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完颜无术拿出一个小刀子开始剔指甲,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嘴里却向扎木合下着命令:“要做的严密些,不要让顾将军知道。”
扎木合暗暗撇嘴。又是顾将军!他算老几?一个被俘的汉人将领,杀了就得了,省得浪费金人的粮食。但他自然不能反驳汗王的命令,答应一声,转身出帐。
完颜无术终于抬起头来。他突然重重的把小刀摔在地上。
他从不生气,也从不发火,他总是面带微笑,但,不包括他一人独处时。
“你这个笨蛋,傻瓜,白痴!”完颜无术的声音压的低低的,低的几近耳语,但所说出的话却让任何一个自认为熟悉他的人会大惊失色:“你懂个屁!”完颜无术的嘴角喷着白沫,看起来就象个疯子一样,一边骂一边扭着自己的手指,兴奋的满脸通红:“天下只有我完颜无术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计谋!那个狗屁汉人将领我一点也不在乎,但你知道他爹爹是谁?是汉人的大贤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我知道,我一看就知道,这个狗屁将军是一个没经过风浪的贵公子!只要我能征服他的心,让他心慕大金,强于百万雄兵!你扎木合满脑袋狗屎,懂个屁?懂个屁?”
完颜无术越说越兴奋,不由得连连跺脚。
在完颜无术身后,内帐的门幕微微掀开了一条缝,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正偷偷看着完颜无术。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苗条的身材,只是她的脸上满是哀伤。
她是索罗部大酋长的女儿琪木格,被完颜无术看中,只好嫁了过来。看到完颜无术那近乎疯狂的表现,她知道,今天,她又要受苦了。因为每次完颜无术这样难以控制的爆发之后,总要狠狠的虐待她一番。而她却只能忍受着,甚至不敢揭穿完颜无术人前象人,人后象鬼的面具,否则,她要死,她的父亲也要死,她的族人都得死。谁让他们是小部落呢?草原上的生存规则是,谁更强大,谁就是主人!
忽忽数日,卫青突然接到命令:兵部尚书顾怀仁亲令加封卫青为大都统,并要召见卫青,亲自嘉奖。
这命令让卫青大伤脑筋。
凡智商正常,或者接近正常的人都明白,顾尚书是不可能这样爱才的,如果是爱“财”能爱到这样的程度还差不多,何况他儿子正被金军所俘,他居然还有心情召见卫青给以嘉奖?但事实是,这命令已经下来了,而且要他立刻动身。无论他有多伤脑筋,也不能不去,只得匆匆备好行囊出发。
白不信和赵月如一直送到营外数里之处。
“贤弟,多加小心,京师是非之地,尽量不要久留。”白不信一路无话,直到卫青要走了,才说了这么一句。
卫青重重的点头。
白不信的每一句话他都不会听漏哪怕一个字,更不会不记得。因为白不信惜字如金,所以,他的话比黄金更珍贵。
赵月如带马靠到卫青身边,伸手整理了一下卫青的衣领,对卫青说道:“卫大哥,你的口袋里我放了一条汗巾,记得换着用。还有!”她调皮的伸手摸了下卫青的下巴:“记得刮脸。”
白不信轻轻磕了一下马蹬,那马慢慢转了个身。表面看起来,白不信完全没有动作,好象是那马自己随便的转了个身一样。
蹄声的的,卫青上路了。在他身后,太阳正渐渐升起。
同一时间,顾怀仁正坐在书房里,他的脸色煞白,右手拿着一封信,但手抖的厉害,他不得不用左手扶住右手,否则根本看不清信上面写了什么。
这是顾卫东给他老爹的第二封信。
前一封信,他告诉顾怀仁,自己在“北地”过的很好,吃得饱,穿的暖,而且还有好几个女奴伺候着。金军不打算杀他,不但不打算杀他,还打算给他一笔重金,派兵送他回来。但有两个条件:一,要一批粮草;二,要卫青的人头!
顾怀仁没有一丝犹豫,立刻回信表示同意。他不在乎粮草,再多的粮草也比不上他儿子的一根汗毛,至于卫青的人头,难道能和他儿子的人头相比?事实上,他不但想要卫青的人头,也想要吴明的人头,要不是吴明,他儿子能被金军抓去吗?他本都已经写好了文书,只等战事稍有停顿,立刻提升自己的儿子为定远将军,但现在,再怎么说你也不能提升一个被俘的常将军吧?所以他必须杀了吴明,否则他这口气是很难顺当的。只是,当然不能是现在。满朝文武都都知道他儿子被俘,如果他现在杀了吴明,无论找什么理由,都一定说不过去。所以他现在要先解决了卫青,至于吴明,嗯,他已经发出了一道表彰文书了。
这一封信里,他儿子告诉他,金军对他十分的尊敬,只为了他一句话就从漠北运来了五十头神驼让他看,而且每天里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不重样的送上来。不久前金军左贤王还亲自送了他一件貂皮大衣。顾怀仁皱了皱眉,他不想看这些,他想看的是对方对他上次的答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他匆匆向信尾看去,长出了一口气,脸色终于正常了。
金军同意他的办法。而且,完颜无术还答应先行把他儿子送回来。
顾怀仁可没有认为这是金军的诚信,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答复金军的亲笔信在他们手里握着,比他儿子还有威胁力,所以金军并不在乎放掉这个人质,如果他不按照答应的去做,这封信就是他的追命索。
他叹了口气,心中又一次暗骂吴明,然后动笔给粮道官安然写信,秘令他装一批粮草,只派少量护卫到南河边上走一圈。至于卫青,已经发出了命令召他进京,现在卫青应当已经上路了吧。
卫青的确上路了。他无心去看周围的景色,他的耳朵里好象还时时响着催阵的战鼓声。他希望自己快去快回,至少,顾尚书绝不会让他感觉亲切到想多停留几天的。
临近京城,路上的人流多了起来,许多人一看就是京城权贵穿上平民的衣服出京来游山玩水。虽然衣服看着普通,但那一堆随从,那一脸的傲然之色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和地位。
当前战事吃紧,身为高官要是大张旗鼓的出游自然不好,但不出游,当然对各位大人的身心健康不利,所以一众高官几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便服出游的方式,身着便服,离开京城到京郊游玩,这就低调多了。
卫青小心的带着马,以防和这些人发生冲突。这些人看起来很平常,但如果你真的不小心碰到了他们,你接下来的经历一定会很不平常。
前面不远的路边好象有什么东西,经过的人都绕着走。
卫青又拉了拉马缰绳。他不希望在路上发生什么问题。
临近时,卫青才发现,那里居然躺着一个人。
这个身上只有一件破烂的衣服,在衣服下面是布满刀创剑伤的身体。他的一条腿已经烂了,一只手早已断掉,布满灰尘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失去了血色的苍白。他躺在地上艰难的喘息着,看起来应当活不了很久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乞死
卫青突然勒住缰绳。
他不是爱管闲事,但现在这个事,他必须管。
这个人还没有死,为什么大路上人流如织,却无人上前帮一把?特别是这人那一身的伤痕,明显是一个战斗中受伤的士兵,他怎么能不管?
卫青下马,半跪在那人身边,低声问道:“这位兄弟,你家住何处?”
那人一双失神的眼慢慢的转向卫青,好象连转一下眼珠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脸上的灰尘厚的让人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卫青一阵心酸,急忙解下水囊凑到这人嘴边,这人连喝了几口水,嘶哑的喉咙里叫出了一个名字:“卫青~~~~”
卫青手一抖,水囊里的水洒到了这人脸上,他急忙把水擦掉,却也同时擦去了这人脸上的灰尘,一看之下,卫青不由失声叫道:“林参将!”
这个将死之人,居然是左三队的林参将!卫青对林参将可说记忆深刻。他出道的第一战,就是接手林参将指挥三千人攻击在南河边凭栅防守的扎木合部。此后在救援左二队时,半路被金军打了埋伏,此役中,林参将在后队指挥不幸被围,还是卫青给白不信出了主意,白不信一路血战终于救出了林参将。但林参将其时已经身负重伤,战事一结束就被送往后方,从此断了消息。万没料到,卫青居然在这京郊的大路边上看到他如此凄惨等死!卫青也顾不得林参将身上的肮脏,一把抱起林参将,四下环顾,想找一家医馆,但这京郊之处,绿树成荫,和风暖日,的确是游玩的好地方,却哪里有医馆?
卫青想要抱着林参将上马去京城,但看着林参将那骨瘦如柴的身体,只怕在马上一番震动就要了他的命。卫青一时彷徨无计,只得先把林参将移到一边的树下,解开背囊,将干饼掰下几块用水润湿,一点点喂给林参将。
林参将一口一口的吃着,头无力的靠在卫青的怀里。卫青席地而坐,一边喂给林参将吃食,一边抬眼看着四周。
大路上,仍然是人来人往,一乘乘小轿、一匹匹俊马不时经过,公子王孙们尽情的谈笑着,偶然一两个衣着光鲜的红男绿女结伴而过,一阵阵欢笑声传来,好一派祥和景象。
卫青的左手握住剑。
他突然想杀人,想杀光他目力所及的所有人。
“你们完全可以帮一帮他!他是为了你们能安然出游才伤成这样的!”卫青的心里在呐喊着,他自己都感觉到自己握剑的手上青筋暴起。
林参将肚子里终于有了一些食物,也有了说话的底气。他好象叹息了一声,对卫青说道:“多谢你了。卫游击。”
卫青心中一阵难过。林参将离开时,他还是一个伍长,临时被任命为游击。“林参将,你怎么会如此狼狈?”卫青问道:“你家在何处?我这就送你回去。”
林参将的喉咙里突然发出几声咯咯声,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好象是在笑,他说道:“家?你可知我为何参军?只因我一家人都在中原,只有我只身一人逃到了南方来,你怎么可能送我回家?”
卫青更是难过,急忙问道:“那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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