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麦芃芃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家元洛北是温润君子不假,但非常喜欢吃醋,她不得不有所忌惮。
“郊县有家工艺坊,最近扩大了规模,邀请我去参观一下,他们老板叫陈年,人很热情的。要不要一起去?”
“陈年?是不是做捕梦网的?”她惊奇的问,世界真的很小。
沐亦朗点头,“据说是。怎么,你认识陈年?”
“认识认识,是合作商铺,但没见过面。还记得那次塌方吗,那天我其实就是要去他家的工艺坊,只是没去成。” 她撅起嘴,那天的回忆不算美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糟糕。
“那正好可以一起去见见。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陈年呢。”他盯着她,悠悠的说。
麦芃芃很多情,马上敏感的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可是那里很远的。”她动心了,但又有点忧虑。
沐亦朗乘胜追击,“放心,咱们走高速,一个小时就到。奇怪,你怎么看起来有些害怕?”
麦芃芃心虚的要命,再次硬生生打个喷嚏,“都说是感冒发烧所以脸色差,沐老板今天的眼神实在不佳。”
沐亦朗哈哈大笑,拥着她上车,等到坐定系上安全带,“谢谢你,小麦芽。”他说。
“谢我什么?”
“我去过墓园了,管理员说有个女孩前几天祭拜过我的父亲。”他没有告诉过她,父亲是他心中最隐秘的痛,他如今的命运,都是多年前早已注定的结局。
麦芃芃一笑,“应该的,恰巧我去祭拜爷爷奶奶,顺便祭拜下沐叔叔,你帮过我那么多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沐亦朗没在说话,冲她微微一笑,眼神望着延伸蜿蜒的望水街景,有些唏嘘感叹,在麦芃芃眼里,那表情有些捉摸不透。
庆阳庄的陈年,便是麦芃芃相约两次均未见面的陈老板,越野车飞奔在高速路上,路旁的白杨树急速掠过,她之前迷信的认为自己与陈年是星宿不和不得相见,所以隐约担心此行仍会发生未知的麻烦。沐亦朗在车镜中望着她变幻不定的表情,只觉得有意思,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偷笑,一会儿噘嘴一会儿哼着歌,好不热闹!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是什么环境造就了她,才可以这样明媚这样肆意,想笑便笑,想哭便哭?而他的心如黑洞,暗生千万毒菌,侵蚀骨髓,化为毒蛇,蔓延在恶毒的荒原,早已不得重见天日,而这样的自己,千方百计的接近她靠近她,最终又会归向何处?
麦元雅集内,吴诩推门而进,店里唯有依丽一人。依丽见他走进来,有片刻的慌乱紧张,擦拭桌子的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芃芃呢?”他环顾四周没有佳人倩影,回头问。
“出去办事了,中午就回来。”
“依丽,你看起来好像瘦了,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了?”
依丽身体微微一僵,“没事了,换了肾,如今好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这里的工资不如我家店里高,我私自把你调过来,你不会怪我吧。”当初麦元雅集缺人手,是他恳求她过来帮忙的,没想到依丽满口答应,丝毫没有犹豫。
依丽笑了,“当然没有,我跟芃芃很投缘,也很开心。倒是你,你最近瘦了,也憔悴了,凡事要多为自己考虑才行。”她指指他多次藏身的街角。
吴诩摸摸自己的下巴,明显的变尖了,他不好意思的一笑,“你都看见了?”
依丽点头。
“别告诉芃芃,我不想让她知道,就当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吧。”他的眼神清亮,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光芒。
她不忍心告诉他,麦芃芃已然知道真相,爱有多苦,她自己明白。他的痴心,他的隐忍,与她如出一辙,何曾有半点不同。“好。”她轻轻点头,勾住了他伸过来的小手指。
☆、四、庆阳庄之行
庆阳庄是陈年的工艺作坊,安置在花木掩映的乡下,雅致安静,工人四五个,全是当地最心灵手巧的年轻媳妇儿。这次他准备扩大经营,特地多招了几位手工编织艺人来制作藤制品,屋里摆着的藤桌藤椅样品都极其精巧,夺人眼球。麦芃芃与陈年终于实现了世纪大会面,彼此都十分吃惊。麦芃芃惊讶的是,原来陈年如此风姿奕奕,一袭青衫,家常黑鞋,她猜没准是纳的鞋底子,一举一动行云流水,颇有道骨仙风。陈年惊讶的是,略带煞气眼神挡不住凌厉的沐亦朗,居然对身边这位蹦蹦哒哒咋咋呼呼的姑娘如此温柔迁就,遇到沟沟坎坎便忍不住在她腰后环护,偏又不敢用手触碰到她的身体,只得奇奇怪怪的虚扶着。即便如此,这位麦老板仍是不得安稳,一个不小心险些摔进泥塘,沐亦朗手疾眼快把她拉进怀里,她吓得双手瞎划拉,食指颀长的指甲划过他的脖颈,脖颈处顿时浮现一长条殷红。
沐亦朗疼的皱眉,陈年惊得深吸一口气,始作俑者更是急的满脸通红,羞愧代替了被紧抱的害羞,她慌忙从小挎包里掏出纸巾为他擦拭干净,边擦边叨咕,“疼不疼啊,一会儿我就把这害人的指甲剪了,哎呀,你别乱动。”口中说着别乱动,她自己仍扬着脖子扭来扭去。
“好啊,不过指甲剪了可别丢,送给我珍藏,如何?”她的小脸蛋高高的仰着,粉红饱满晶莹的唇距离他从未如此的近,严肃认真一本正经如临大敌的小表情让人忍俊不禁。他不由得把她往怀里搂的更紧一些,不合时宜的调戏她。
不过,貌似他的调戏如同落地的鸡毛,毫无声息,麦小妞一心弥补过错,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做什么。倒是陈年看在眼里,扭头撇嘴偷笑,沐亦朗悄悄给他使了眼色,他这才恢复了道骨仙风。
一场小风波居然让相见的气氛活跃起来,陈年邀请他们去参观作坊,路上麦芃芃偷偷拉住沐亦朗的袖子,悄悄的说,“我觉得我与这个陈老板,真的是八字不合,前两次相约都遇到麻烦,这次终于见面了,又伤了你。你别恨我,要恨就恨他。”
沐亦朗凑过来同样压低声音,他明显很享受这种与她拥有小秘密的感觉,“等回去我找个黄大仙给你俩算算,若是他克你,我便收了他这个孽障。”
她闻言立刻悄然鼓掌,眉开眼笑。陈年走在前面,听到这段无聊至极的对话,心中苦笑,但只能是当作耳旁风,毫不理会。
陈年是极其风雅的人,庆阳庄亦是洁净有序,手工艺人们潜心于手中的作品,彼此间低声交流,话题都离不开工艺技巧。参观了整个庆阳庄,麦芃芃更觉得与他合作很值得。
逛了一圈之后,陈年把他们二人安排在茶轩休息,她端着茶大口的喝,只觉得口中甘甜清香,也不知道是什么茶,但直觉肯定是上品。
“喂,沐亦朗,”她现在习惯于直呼他的大名,“你这次来,也是想跟陈年订货?”
沐亦朗放下手中的茶杯点头,“正有此意。”
她顿时苦了脸,“那我岂不是要失去你这个客户了,一样的东西,我从他这里拿货再卖给你,卖的比他贵。你以后是不是就不跟我们麦元雅集买货了?”
沐亦朗一口茶噎在胸腔,笑岔了气,“你放心,以后我只从你那里买,你想卖多贵就卖多贵,我照单全收。”
“真的?”小财迷双眼放光,心里噼里啪啦打着如意算盘。
茶轩茶香缠绕,袅袅不绝,沐亦朗含笑抿茶,眼神如秋日阳光一般投向她,点头不语。
窗外若隐若现欢快喜庆的唢呐声,她竖起耳朵听,声音越来越近,她爱凑热闹的毛病又犯了,双腿晃个不停,摇头晃脑,心神不定有些坐不住。
“今日恰好隔壁邻居娶新娘子,送亲的队伍马上就到,麦老板要不要去看看红轿里的新娘子?”门口青衫一闪,陈年踱步而入。
“好啊好啊,你们先聊,我一会儿就回来。”她惊喜的一蹦三尺高,瞬间跑个无影无踪,留下沐亦朗与陈年面面相觑,满脸苦笑。
“坐不稳呆不住,见到热闹就心痒痒,这毛病该怎么治?”
陈年盘腿坐在蒲团上,给他斟茶,“我看这女孩天真烂漫活泼无邪,十分可爱。倒是你,小朗,你的病要如何才能治?”
“我的病?”
陈年将茶端给他,“你的相思病。”
“怎么,你这是要取笑我?”沐亦朗笑问。
“我只是从未见你对女孩如此上心。只可惜,貌似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沐亦朗摇头苦笑,“你还看出什么了?”
“我还看出她就是你前几次要我帮忙设计的人。你处心积虑接近她是为何?我并不希望你伤害到她。”
“我对她,从来没有半分要伤害的意思。你当我是什么,杀人狂魔辣手摧花?我只是要让有罪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你把玉佩都换成赝品,肖天和有没有发现?”
沐亦朗摇头,“这么多年都是我在外帮他寻找九王玉,每一块都是我由我经手,再加上你的技术,以假乱真,他不可能发现。”
陈年微微叹口气,“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小朗,肖天和不是善类,何况还有谭木森这老狐狸,凡事你多加小心。执念太深,害人害己,你要善待自己。还有,以后没事不要再来庆阳庄,玉佩在这里很安全。”
“表哥,”沐亦朗抬头盯着他说,“第九块王玉,我已经知道在哪里。等集齐九王玉,报了杀父之仇,我便可以收手了。”
“那然后呢?”陈年对九王玉并不在意,只关心他。
“然后,”他长吁一口气,望着茶轩帘外的青山,那里秋红秋黄连绵不断,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刻,“或许会和你一样,择一地安静之所,闲云野鹤,直到终老。”
最好的光景,其实是把她带在身边,听她笑,看她闹,可那是否只是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如果不是梦,他愿意倾其所有,去换取内心的渴求。
隔壁娶亲的唢呐声欢快喜庆,一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