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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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分机-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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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越低。米克肯定不会满意的,一定会对她的表现大为恼火……这份担心让她重新获得了一些活力,她睁开了眼睛继续说:“是政府,大人,是那个到处窃取他人财物的得克萨斯政府干的坏事,是他们抢走了我们英国人的铁路,他们抢劫得克萨斯的工人,也就是在抢劫伦敦这里的公司股东,他们一个便士都不留给我们。”

没有了色彩斑斓的影像图片,整个剧场的气氛都不一样了。突然之间,一切都变得更直接,更亲切,又有几分诡异。就好像有一个玄妙的相框,把西比尔和将军框到了同一幅银版相片里一样。一个是年轻的伦敦妇女,戴着软帽,披着时尚的围巾,带着富有说服力的表情求助,而对方是来自异国的老英雄。现在,他们都是同一出戏中的演员,而大众惊疑的眼神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豪斯顿问:“得克萨斯联合政府的坏蛋们伤害了您?”

“是的,先生!”西比尔开始啜泣,语调中带着一丝娴熟的颤音。米克曾经提醒过,别吓到他们,要让他们觉得你可怜。“是的,是联合政府那些坏蛋伤害了我。他们把我的哥哥残酷地投入大牢,可是我哥哥并没有犯罪,大人,他坐牢,只因为他是您的追随者!您担任得克萨斯共和国总统的时候,他也投过您一票,大人。就算是今天,他还是会给您投票的,先生,只不过我担心,那些人可能会杀了他的!”

“您的哥哥叫什么名字,我亲爱的女士?”

“他叫琼斯,先生,”西比尔应声回答,“埃德文·琼斯,来自尼考多赫,被抓之前,他在海泽考克斯铁路公司工作,先生。”

“我想我曾经见过年轻的埃德文!”豪斯顿大声回答,语气中充满了惊讶,他握紧手杖,紧皱眉头。

“听听她说的话吧,山姆!”突然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西比尔也吓了一跳,回头看时,说话的正是去过阿盖尔餐厅包间的那个人——就是那个胖演员,红头发穿天鹅绒马甲的那个。“这些联合政府的恶棍居然没收了海泽考克斯铁路公司!亏他们还有脸自称英国盟国,居然会做出这么无耻的事。他们就是这么报答英国的指导和保护的吗?这么多年受我们的恩惠,到头来却反咬我们一口。”他说完话就落座了。

“他们根本就是一群强盗!流氓!”西比尔紧张地喊叫着,她努力在头脑中搜索词句,回忆接下来的台词。“豪斯顿将军,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但您是一个可以左右自己命运的人,您是一位伟人。难道就不能给得克萨斯人带来正义吗,大人?想想办法,阻止那些暴行。难道我那可怜的哥哥只能屈死在牢狱里?难道还要继续放任那些骗子和暴君继续侵吞我们英国人的财产吗?”

但是米克精心编排的词句已经被人群的喧嚣声吞没,观众群情激奋,到处都有人大喊大叫,其他人也在小声交谈,表达他们的吃惊和赞同。票价最便宜的走廊里更是响起一阵阵半大孩子们的起哄声。

这是伦敦人的一点消遣,仅此而已。西比尔暗自盘算,也许有人真的相信了她讲的故事,因此觉得她可怜,而多数人只是跟着大呼小叫,开开玩笑,很高兴能碰到点意料之外的热闹。

“山姆·豪斯顿一直是我们英国忠诚的朋友!”西比尔朝着喧嚣的人群大声喊叫。她的声音多半都被淹没了,没有任何效果。她抬手,用手背擦拭汗湿的额头。米克没有为她编写更多台词,于是她任由自己双腿瘫软,两眼翻白,跌回到座位上。

“请帮琼斯女士透透气!”豪斯顿将军发令,他的声音响亮而威严。“这位女士已经不堪重负晕倒了!”西比尔透过半睁的眼皮窥视,人们断断续续围到了她身边,有深色的晚礼服,也有肥大的裙摆;有香水的花香味,也有男人身上的烟草味——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用留着尖指甲的手指试她的脉搏。有个女人一边大声喘气,一边为她扇风。哦,我的天哪!西比尔暗自害怕,这居然是前排那位胖妈妈,而且满脸是正义人士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这让西比尔感到一阵激动,又一阵恶心。她甚至真的感觉自己非常虚弱,于是就很放松地成为大家善意的焦点。五六个闲人围在她身边,发表着底气不足的专业观点,每个人都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而豪斯顿将军继续在讲坛上宣讲,义愤填膺的样子。

西比尔任由别人把自己搀扶起来,豪斯顿停顿了一下,关切地注视着这边,各处传来零散的掌声,为西比尔叫好。她觉得自己苍白无助,只是虚弱地笑着作为回应,摇着头,宁愿自己是透明人。她倚靠在那个察看自己脉搏的男人肩膀上,小声说:“先生,您能帮忙把我带出去吗?”

她的营救者警惕地点头同意,他是一个小个子,长着一双聪慧的蓝眼睛,长长的灰色头发从中间分开。“我来送这位女士回家。”他对周围的人说。他穿上歌剧院常见的外套,戴上一顶海狸皮帽子,让西比尔挽着自己胳膊,一起沿着过道向外走。西比尔紧紧靠在那人身上,不想面对所有人的目光。听众现在群情激奋。也许是开场以来头一次,他们开始把豪斯顿当做一个人来看待,听他讲话,而不再把他看做是什么奇怪的美洲展览品。

走进加里克剧院的阴冷走廊时,那位小个子绅士给西比尔披上薄薄的天鹅绒披肩。这里的顶棚画着退了色的丘比特,两面是渗水的大理石墙。“先生,您真是太好了,这样尽心地帮我。”西比尔一边感谢,一边盘算,她感觉这个人可能会有点钱。“您是大夫吗?”

“我上过医科大学。”对方说着耸了耸肩。他的脸有些发烧,两腮通红。

“这会让一个男人出类拔萃。”西比尔随口说着,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而只是没话找话,“我是说,那样的读书生涯。”

“我不这么认为,女士,我浪费了自己所有的时间,来寻找这件事的答案。我得说,您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事儿了。我很抱歉听到您哥哥的不幸遭遇。”

“谢谢您,先生。”西比尔侧目打量着这个人。“我想,刚才我的确有点太唐突了,不过,豪斯顿将军的演讲的确是令人兴奋啊,我听得太激动了。”

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那是男人担心被女人欺骗时的眼神。他说:“坦率地说,我并没有您那么激动。”他大声咳嗽,用一张折叠的手帕捂住嘴巴,然后擦擦嘴角说:“伦敦这破空气,早晚会要了我的命。”

“不管怎样,我都得感谢您。尽管我觉得很遗憾,还不知道您的姓名……”

“济慈,”他说,“您叫我济慈先生就可以了。”他从马甲里掏出一块银色的精密计时表,这是一个土豆大小的玩意儿,有很多条指针,济慈先生看看表,若有所思地说:“我对这附近并不熟悉,我觉得不如帮您叫辆出租马车比较合适,不过,既然已经这么晚了……”

“哦,不用了,济慈先生,谢谢您,我坐地铁回家就行了。”

济慈先生瞪大了眼睛:正派女子决不会单独乘坐地铁的。

“可是您还没有告诉我,您是做什么工作的,济慈先生。”西比尔想通过提问转移他的注意力。

“影像程式设计,”济慈回答说,“今晚这套影像采用的设计理念非常独特。尽管屏幕分辨率十分有限,刷新频率也特别低,还是取得了惊人的显示效果。我怀疑这肯定是经过了压缩算法处理——哦,抱歉,这些听起来可能都太专业了。”他把计时器收起来。“您确定不用帮您找辆马车吗?您对伦敦很熟悉吗,琼斯小姐?我也可以陪您走到最近的公共马车站——您知道,那些是按照固定路线行驶的大马车……”

“不用了,先生。谢谢您,您已经帮我很多了。”

“不用客气。”他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推开一扇镶着大块玻璃的门,扶着门等西比尔出来。恰在此时,一个瘦瘦的男孩从他们背后快步赶过来,挤过他们身边,一语不发地跑出了剧院。他裹着一件像是渔夫穿的那种肥大的脏帆布外套。穿这种衣服来听讲座,也算是够稀奇的了,西比尔心想。不过很穷的人,有时候的确会穿得很奇怪。男孩的袖子空荡荡地垂在一边,就好像他在抱紧双臂一样,也许是冻着了。他的步伐也很奇怪,还弯腰驼背,像是重病或者醉酒的样子。

“喂!那边那个!小子!”济慈先生摸出一枚硬币,西比尔知道,他打算打发那孩子去给自己找一辆马车,但是男孩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却非常警觉地看着他们,他的脸在煤气灯下显得格外苍白。突然他转身跑开了,衣服下面掉出一团黑色的东西,滚进了路边的排水沟。男孩停下来,警觉地回头看看他们。

他掉下的是一顶帽子,圆顶礼帽。

现在他大步走回来,眼睛却还盯着他们。他一把抓起帽子,塞进衣服下面,又撒腿跑进了黑影里,但这次没有刚才跑得那么快。

“我敢打赌,”济慈先生深恶痛绝地说,“那家伙肯定是个贼!他那件防水服下面,塞的都是从观众那里偷来的帽子。”

西比尔无言以对。

“我估计,那坏蛋肯定是无耻地利用了您刚才导致的混乱局面。”济慈说,他的语调多少有些怀疑,“真是的,这年头,根本就不知道该相信谁!”

“先生,我好像听到那台差分机又在加大蒸汽推力,准备播放影像了。”

这些话已经足够把济慈先生支开了。

据《每日电讯报》报道,最近加装的排气扇已经大大改进了地铁里的空气质量。尽管巴贝奇爵士本人一直坚持说真正现代化的地铁设备将完全按照空气动力学原理运行,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燃料推动,就能够像巴黎的邮政系统一样顺畅地运作。

坐在二等车厢竭力浅呼吸的西比尔觉得,这些都是政府的愚民宣传。至少关于空气质量改善的部分完全是胡扯,不过谁又能知道,这些激进党人下一步又会带来些什么神奇事物呢?的确,同样是激进党控制的报纸,也在刊登那些拿了铁路公司报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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