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邻人听见,也是忍笑。胭脂安分,不与他们一起起哄。
后头微有杂音,连枭心思缜密,又怎会不知下人在说些什么,蓦地回头盯着他们,却是恰好盯在了胭脂那。清澈明亮的眼眸看来,一时竟挪不开眼,愣了片刻,才又偏转回头。
那一愣,白梨已回了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个穿着丫鬟衣裳的少女,肤色细腻,容色娇艳。近日听闻连枭为了自家婢女与厉公子动手,想必就是她了。天下男子果真都是喜欢这般模样的么?心中顿觉苦涩,收了打量的眼神,前头拐角处已冲出一人,差点撞在她身上。见那人步子不稳,忙伸手扶住,却又是个清雅秀丽的女子。
苏洛心睡的晚了,这祁桑国的天气又冷得渗人,便躲被窝里,连早饭也未吃。刚听婢女说白梨来了,秉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信念,忙起身去凑热闹。
连枭见了她,笑道,“跑这么急做什么。”
苏洛心站直了身,想看看他对白梨是什么态度,便吐了吐舌头,俏皮道,“来看看嫂子啊。”
这话一出,白梨的脸立刻红成了枣子。众人也没想到这表小姐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全愣了神。倒是宋夫人先回了神,轻责道,“你这孩子,说话没个谱。”她又欠声对白梨道,“心儿这丫头性子直,白姑娘别见怪。”
白梨被她惊的一愣一愣,见宋夫人跟自己说话,忙说道,“不碍事不碍事。”
她本意是不会责怪苏洛心,想了想似乎又有歧义,倒像是她不知廉耻真当自己是她的嫂子了,又急声道,“那个……”
可话到了嘴边又词穷了,只差没蹦出个“本姑娘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来,顿觉窘迫。
胭脂默默摇头,她这个模样,做正室也得被苏洛心压了风头,毕竟两人家世都差不多,自己只能把连枭拽得牢些,让她们斗那娘家的权势去。
连枭忽然笑问,“雪春苑今年的梅花开的可好?”
话锋转得快了些,其他人还有些怔,胭脂接话道,“开的极好,昨夜下了雪,更是彻骨寒香。”
连枭点头,“若我没记错,白将军素喜梅花,尤其是白梅。府上正好有梅林,不如一同前去?”
白梨感激看他,越发觉得自己没挑错人,当即应了声。
宋夫人也松了一气,毕竟现在白梨是客,扫了面子可不好。她有多了两分心思留意胭脂,上回让她顶了罪没有怨言,又与连枭心意相通,看白梨时也未有妒意。她对自己的儿子,或许真是喜欢的,自己与她不合,也罢了。想到这,看她时又顺眼了许多。再看苏洛心,眉头拧着,小家子气的很,就算疼爱她,也有了些疙瘩。
苏洛心一计不成,略有些不甘心。宋夫人见她还想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拉着她的手笑道,“心儿,姨母想起昨日何夫人邀我品茶,不如你随我去。”不等她答话,便又对一众下人道,“你们也都散了吧,让少爷和白姑娘安静赏花去。”
苏洛心见她这么说,只好忍了不安,“是,姨母。”
白梨倒不希望他们全都散了,平日在战场和连枭话也并不多,更何况是在连府。可偏他未言语,宋夫人一走,下人也都各自忙活去了。
胭脂看着她拘谨,看了看连枭的神色,离去前问道,“白姑娘可是口渴了,胭脂替您倒杯茶水吧。”
白梨简直是得了救星,“渴,渴了。”
胭脂笑道,“白姑娘可先赏梅,胭脂去去就来。”
连枭倒不觉得拘束,他本就不是个会在女人面前尴尬的人,相反看着白梨的模样,倒是让他减少了对她是细作的怀疑,毕竟他们从儿时就相识,只是这次敌国的事件太蹊跷,不得不让他多了几分心思。
见胭脂离去,白梨轻轻干咳两声,说道,“听闻前几日你跟厉公子动手了,所以我今天登门拜访看看你。”
一句话说的似乎没个前后,连枭却也听明白了。毕竟厉公子的姐姐是贵妃,厉家也是官宦人家,担忧他们不怕连家权势,在朝廷掀起什么事来。因此白梨前来拜访,便是要让厉家知晓,连家和白家已是一家,莫要再动什么歪脑筋。
连枭笑了笑,她果真还是想得简单,也并不了解他。若厉家有着比连家还大的权势,他又怎么会去惹那恶虎,“费心了。”
白梨顺势偷偷看了他一眼,相近而视,看的更加真切,此时更是俊朗非凡,心又乱跳起来,低头“嗯”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胭脂拿了茶水来,两人便在凉亭喝茶,赏梅品茶,话也渐渐多了。只是在她这旁人眼里,连枭和白梨,却更像是知己,儿女情长什么的,倒很是生疏。
墨砚易碎情易生
白梨自上回来拜访了一次,近日也越发大方起来,没了那扭捏之气,几乎是每日都来连府待上半日。两人得了皇婚,还未定下日子,祁桑国民风开化,未婚妻来串门,也无人说闲话。
苏洛心未见白梨前,倒无担忧,但近日见她来的多了,连枭待她也似乎略有不同,心中微微焦急,每每见她来了,自己也往那去。
两人与连枭,谈的无外乎是边关战事。白梨对战场布阵极为了解,苏洛心那稀奇的点子也同样让连枭感兴趣。胭脂见她们两人话语如刀剑,心中不急,也不搀和进去,做好下人的本份。
傍晚连枭出了书房,胭脂一如既往拿了墨砚去井边清洗。走进后院,却见已有人在提水,消瘦的身躯提的分外吃力,井口似乎还力要将他拖下去。好不容易把木桶拉上来,已见他提袖抹了抹汗。
胭脂看了四下,没有其他人,才缓缓走了过去,唤了他一声“十三公子”,便又见他神色漠然,那微微泛红的脸配着这冷漠,倒让人觉得他的淡漠是强装的。
连清垂眸看着她手里的墨砚,眸子微动,“好砚。”
胭脂笑了笑,“胭脂不懂这些,但少爷很喜欢这块墨砚,已用了几年。”
连清神情敛起,淡淡应了声,便拿瓢舀水清洗墨笔和墨砚。
井水冰冷,冻的他的手紫红,有些地方竟皲裂了。胭脂怔松片刻,再看他的衣裳,虽然干净齐整,但颜色泛白,似乎是洗了多次。连家素来重武将,连清连庶出也算不上,单是这两个,他的日子也并不会好过到哪里。
想着他的双亲早早离世,自己的爹娘也不知在何处,心头泛起同病相怜之感,顿时又亲近起来,俯身拿了瓢给他舀水,“十三公子,一只手洗不净这笔。”
连清顿了片刻,又执拗的拿过,“不劳费心。”
胭脂见他性子犟,没有多话,也蹲身洗着。
连清本是低着头,却见一双青葱玉手在那砚台上起舞般,墨色衬着紫红小手,甚是好看。他收了视线,问道,“子清的伤好的如何了?”
“已好了大半,年后应当便能痊愈了。”胭脂问他,“十三公子,你这般关心少爷,为何不来看看?”
连清淡声道,“我不过是婢女所生,到处走动,会遭人闲话,况且若真去探望,通报之时,还不知对方是否知晓有这么一个人,倒不如不去讨个没趣的好。”
胭脂听他声音低沉,颓靡至极,忍不住说道,“胭脂记得你,你是连家的十三公子。”
连清怔愣,这才正眼看她,双目湛湛有神,说不出的柔媚细腻,这一看,两人都登时陷入了莫名的悸动中。胭脂别开视线,慌慌拿了砚台,“奴婢先告退。”
步子走的急了,地上又都是水渍,脚上滑了去,人定住了,手中的墨砚却被抛了出去,生生摔在地上,啪嚓碎成几瓣。
胭脂惊的差点站立不稳,那墨砚虽不是连枭的至爱之物,但他素来不喜新鲜玩意,一旦用得惯了,便厌烦更换。这墨砚从她入房前便在了,恐怕意义不凡。石质幼嫩,纹理清晰,雕工也是出自名匠之手,又岂非是她能赔得起的。
连清忙上前拾起砚台,见她脸色青白,低眉想了片刻,“你跟子清说,这墨砚是我打碎的,便可。”
胭脂心中惊动,可墨砚是在自己手上碎的,就算真说是连清造成的,他罚的,也是自己,又何必欠连清这个人情,摇头道,“胭脂做的错事,又岂能连累公子。”
她用衣裳承托了碎砚,神色黯然的离了院子。连清看着她的背影,萧索寂凉,那连枭的性子,他也略有耳闻,对待下人,似乎毫无情面。会把婢女脱光了扔到雪地里的人,又岂是善类。
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渺小无用,不由得长叹一气。
胭脂心事重重的回了书房,见到那紧闭的门,才想起连枭早已回了房。往那前去的每一步,都觉步子沉重。眼见着要过年了,她还得给舅母年钱,可即便是从她的月银里扣,也不知要扣到何年。
连枭久不见胭脂来伺候他沐浴,开了门要让人去寻她,就见她神不守舍的往这边走来。怀里不知抱着什么,垂眸沉思,到了前头还要继续往前行去。
“胭脂。”连枭见她置若罔闻,活似着了道,伸手拉住她,才见她抬头看来,不禁蹙眉。
胭脂惊觉,待看清了他,慌神道,“少爷。”
连枭蹙眉,“怎么丢了魂似的。”话落,便见她眼眸红了一圈,像兔子见了豺狼。
胭脂嗫嚅道,“少爷,我把你的墨砚打碎了。”
连枭见她摊开衣裳下摆,那墨砚未洗净,又见了水,浅淡的墨汁已经化在了她的衣裳,水渍似乎渗进里头去了。他拧眉道,“水湿了衣服,不冷么?”
胭脂以为他未听清楚,“少爷,我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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