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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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分机-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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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背紧贴木板,站在巷口墙边。跟踪者随后出现。马洛里猛扑过去,尽力一拳打在他小腹上,那人被打得弯腰曲背,口沫横飞,呼吸急促,马洛里乘势又是一记短摆拳,正中对方左颚,那人帽子飞出,两膝一软,摔倒在地。

马洛里抓住那小子的阿尔伯特式上衣后领,重重地把他甩到砖墙上,那人从墙上反弹回来,摔个大马趴,倒在地上不断喘息。留着小胡子的脸上沾满秽物。马洛里两手扯住他衣领和前襟,把他拎起来怒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救命啊,”那人虚弱无力地嚷嚷道,“杀人了!”

马洛里把那家伙往巷子深处拖了三码远。“你少给我装蒜,臭流氓!你为什么跟踪我?是谁指使你的?你又是谁?”

那人绝望地用无力的手掌掰扯马洛里的手腕:“放我走……”他的外衣已经被扯开,马洛里看到一条棕色肩带,马上伸手进去抢夺武器。

里面藏的不是枪,那辆抓到手里的感觉像是一条长长的涂过油的蛇。那是一根警棍,把手上有垂穗,棍体用一段黑色的印度橡胶制成,尖端浑圆,像鞋拔子一样微微鼓起。警棍似乎有种钢铁的弹性,像是中间有一根钢芯。

马洛里把那件丑陋的凶器杵到他面前,这东西给人的感觉完全可以把骨头打断。爱装咳嗽的人畏缩着说:“我马上回答!”

这时,马洛里脑后突然像是闪过一道水湿的闪电,他几乎瞬间就失去了知觉,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坠落,但他勉力用手扶住了污秽的鹅卵石,手臂像是突然僵死了一样沉重而麻木。来人又给了他一击,但是这次没打中要害,只抽在肩膀上。他翻身,惨叫,叫声沉重嘶哑,像猛兽一样凶猛愤怒,他从来没有听到自己发出过这样的声音。他疯狂地乱踢来人,误打误撞地踢中了对方小腿,那人咒骂着跳开了。

马洛里的警棍已经丢了,他猛地站起身,手脚乱舞,头晕目眩,然后勉强半蹲下来稳住。来人个头不高,身材粗壮,他带着圆顶礼帽,帽檐一直压低到眉头位置。他刚才就稳稳地站在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跟踪者旁边,挥舞着香肠形状的粗短警棍恶毒地抽打马洛里。

血沿着马洛里的脖子往下流,他感到一阵阵恶心,头脑发晕,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当场晕倒。动物本能告诉他,如果此时倒在这里,势必会被当场打死。

他转身逃走,跌跌撞撞沿着小巷猛闯,他的头骨好像在体内摇晃,摩擦,就像颅骨已经碎裂了一样,一团红雾遮蔽双眼,像一层挥之不去的油膜。

他脚步蹒跚沿着小巷逃走,气喘吁吁转过一个街角。他双手扶膝倚靠在路边墙上。一对体面的男女经过他面前,带着几分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此刻他鼻涕横流,满口恶心欲呕,但还是以轻蔑的眼神怒目回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如果那些恶棍闻到了血腥气儿,还会追赶上来把自己扯成碎片。

时间一点点过去,更多人经过他面前。有人漠视,有人好奇,有人暗怀不屑,以为他是喝醉了或者脑袋有病。马洛里泪眼蒙胧,失神地凝视对面的豪宅以及宅门一角的珐琅门牌。

半月街。半月街?奥利芬特就住在这里。

马洛里伸手到衣兜里找他的野外观察笔记。笔记本还在,硬硬的皮革封面让他顿觉温暖。他手指发抖,终于找到了奥利芬特的地址。

等找到了那个半月街的地址,马洛里的双脚已经不再摇摇晃晃。头顶那惹人厌烦的眩晕感已经变成了一阵一阵的抽痛。

奥利芬特住在一座佐治亚风格的府邸里面。这栋房子被分割为几处,分别出租给现代生活方式的租客。底层外面有精美的钢铁栏杆,还有一处飘窗,可以俯瞰宅外的格林公园。这里是一片舒适豪华的高档社区,完全不适合遍身伤痛、晕头转向、血流如注的访客。马洛里用力捶打着大象头形的门环。

一位男仆打开了房门,上下打量了一下马洛里。“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哦,我的天哪!”他转过身,提高了嗓门叫到,“奥利芬特先生!”

马洛里摇摇晃晃走进前厅,室内的地砖和瓷瓦富丽堂皇,打蜡的护壁材料一尘不染。奥利芬特很快就出现了,尽管时候尚早,他却衣冠整齐,领口系着一枚很小的领结,衣服纽孔别着一小朵菊花。

奥利芬特眼神一扫,似乎已经尽知究竟。“布莱斯!马上去厨房,向厨师要些白兰地来;再拿一盆水,几条干净毛巾。”

男仆布莱斯应声离去。奥利芬特走到开着的大门口,小心地察看了一下左右两侧街道,这才把门上闩。他挽起马洛里的手臂,把他带进走廊。马洛里已经筋疲力尽,就一屁股坐在一张钢琴凳上。

“也就是说你刚刚遭人袭击,”奥利芬特说,“对方从背后暗算你。看你受伤的样子,应该是一次卑鄙的偷袭吧。”

“伤重吗?我自己都看不到。”

“钝器击打导致受伤,打破了肉皮,肿了好大一片,此前失血不少,现在已经慢慢停止。”

“严重吗?”

“我见过比这更重的,”奥利芬特带着几分讽刺性的轻松语调说,“只可惜你穿的这套上好的行头,怕是已经没救了。”

“他们一路跟踪我到皮卡迪利,第二个人我始终没有注意到,等到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突然坐起来,喊道,“该死,我的钟表!我的钟表啊,那可是结婚礼物,我居然把它忘在干草市场的巷子里了。那些坏蛋肯定会把它抢走的。”

这时,布莱斯带来了清水和毛巾。他比东家年长些,个子也更矮,他脖子粗大,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双棕色眼睛略显凸出,多毛的手臂像矿工一样粗壮。他和奥里芬特相处融洽,彼此尊重,明显是深受信任的家仆。奥利芬特浸湿一条毛巾,站到马洛里背后说:“请保持绝对安静。”

“我的钟表啊。”马洛里还在说。

奥利芬特叹了口气说:“布莱斯,您能不能跑一趟,帮忙把这位先生失落的财物取回来?这事儿当然有点儿危险性。”

“好的,先生。”布莱斯不动声色地说,“那家里客人怎么办?”奥利芬特好像重新考虑了一下,一边用湿毛巾清洗马洛里的后脑勺。“布莱斯,不如你带客人们一起去吧?我确信他们一定喜欢出门逛逛。带他们从后门走,最好不要惹太多人注意。”

“那我怎么跟他们说呢,先生?”

“当然是实话实说了。告诉他们说,这家主人的一位朋友遭到敌国特工人员袭击,但是要提醒他们,绝不能乱开杀戒。如果他们没能找到马洛里先生失落的财物,这也绝对不意味着他们自己能力不足。如果必要的话,你可以跟他们开个玩笑,但一定不要让他们觉得丢了面子。”

“我明白,先生。”布莱斯说完就走了。

“很抱歉劳您费心。”马洛里口齿不清地说。

“没什么,朋友之间这是应该的。”奥利芬特取了一只玻璃酒杯,给马洛里倒了两指高的白兰地。

喝了白兰地之后,马洛里觉得堵在喉头的呕吐物不见了,伤口还很疼,不过不再那么让人头晕目眩。“你是对的,我错了,”他大声说,“他们像一群野兽一样尾随着我!而且不是普通的暴徒,他们想置我于死地,这一点我已经毫不怀疑。”

“是得克萨斯人吗?”

“伦敦人。那个高个儿留着两撇小胡子,还有一个矮胖的戴着圆顶礼帽。”

“雇来的人。”奥利芬特又在盆里蘸湿一条毛巾,“我觉得,你的伤口缝几针就可以。要我请个大夫来吗?还是你更愿意相信我,让我来缝?在那些蛮荒国家,我做过一点儿外科工作。”

“我也做过,”马洛里说,“你要是觉得需要缝针,就请现在动手吧。”

奥利芬特去取针线的当儿,马洛里又喝了一些白兰地。然后他脱掉外套,咬紧牙关,死盯着一朵蓝花图案的墙纸,奥利芬特熟练地为他缝合了破裂的伤口,又消了毒。“效果还不错,”奥利芬特很满意地说,“只要注意远离恶臭的空气,说不定这次你不用发烧就可以痊愈。”

“现在整个伦敦都臭气熏天,这鬼天气……我总是不相信大夫,你呢?我觉得这些人都只会夸夸其谈。”

“外交官和灾变论者难道就不会夸夸其谈吗?”奥利芬特笑得很真诚,马洛里完全没办法因为他的话生气。马洛里从钢琴凳上拿起自己的外套,衣服领子上到处是血渍。“现在怎么办?我该去报警吗?”

“您当然有权去报警,”奥利芬特说,“尽管我相信您的爱国热忱,知道有些事儿您是不会跟警察说的。”

“你是指涉及埃达·拜伦女士的事情吗?”

奥利芬特皱起了眉头。“对当朝首相的女儿妄加猜测,在我看来,也是对国家的大不敬。”

“我明白了。那我替皇家科学会下属的自由贸易委员会走私枪械的事,能说吗?我胡乱猜想一下,委员会的丑闻应该比不上拜伦女士的事儿那么重要吧?”

“这么说吧,”奥利芬特说,“尽管我个人很想看到委员会的丑闻公之于众,但是恐怕从国家利益的角度来考虑的话,此事也是继续保持机密为上。”

“知道了,那么除此以外,我还能跟警察说什么呢?”

奥利芬特高深莫测地笑着说:“你大约只能说,你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被不明身份的恶徒打了一闷棍。”

“这太荒谬了!”马洛里怒道,“你们这些官僚到底能做些什么?现在根本不是胡扯闲聊的时候!我已经认出了劫持埃达女士的那名女犯!她名叫……”

“弗洛伦丝,巴特莱特,”奥利芬特说,“麻烦您小声点儿。”

“你怎么就……”马洛里欲言又止,“你的朋友韦克菲尔德给你通风报信了,对吗?我估计,我在中央统计局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我一走,他就屁颠颠儿地找你报信去了。”

“不管这项工作有多么令人厌烦,韦克菲尔德的职责就是监控差分机的所有操作。”奥利芬特不动声色地说,“实际上,我还以为您会通知我——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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