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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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分机-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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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人仅露的那双眼睛眯了起来,握紧了手枪枪柄:“你们根本就不是水手!行船的水手从来都不说‘绳’。他们总是说‘索子’!”

“我是啥人,跟你有嘛关系?”马洛里气呼呼地冲着那人粗声叫喊着,“给我们根绳儿!或给我们一把梯子!你要愿意,弄个热气球来也成!不帮忙就滚你妈的蛋!”

“对极了!”汤姆插了嘴,声音有些颤巍巍,“谁又要你们来多事!”

领头那人转过身,带着他的手下一起消失了。“动作快点儿!”马洛里吼道,想抢在他们走远之前再努把力,“你们可不能独占那么多好东西!”

布莱恩摇摇头。“上帝啊,内德,”他小声说,“刚才可真是太危险了!”

“我们装作是劫掠者混进去,”马洛里小声说,“我们伪装成醉酒的流氓,做出一副无恶不作的样子!我们混入敌人的队伍,然后去找斯温!”

“要是他们问我们问题怎么办,内德?”

“装傻。”

“喂!”墙上传来刺耳的叫声。

“又干吗?”马洛里凶巴巴地喊着,抬头往上看。这次是个骨瘦如柴的蒙面男孩,约莫十五岁左右年纪。他跨坐在木墙顶上,手里拿着步枪。

“拜伦爵士死了!”男孩喊道。

马洛里哑口无言。

静寂中,汤姆嘶声问道:“谁说他死了?”

“是真的!那个老杂种已经翘了辫子,完全死透腔了!”男孩轻松地笑着,把步枪举到头顶,沿着木桩墙头上方走了几步,一跳就消失了。

马洛里这才说得出话:“消息肯定是假的。”

“没错。”弗雷泽同意。

“反正可能性不大。”

“这是无政府主义者一相情愿的幻想。”弗雷泽说。

空虚而长久的沉默。

“当然,”马洛里拽着胡子说,“万一这位伟大的演说家真的死了,这也就意味着……”他说不下去了,头脑中突然一团混乱,但是其他人还在等着马洛里发号施令,大家都静默着,期待着。“嗯……”马洛里说,“拜伦爵士的死,肯定意味着一个伟大时代的结束!”

“其实也可以完全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弗雷泽反驳说,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坚定,“党内有很多才华出众的人。查尔斯·巴贝奇还在世!还有布鲁奈尔爵士……再比如亲王大人,阿尔伯特王子是位沉稳可靠、思虑周全的人。”

“拜伦爵士不可能已经死了!”布莱恩冲口而出,“我们不过是站在臭烘烘的烂泥里,相信着一个同样臭烘烘的谣言。”

“都闭嘴!”马洛里下令道,“我们就是需要晚些再做出结论,等到我们有足够有力证据的时候。”

“内德说得对,”汤姆点头说,“首相大人自己肯定也希望我们这样做!这是科学的求证方法,正是拜伦爵士一贯倡导我们坚持的……”一条涂有柏油的粗绳沿着墙慢慢递下来,绳头上打着一个大大的绳扣。无政府主义者的小头目,那个衣着讲究裹着花呢手绢的家伙,把一条腿担在木墙上,一肘顶在膝盖上托着腮:“朋友,你们可以坐到绳扣上,”他说,“我们会把你们吊上来!”

“非常感谢!”马洛里说。他欢快而充满自信地挥挥手,坐到了绳扣里。

上面开始起吊之后,他把沾满污泥的鞋子抵在肮脏油滑的木桩上,一步步挪动脚步,上到顶端。

小头目再次把绳扣丢了下去:“先生,欢迎你,加入人类先锋队的八月中队。请容许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黑斯廷斯侯爵。”自称侯爵的人鞠了一个躬,然后摆了个姿势:下巴上扬,戴手套的手握拳顶在屁股上。

马洛里才明白,这家伙居然是认真的。

侯爵这样的头衔本属于激进党人执政之前的时代,而现在却来了一个年轻的冒牌货色,还带了一群心如蛇蝎的小喽罗!现在,马洛里就算是看到一条幼年蛇颈龙从泰晤士河面上探出头来,都不会更加吃惊了。

“伙计们,”年轻的“侯爵”拖着长腔说,“给我们这个臭烘烘的朋友喷点儿科隆香水!要是他敢轻举妄动,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毙了他?”有人白痴似的抢答道。

侯爵大人装模作样地畏缩了一下——演员做出这样的姿势,通常就是表示看到了品位过于低下的人。一个戴着偷来的警盔和破烂丝绸衬衣的男孩,用玻璃瓶往马洛里裸露的脖颈和后背泼洒科隆香水。

第二个坐在绳端上来的是布莱恩。“你穿的是士兵的裤子,尽管上面全是泥,”侯爵评价着,“同志,你是逃兵吗?”

布莱恩默不做声地耸耸肩。

“你在伦敦的小小假期过得好吗?”布莱恩像个傻瓜一样点头。“给这个臭气熏天的家伙换一条裤子,”侯爵下了令。他打量了一下自己所辖的六人小分队,这些人正在笨手笨脚地往下放绳子,满腔热情,有如五月节的拔河选手。“施利贝尔同志!你跟他的个头差不多……把你的裤子脱下来给他穿。”

“呃,可是侯爵大人……”

“各取所需。施利贝尔同志!马上把裤子脱了。”

施利贝尔笨拙地脱下裤子奉献了出来。他没穿任何内衣裤,一只手紧张地向下拽着衬衫下摆。

“我的天哪,”侯爵尖刻地说,“怎么什么小破事儿都得我操心?”

他指着马洛里说:“你!去站在施利贝尔刚才的位置上拉绳子。你,当兵的,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压迫者的帮凶,而是一个完全自由的人!快把施利贝尔的裤子穿上。施利贝尔同志,别那么扭来扭去的。你身上没长任何可耻的东西。你现在可以走了,马上到公用物资处去领新衣服。”

“谢大人!”

“叫我‘同志’,”侯爵纠正他说,“找身好看的衣服,施利贝尔。给我们多带些科隆香水来。”

下一个上来的是汤姆。把他拽上来的时候马洛里也帮了忙。匪徒们晃来晃去,背得乱七八糟的步枪非常碍事。那些都是统一制式的维多利亚滑膛枪,重得要死的单发老古董,现在通常都发放给殖民地的本土士兵使用。另外一种影响暴乱者行动的东西,就是他们携带的菜刀和自制警棍之类的玩意儿,胡乱别在抢来的高档衣服上。他们裹着花花绿绿的围巾,穿着汗湿的丝绸衣服,斜背着军用子弹袋,看着更像是土耳其民兵,完全不像英国人。其中两个都还是半大孩子,另有两个人肥胖笨重、贼眉鼠眼,已经喝得晕头转向。而最后一个人一直让马洛里特别好奇,这是个沉默寡言的瘦削黑人,衣着也毫不起眼,只是普通的绅士随从装束。

黑斯廷斯侯爵打量了一下汤姆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汤姆,先生。”

侯爵又问:“那他呢?”

“内德。”

“他呢?”

“布莱恩,”汤姆说,“我不太有把握……”

“那么请问,底下那个老是黑着脸的家伙叫什么?我为什么觉着他那么像一个臭警察?”

汤姆犹豫了一下。

“你不知道他名字?”

“他从来没跟我们说过真名,”马洛里插嘴说,“我们就管他叫‘大师’。”

侯爵瞪了马洛里一眼。

“大师是我们今天才认识的,先生,”汤姆口齿流利地表示歉意,“我们也不能算是很亲密的朋友。”

“那么,我们就把他丢在下面别管了。”侯爵建议。

“还是把他拽上来吧,”马洛里不同意,“他很有头脑。”

“是吗?那你也很有头脑吗,内德同志?看起来,你根本就没有你装出来的那么笨。你甚至根本就没有喝醉。”

“那就分我一瓶酒,”马洛里大胆回应说,“要是你们正在瓜分抢来的东西,那么我还想要一支步枪。”

侯爵注意到了马洛里的手枪,然后翘起他蒙面的脑袋对马洛里使了个眼色,就好像两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儿一样。

“一切都会有的,我性急的朋友。”他说着,挥了挥戴着手套的小手,“很好,把他吊上来吧。”

弗雷泽坐在绳扣里,也被吊了上来。“啊,大师,”侯爵说,“可否告诉我,您是哪宗哪派的?”

弗雷泽解开绳子,站起来。“你觉得呢,老大?难道我长得像该死的贵格派教徒?”

周围响起了下流的笑声。弗雷泽做出一副酷爱哗众取宠的样子,摇了摇他戴着方格花布口罩的头。“不是,”他说道,“我才不是贵格教徒,我是吸裤子的人!”

笑声戛然而止。

“裤子吮吸者,”弗雷泽坚持说,“就是美国穿黄袍的狂热主义者宗派之一……”

侯爵突然插嘴,精确到令人心寒:“你是不是想说,泛社会主义者?也就是,一个宣扬萨斯奎哈纳慈善主义的人?”

弗雷泽傻愣愣地盯着侯爵。

“我说的,是柯勒惠支教授和沃德华兹大师所提出的乌托邦思想。”侯爵不依不饶地继续说,语调中微微有些阴狠的感觉。

“也行吧,”弗雷泽呜呜哝哝地说,“反正是两人中间的一个。”

“这位热爱和平的泛社会主义者朋友,你那条背带和那把手枪看起来怎么像是警察用的?”

“警察身上抢来的呗,你有意见?”他停顿了一下,“一个死掉的警察!”

周围又是笑声一片,夹杂着咳嗽声和议论声。

马洛里身边的男孩碰了碰年长一些的一名劫匪说:“亨利,这臭气熏得我头昏脑涨!要么咱们赶紧走吧?”

“这得侯爵说了算。”亨利说。

“你问问他呗,”男孩怂恿亨利,“他老嘲笑我……”

“都听着!”侯爵说,“朱庇特和我,现在要陪这几位新伙伴去公共仓库,你们其他人留在这里,继续在岸边保持警戒。”

另外四个人颇为不满地哼哼唧唧。

“不许偷懒,”侯爵责备着他们,“你们都清楚,所有同志都要轮流来河岸边警戒,跟你们都一样。”

侯爵带领着那位黑人朱庇特,沿着河岸带路。马洛里非常震惊,因为这家伙居然就大摇大摆背对着四名带枪的陌生人,他要么是傻得冒泡,要么就是勇猛到了彻底无所畏惧的地步。

马洛里和汤姆、布莱恩还有弗雷泽交换着意味深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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