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庄里鸦雀无声,张素养、秦士文、刘永祚和孙尚智等宣府文武官员个个满头大汗,八个蝗商也是面如土色,个个恨不得把这个吴二掌柜活活掐死!张大少爷则是脸色铁青,半晌才嘶哑着嗓子喝道:“你的税单官防,拿出来,还有库房,本官要查你的货!”
“别,别啊,有什么话好说,查库房干什么?”吴二掌柜总算是慌了些手脚。但张大少爷那里肯听,一个眼色使出去,恨不得掐死吴二掌柜的张家口副将孙尚智马上一挥手,一队如狼似虎的张家口士兵立即冲进吴记绸缎庄,不仅逼着二掌柜交出了帐本税单,还砸开了吴记商号的库房,逼着伙计搬出货物让张大少爷检查——更离谱的是,明军士兵竟然还从库房里揪出两个半裸的蒙古女人,两个女人都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穿着薄若蝉尘的单衣,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张大少爷再问两个蒙古女人的来历和身份时,吴二掌柜十分害羞的答道:“回总督大人,她们是姐妹,是来远堡外面一个蒙古商人的大小老婆。”
“操!看不出你小子不仅有姐妹控,还喜欢别人的老婆!”张大少爷骂了一句。那边马俊则笑得捧起了肚子,“哈哈哈哈哈,吴二少,怪不得你不让查库房,搞了半天,你把人家的老婆藏在了仓库里乱搞。好,我一会就去通风报信去,让她们的男人找你算帐。”
“这小子是谁?”乘着明军士兵清点货物数目的时候,范永斗朝马俊努嘴,低声向旁边的黄云龙问道。黄云龙低声答道:“马记茶庄的掌柜,店面在王登库和王大宇那条街上,也是天启六年的下半年到张家口开茶庄的,和这家绸缎庄的生意一样,都是不死不活,所以我们一直没把他们挤出去。”
“娘的。”范永斗哭笑不得的低声骂了一句,“这年头,就连这样的纨绔子弟也敢来张家口开商号了,撑了一年多居然还没倒闭,还真是奇迹。”
刘永祚亲自领着几个书办辛苦工作下,吴记绸缎庄的货物很快清点完毕,其中翻出了大约价值一千五百两的丝绸,是没有向朝廷交纳赋税的走私货,同时也算是违禁物资——另外还有两个属于别人的老婆。清单呈报到张大少爷面前后,张大少爷勃然大怒,喝道:“来人啊,把这个姓吴的给我拿下,所有货物和店面,一起查封!”
“别,别啊。”被明军士兵按着的吴二掌柜终于急了,挣扎着大叫道:“总督大人,我在朝廷里有亲戚,有靠山,你不能抓我!不能抓我!”
“少废话,本官管你在朝廷里有没有亲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拿下!”张大少爷铁青着脸大喝,倒是很有几分铁面张青天的风范。那边孙尚智更是乐得上蹿下跳,指着吴二掌柜大吼,“把这个偷税纳税的奸商给我拿下,抓到衙门里大刑侍侯。”
“总督大人,吴兄弟他在朝廷里真的有亲戚啊。”还好,马俊还算讲义气,冲上来作揖鞠躬的说道:“总督大人,我这个吴兄弟的亲姑父,乃是大明朝廷的吏部尚书张瑞图张大人,请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放我这个兄弟一马吧。”
“他的姑父是吏部尚书张堂官?”张素养、秦士文和刘永祚三人脱口惊叫,脸一下子就全白了——他们都是文职官员,升迁调动和政绩考核恰好都归张瑞图管。马俊点头,又赔笑着说道:“至于小人,小人的亲娘舅是兵部武选司主事钱元懿钱大人,请大人看在草民们两位长辈的份上,放小人们一马吧。”
“什么?钱主事是你的亲娘舅?”这回换到宣府副将孙尚智和张家口参将石天林脸色发白了——别看兵部武选司主事才是个六品官,可是管着全天下武将的升迁调动,手握实权,随便一句话,就能把孙尚智和石天林从张家口这个天下数得着的肥缺上调走,调到陕西去挨乱贼刀子或者调到贵州去啃竹子!那边张家口八大蝗商也是大吃一惊,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个纨绔子弟的来头这么大。
“我的座师张堂官,是他的亲姑父?”张大少爷也吃了一惊,指着吴二掌柜惊讶问道:“你们有什么证据?如果敢骗本官,本官可饶不了你们!”
“我有证据。”吴二掌柜这会也醒悟过来,挣脱按住自己的明军士兵,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递到张大少爷面前,“总督大人,这块玉佩是皇上赐给我姑父的,我来张家口做生意的时候,姑父又送给了我,说是遇到问题可以拿着这块玉佩去找本地官府帮忙!总督大人,你现在该相信我了吧?”
“是我老师的东西。”张大少爷点头承认。这么一来,那边张素养、秦士文和刘永祚更是不敢怠慢,连使眼色,把院子里的明军士兵全部赶了出去,张家口八个蝗商本来还想留下探听消息,可是看到张素养和秦士文可以杀人的目光,八个蝗商还是乖乖的退了出去,给张大少爷这帮欺软怕硬的狗官和两个权贵子弟腾出秘密交易的空间。但出得门后,范永斗马上把得力助手陈大并叫来,骂得是狗血淋头——后台这么硬的人物就藏在张家口一年多时间,范永斗的情报网络竟然没有查出来,范永斗简直想把陈大并掐死的心都有了!其他的蝗商则是眼珠乱转,盘算着的就是等这件事了后,怎么把吴二掌柜和马俊拉上自己们的战车,利用他们的关系和保护网,更多更快的赚银子。
过了许久,张大少爷终于领着张素养、秦士文和刘永祚等一帮文武官员从吴记绸缎庄里出来,就象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巡查来远堡的其他商号。抓着空子,八大蝗商少不得向张素养等人打听张大少爷是如何处理吴二掌柜走私案的,张素养则低声答道:“姓吴的和姓马的,给宪台大人塞了几张银票,数目多少没看到,但宪台大人就改口说,叫他们把赋税补齐,并且警告他们不许再丢张堂官和钱大人的面子,然后就叫我们放人了。”
“好。”几个蝗商都彻底松了口气,心说张好古这条疯狗也不是水火不侵油盐不进,既贪财,又顾忌朝廷里那帮大老——这样的人,只要舍得下本钱,还是有希望拉拢的。范永斗则悄悄的把陈大并叫到面前,低声吩咐道:“马上派人快马去京城,想办法打听张瑞图和钱元懿到底有没有这两个亲戚。还有,安排人手准备酒宴,今天晚上我要请刚才那两个纨绔子弟吃饭——对了,还有女人也准备好两个。”
……
在来远堡里走马观花的逛了一圈,用过午饭后,急于到阳和接任的张大少爷带着一帮地方官员和屠奴军走了,新任宣府总兵官黑云龙则留在了宣府镇里,一边熟悉职务人事,一边整顿军纪,上午还高官云集的张家口边堡里也终于冷清下来。匆匆送走了张大少爷这个瘟神后,又观察了一天的形势,到了第二天下午,几个蝗商又一起凑到了范永斗在张家口边城的宅院里,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范大掌柜的,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的队伍,已经过了万全左卫了。”几个蝗商刚刚坐顶,翟莹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我们藏在野外那些货物,也可以运回库房了吧?还有那些没有在官府登记的货物,也可以送到边市卖了吧?”
“急什么?张好古小疯狗才走了一天,再耐心观察几天再说。”范永斗摇头。这下子几个蝗商都不乐意了,纷纷说道:“范大掌柜的,不能再拖了,先不说那些茶叶盐巴不能在野外久放,就说这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正是一年之中生意最好做的时候,我们现在再不放货,损失可就太大了。”“对,不能再拖了啊,多拖一天,我们几家加起来就得多损失上万两银子!”“我的二掌柜带话来说,我家藏私盐那座烽火台漏水,再不搬回来就损失大了。”
众口一词要求立即放货,重开买卖,同样贪婪也同样在前段时间的范永斗也有些心动,反复盘算了许久后,范永斗终于点头说道:“那好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把手里的逐渐的放到边市上销售,但数量不能太多,蒙古商人订多少运多少出去,一手交钱一手出货,别急着一下子把货放出去,那样太扎眼了。至于货物,暂时再藏在野外两天,等后天再决定是否把货物全部搬回张家口关城。”
“好,听范大掌柜的安排。”几个心急如焚的蝗商轰然答应,赶紧告辞回去安排。范永斗也把陈大并叫到了面前,吩咐道:“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私盐、私茶和粮食这些货物,接受蒙古商人和小商人的订货,头天订货第二天送货,订多少放多少,一点都不能放在我们自己的商号里!”
“东家放心,我这就去安排。”陈大并答应,正要出去布置时,房外的院子里却传来一个依稀熟悉的叫嚷声,“你们别拉着我,我要见大掌柜,我要见大掌柜!我有急事要禀报他!急事大事啊!”
“谁在外面叫喊?”范永斗满头的雾水,向陈大并使个眼色,陈大并会意,赶紧出去探听消息。片刻后,陈大并领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伙计进来,向范永斗禀报道:“东家,这是昨天张好古去过的咱们那家茶号的伙计,他说有急事要禀报你,咱们的护院不让他进来,他硬闯,就被护院打了。”
范永斗仔细打量那个小伙计,很快就认了出来,这个伙计确实是昨天那家茶号里的伙计小班头,还和张大少爷说过两句话。微微点头后,范永斗又问道:“你急着见我干什么?有什么大事?”
“大掌柜的,张好古——!”那伙计小班头抹着鼻血,跪在地上激动的叫道:“我看见宣大的总督张好古了!就在刚才,他穿着便衣,脸上还贴着假胡子!”
“什么?!”范永斗和陈大并同时都跳了起来,范永斗冲到那伙计小班头面前,一把揪起他,紧张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看到他的?有没有看错人?”
“回大掌柜的,就在来远堡里的街道上,时间还不到半个时辰。”那伙计小班头斩钉截铁的答道:“今天小的有点拉肚子,就请了假到街上抓药,在街上撞见了化装成普通商人的张好古,穿着一身酱红皮袍,带着黑色的皮帽,脸上还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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