍不住叫张泽回来。
就这样好了,原来她还想着等她有能力时,就去尽己所能帮助张泽,如今他也已重生,再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多余的事,如果做不成朋友,就远远地祝福着他也罢,真到他遇到事情时,也倾其所有去帮他就是了。
就是他的手伤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个傻瓜,也不知道去包扎了没有。
周韵推起了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从庄稼里走了出去,走到离生母家不远的小路时,这才慢慢把表情调整回来。
回去的时候叶慧和周大芳在做饭,生父林新生也回来了。他身体瘦削,一脸斯文,像个教师更甚于像个工人。
见到周韵,露出温和喜悦的笑,“小芳也回来啦。”他见到周韵从不说来了,而是说回来了,好像只是女儿出门一趟又回来了一样。
周韵“嗯”了一声把东西放好,走到池子边。林新生也陪她站着,他生了儿子后就做了节育手术,不知是否损伤了身体,很少做重的农活。
周胜武和林大江站在池子上面架的木架上,围着锣相对而站,一人手里拿了一把木柁。木柁是一种底座为圆盘子的工具,有一个一米左右长的柄,柄上安装着一个与它呈九十度角的把。
周韵站在池边看得清楚,锣里是水混合一些红薯被打碎后的渣,两人要做的,就是用木柁用力按压红薯渣,把它里面的水分挤压出来。通过挤压,水都通过锣下面的细纱落到下面的水泥池子里。
两人交叉把木柁向对方的方向用力按去,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站在一边,周韵只听到一声声嘭嘭的声响快速传来。
等锣里渣少的时候,两人都把上半身压在手柄上,以图挤出红薯渣里的水分,很快就都满头大汗。
等水分挤得差不多,又重复了一次放水、挤压的过程,林新生才用一个小盆把锣里的渣舀出倒在了一旁堆得半人高的渣堆上,又从旁边的大锅里挖了些新的渣放进去。
不过两种渣明显能看出不一样,大锅里的渣呈现黄白色,里面富含红薯淀米分,地上堆着的渣则是雪白的,明显只余渣滓了。
“我来试试。”再一次在锣里装满了水后,周韵上去伸出了手,
“给。”周胜武痛快把柁递给了她。周韵双手握着柁,在里面水多的时候,还能搅得动,可等开始向下按压的时候,林大江按一下,水流哗哗哗,她按一下,水声淅沥沥,基本都不向下流。
周胜武笑着接过柁,“你的力气不够,还是我来吧。”
林大江也摇着头,呵呵道:“你不行!”
竟然被一个傻子嘲笑了。
周韵看看那个三米左右的大锅内还满满的渣,再看看院子里堆得山一样的红薯,才明白为何养父说磨米分子是力气活。
“爸,你不是机械厂的嘛,为什么不让他们厂做一个电子柁,只要一开开关,它自动往下按,挤压红薯里的水分,那不就省劲多了吗?”
“大家都这么干活干习惯了,我们都没想到,不亏是我的女儿,就是聪明!脑子就是灵活,吃过饭我就回去城里,把图纸画出来试试。”林新生沉思了下哈哈笑起来。
能用就好,周韵觉得因张泽离别造成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
“吃饭,舅、妗子、哥,小芳,远远!吃饭啦!”周大芳端着饭出来。
午饭蒸的白米饭,做的肉片炒白菜,肉片炒香菇,米分蒸红萝卜丝。林大江端着他自己的一个铁碗,碗里冒尖大米饭上放着菜。他蹲在院子里的一个空地上,咂咂嘴,“还是今儿的饭好吃!”
连傻子都说好吃,确实是不错,米是东北的大米,粒粒晶莹,比他们这里本地的旱稻味道好得多,菜更不用说,在周大芳巧手下,香气扑鼻。也怪不得原来养父母担心,生身父母这里的条件强了他们不少。
周韵还记得前世来这里时的心情,越是这里条件好,越觉得自己可怜,如果不被送走,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一切。
是和张泽在一起后,她越来越自信,可以平淡地对待原来的一切。自己在这里好好地吃饭,也不知道张泽吃了没有。怎么又想起他了。周韵强迫把目光转向手里的碗,冲大芳翘了翘大拇指。
大芳有些得意冲她笑了,“好吃就多吃些。”
林远也说:“大芳姐,你做的饭太好吃了,和姑姑说说,你住我们家别走行不行?”
“那你和你姑姑说说,你到我们家去住行不行?”周大芳笑道。
“那还是算了,我还要在这里上学呢。”
吃过午饭,林新生就急着走了,说回去试试做电动柁。其他人又开始干活,周韵帮着挑出些红薯准备放窖里。可刚干了一会儿。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过来了,笑呵呵地问:“这是林新生家吗?”
周韵抬头看了看,发现这个人提着一兜苹果,身材微胖,可她并不认识,又低下头开始挑红薯。叶慧站起来疑惑地说:“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邻村刘家洼的,来谢谢你家外甥帮了我外甥女!不但把她带去了我那里,还给我们带去了药,用了他带去的药后,她的脚也好了许多呢!”
听到这话,周胜武停下了手里的活,从池子上跳了下来,“乡里乡亲的,都是应该的!”
叶慧也笑着道:“胜武说得是!嫂子屋里坐吧。”
三人去屋里了,周韵问是怎么回事,周大芳低声笑道:“胜武的春天来啦,哈哈!”
原来叶慧从镇上回来后,周胜武忽然扭捏道:“妗子,家里还有红花油吗?”
“怎么了,你哪儿扭伤了?”林慧忙问。
“是这样,我们路上遇上一个女孩,亲戚是刘家洼的,脚崴住了,我想家里有红花油的话给她送去抹抹。”
“有的,不光有红花油,还有好得快喷剂。都是你林桐姐从他们医院开回来的。放在家里时间长了也要过期,你都拿过去吧。”叶慧把药找了出来。
“男生外向啊!”周大芳直言不爽。
“什么啊!”周胜武站起来接了过去,有些结巴地说:“那……我给她送去。”
在周大芳两人炯炯的注视下,他走路差点崴着脚。
“诶,你从村子西边地里那条小路过,这边近得多!”叶慧吩咐他。
“好的!”周胜武慌里慌张地走了。
这次,他去的时候得到的招待更热情,谢过他带的东西后杨丽茹的姨陪他说话:“听丽茹说你家亲戚是林家湾的,是哪一家啊,我说不定认识。”
“我舅叫林新生。”周胜武看杨丽茹一眼,她正微笑看着两人。
“原来你是他家外甥,谁不知道他家啊,他家几个孩子学习都非常好,老大考上大学时他们村还放了电影,我们都去看了呢。”杨丽茹姨身子向前探了探,说:“吃点花生吧,这是咸味的呢。”
周胜武剥开一个尝了后笑了,“就是这个味,这是我们家做的咸花生呢。”
杨丽茹眼睛一亮,“你还会做咸花生?真是太能干啦!”
“这不算什么啦。”到底才刚认识,周胜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