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军营门外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明军营中终于出来一队人马,为首一名身着孝服的文弱老者向佟养性拱手说道:“本官乃是大明兵部侍郎、辽东巡抚袁可立,敢问先生贵姓?”佟养性也知道袁可立是大明朝廷中难得的后勤长才,忙拱手还礼,自我介绍身份并说明吊孝来意,袁可立为难答道:“佟先生,本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做为敌人来给张少保吊孝,我们更应该以礼相待,可是我们张少保是被你们伪金细作刺杀而死,大明将士无一不想为张少保报仇雪恨,你们又来吊孝,难免会有人误会你们是专门来看笑话,想要杀了你们给张少保报仇。所以本官奉劝佟大人一句,你最好还是回去吧,你们伪汗的好意,我替张少保心领了。”
“袁大人误会了,小使绝不是来嘲笑贵军。”佟养性颇为诚恳的说道:“只是我们大金将士认为,张好古大人虽然是我们大金将士不共戴天的敌人,可也是一位极其值得尊敬的对手,对于他的不幸夭亡,我们大金上下无不叹息,所以大汗特令我大金将士三军戴孝,举幡致哀,又派小使前来奉上三牲祭品,祭奠张好古大人亡灵,以示我军将士对张好古大人的尊重,万望贵军恩准。”
袁可立犹豫了许久,终于咬牙说道:“那好吧,我带你去张好古大人灵前祭奠,不过我可要提前警告佟先生,张少保的岳父熊督师和岳母秦大帅脾气都不好,他们心疼女婿惨死,如果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我只能是尽力保全。”佟养性恭敬答道:“袁大人请放心,小使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袁可立点点头,做了一个邀请礼节,领着佟养性一行进了明军大营,穿过无数明军将士仇视愤怒的目光,一路来到灵堂所在的中军大帐。可是佟养性和六个抬着祭品的建奴士兵刚进到大帐,哭声遍地的中军大帐中立时便响起了一片拔刀声音,体壮如熊、满脸虬髯的熊廷弼更是一拍桌子,咆哮道:“袁礼卿,我要你去赶走建奴使者,你怎么把他带进来了?来人啊,把这些狗建奴全部拿下,砍了!拿他们的人头来祭奠老子的女婿!”
“慢!”袁可立及时大喝一声,喝住蜂拥上前的明军将士,又向熊廷弼拱手说道:“熊督师,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建奴虽然是我们的敌人,可是他们现在是来给张少保吊孝,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杀害他们,应该要让他们给张少保供上祭品,表达哀思。至于如何为张少保报仇,只能在战场之上动手。”
“放屁!”熊廷弼血红着眼睛大吼起来,“狗建奴的细作杀了老子的女婿,又假惺惺的跑来吊孝,真当老子不存在?现在老子是主帅,听我的,给老子上,把建奴全部乱刀砍了!”
“不行!”袁可立再次阻拦,义正言辞的反驳道:“熊督师,十分抱歉,依照张少保生前所托,现在你还不是大明军队主帅,我才是。”
“什么?”熊廷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袁可立沉声说道:“张少保病重之时命令熊督师率军北上,是打算把军队指挥权移交给熊督师你,可是当时为了预防万一,张少保又特别交代了一道命令,如果在熊督师你接掌剑印之前,他不幸病故,那么将由我掌管大明军队主帅剑印——这一点,张少保的幕僚宋师爷和史可法都可以做证。”
“熊督师,袁中丞没有骗你。”一身孝服的宋献策站出来做证,史可法也点头说道:“熊督师,张少保确实有这一道命令,而且自从两天前张少保病情再一次加重后,为了防止意外,张少保已经把主帅剑印一起交给了袁中丞执掌,这两天大明军队里的一切人马钱粮调动,实际上都是袁中丞以张少保的名誉发出的。”
“那我现在来了,剑印给我!”熊廷弼当仁不让的伸出熊掌,向袁可立索要张大少爷的主帅剑印。袁可立沉声答道:“熊督师要张少保的剑印可以,但是现在情况复杂,我还不能移交,必须要等召开会议之后讨论决定。”说罢,袁可立让亲兵拿来张大少爷的尚方宝剑和主帅大印,手捧剑印喝道:“本官现在以大明北伐大军临时主帅的名誉下令,让开道路,让敌人使者到张少保灵前祭奠,以全两军礼仪!再有阻拦者,军法从事!”
熊廷弼脾气虽暴,可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上下等级观念早已骨髓,瞪着袁可立手中的尚方宝剑和主帅大印喘了半天粗气,终于还是气呼呼的让开了道路,其他的明军将士被逼无奈,也只好咬牙切齿的退到一边。惟有佟养性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老老实实的到张大少爷灵前供上祭品,又亲手上了香和奠了酒,再跪在张大少爷灵前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当然了,佟养性胆子再大,也不敢学诸葛亮玩哭丧了,只是说了一句“英灵走好”便起身告辞。袁可立也不挽留,只是还礼说道:“佟先生请慢走,本官就不送了,回去请告诉伪汗努儿哈赤,张少保的仇,我们大明将士一定会在战场上报。”
“小使一定如实回报。”佟养性拱手,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大汗要我转告贵军将士,明天早上,我们大汗就要在军中行禅让礼,将汗位禅让给第八子皇太极贝勒,今后贵军再有礼尚往来,可与我大金新汗皇太极直接联系。”
“老建奴要禅位了?”明军将士都是大吃一惊,说什么也想不到建奴那边也要临阵换帅。佟养性也不理会明军的惊讶,又转向旁边同样身着孝衣的阿敏三兄弟说道:“二贝勒,四贝勒的宽宏大度,想必你又是知道的。明天就要成为大金新汗的四贝勒让我顺便告诉你,在大明军队这边如果过得不如意,随时可以回去,他不会计较之前的事的。”
阿敏三兄弟当然都不敢说话,袁可立却变了脸色,怒喝道:“佟养性,这是你一个使者身份能做的事吗?请马上走,再多说一句话,我就要杀人了!”佟养性笑笑,答道:“袁大人勿怪,这只是小使对曾经的同胞的一点嘱咐,既然袁大人不许多说,那小使就不多说了,告辞。”说罢,佟养性领着建奴士兵扬长而去,明军将士本欲追杀,袁可立却又命令道:“谁也不许动,让他们走,我们大明乃是礼仪之邦,不是化外蛮夷,不要让建奴耻笑我们。”
“哼!”佟养性心中冷哼一声,暗乐道:“太好了,张好古蛮子死了,接掌蛮子主帅剑印的又是一个迂腐酸儒老头,熊廷弼老蛮子就算能接过指挥权也来不及熟悉军队了,天助我大金,天佑我大金啊!这个好消息,我得马上去禀报两位大汗!”
……
欢天喜地的回到建奴大营时,天色已然全黑,意志消沉的努儿哈赤早早就躺到病床上去对着鸦片烟发泄心中的郁闷去了,建奴中军大帐里也只剩下了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在讨论军情,还有商量继位之后如何整编军队。听完佟养性的如实奏报之后,皇太极和范文程先是喜形于色,然后皇太极迫不及待向范文程问道:“范先生,袁可立这个蛮子的情况,你清楚不?有多大的本事?”
“袁可立,字礼卿,蛮子万历一十七年进士,资格比熊廷弼老蛮子还老,年纪也比熊廷弼老蛮子大七岁。”范文程得意的卖弄起自己的过目不忘,献宝一样的说道:“这个老蛮子在蛮子民间颇有清名,断案如神,还曾经巡视过琉球属国,解决硫球悬案,有袁青天之称。蛮子天启二年积功升至兵部侍郎,擅长理财,蛮子这些年来辽东粮草军饷供应充足,他的功劳相当不小。这一次张好古小蛮子抱病出征,蛮子百官担心他的病情不利军事,故满朝反对,惟独袁可立与魏忠贤老太监支持,所以张好古小蛮子就举荐他接任辽东巡抚,担任副手,专职为张好古小蛮子管理钱粮辎重。”
“这么说来,这老蛮子搞后勤很有一套了。”皇太极又问道:“那他能不能打仗?有没有战场经验?”
“没有。”范文程笑嘻嘻的答道:“这个老东西当了几十年的官,除了判案就是理财,从来没上过战场,更没带过军队,这次完全就是张好古小蛮子赶鸭子上架,硬把他拉来的。”
“就算没有打过仗,也不能小看啊。”皇太极语重声长的说道:“当年我们就是认为张好古小蛮子不会打仗,为了更容易的解决蛮子军队,硬是把他弄到了辽东来,结果招来了这个小魔鬼,小灾星,小疯狗!”
“主子,奴才敢拿脑袋担保,袁可立老蛮子绝对不是你的对手!”提起生平第一伤心事,范文程老脸通红,忙强调道:“先不说袁可立老蛮子从来没上过战场,就说熊廷弼老蛮子,也绝对不会听令于他,只会向他索要军队指挥权。到时候,呵呵,袁可立这个老蛮子资格比熊廷弼老蛮子老,年龄也比熊廷弼老蛮子大,如果坚持不肯交,那蛮子军队的乐子就大了。”
皇太极不再说话,盘算许久后,皇太极这才缓缓说道:“范先生,明天阿玛就要禅位给我了,等我继位之后,你认为我是应该乘着张好古小蛮子病死的机会撤军?还是应该全力进攻,和蛮子军队决一死战?”
“主子,奴才认为应该决战!”范文程沉声说道:“现在撤兵,虽然是一个万全之策,也可以腾出手来解决后方蛮子奇兵,可是主子你想过没有,大汗会怎么看你?大金的将士们又会如何看你?张好古小蛮子忽然惨死,蛮子主力临阵换帅又内部不和,我们大金打胜仗简直是轻而易举,只有打了这个大胜仗,主子你继位之后汗位才坐得稳,窜入我们后方的蛮子军队也会不赶自退,主子你的威信才能树立起来,同时打败了蛮子主力之后,蛮子数年之内必然无力侵犯辽东,主子你重振八旗,兴扬大金,也就有充足的时间了。”
“而且奴才认为,这一仗不能只是把蛮子主力打跑,打走就算了,应该继续南下,一直打到山海关去!”范文程越说越是兴奋,口沫横飞的说道:“打到山海关去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利用辽西走廊长达四百里的道路一路追杀蛮子,扩大我军战果,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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