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也望过去,见一个瘦削的少年站在冯哥身边,一袭紫袍,纤尘不染,只是少年一脸病容,跟意气风发的大哥比起来实在是萎靡不振。
是孟曜。不弃微微皱眉,她曾经想当一次圣母、拯救失足少年孟琛于水火,却被孟琛拖到水里。惹不起,躲得起,〃我们别打扰大哥了。〃
云袖点头,跟着不弃隐在行人之中,她们都是小厮打扮,往反方向走去,冯哥肯定看不见她们。
哪知横着里出来一只手,在不弃的腰间一探,直觉就用手去挡,却是挡了个空。只听云袖已经在叫骂起来:〃狗贼,居然欺负到我们家头上了!〃
不弃往腰里一摸,钱袋果然不见了!
眼前身影一晃,那人已经跑出十几米远,身材普通,个子精悍,倒是身形利索得很。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的云袖拔腿追了上去。
云袖那身形,分明不是业余的!不弃暗暗惊叹,奸臣家的侍婢,果然都不简单!
街上人太多,那小毛贼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像泥鳅一样,一闪身,拐进旁边的小巷。云袖眼见就要跟丢了,忽然从人群中跃起,连踩过好几人肩头,终于赶上贼子,一脚踢到他的背心,将他踩到地下。
〃大侠饶命!〃小毛贼趴在地上连连求饶。
不弃这阵子减肥有效,空气阻力小,很快也追了上来。
〃小兄弟,你有手有脚,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呢?〃不弃曾在留守儿童学校当过志愿者,虽是业余工作者,看到失足青少年,忍不住多问一句。毕竟这毛贼看起来就十五六岁,还是未成年人呢,属于可以挽救的对象!
〃大侠,我娘亲早亡,爹爹沉迷赌博,前阵子输光了家产便自杀了,可是赌坊的人追到家里来,说是还欠他们好几十两银子,把我妹妹卖到了引仙楼,我妹妹才十二岁啊,我一定要把她赎出来……〃
果然,又是社会的原因啊。不弃扶额,忽然听到一个关键词,〃你说引仙楼?〃很耳熟。
〃对,对……求大侠饶了我这一回。〃小贼在地上苦苦哀求。
〃怎么处置?〃云袖端然望着不弃。
按理说公事公办,这小偷该扭送官府,可他毕竟是未成年人,如今又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送进官府一顿板子下来,说不定人就没了。
不弃想了想,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明天你去冯府,找萃玉姑娘,她自会查证你说的是否属实,若无虚言,她自会拿钱给你为你妹妹赎身。〃
说完,不弃眼睛一翻,云袖会意,从小偷身上摸出了钱袋,垫了垫:〃这钱袋我先收下,若你没有说谎,明天连我钱袋一起给你。〃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小偷又对她们磕了一个响头,这才跑开。
〃不弃。〃
冯哥怎么会在这儿?方才为了抓小偷跑了好远的路,难道他早看见自己了?云袖无奈往旁边一指,竟是坠花烟的后门。瞒着萃玉偷摸出门,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免不了要被冯哥揪耳朵了。
〃大哥,我今天真没想惹事儿,是那贼找上门的。〃吏部尚书最近翘辫子了,冯老爹忙着办升职的事,把不弃的教育权交给了冯不离。冯哥除了爱在不弃头上摸几把,总体还是个好哥哥,做错了事捅了篓子也不会责罚,只会叫萃玉时时跟着。被萃玉那样的高素质人才盯着,还不如责罚!
〃你呀,还真是有些怪才呢。〃冯哥哈哈一笑,方才看自家小妹处置这个小偷,有理有据,恩威并施,冷静温和,实在是妙。
〃不愧是你的妹妹。〃紫衣孟曜的声音如他病恹恹的外貌一样,轻飘飘的。
不弃目光飘过去,那孟曜虽然气色不佳,一双眸子却生的极好,清亮透彻,照得人心头敞亮,再容不下什么污垢。可惜了,好好一个王子,被爹娘坑成了病秧子。
〃说起来,我这儿还有一件你的东西呢。〃孟曜眉眼一挑,从袖中拿出一块鹅黄色葡萄缠枝纹的荷包。
这荷包在西山春日宴上丢了,没想到被孟曜捡到了。不弃经过这些日子持续的打击,花痴情绪早就烟消云散,现在看着冯哥和孟曜关系很铁的样子,想是孟曜把自己当妹子看了。
这样也好,孟曜虽然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虽然对自己有恩,不弃却对孟家儿郎有心理阴影,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瓜葛。孟曜和太子是死丑,只要太子登基,他的死期一定不会很远,不弃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暂时没有重新投胎的想法。
有句话怎么说的,命苦不能怪朕腐,怕死就不当XX党,病美人,你自求多福吧。
她瞥过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淡然接过荷包:〃多谢。〃拉着云袖转身就走。
〃二殿下,还是找一个地方坐下谈吧。〃大公子没有察觉不弃的小心思,见她们走远了,小声提醒孟曜。
这里虽然是僻静的小巷,也怕有人盯梢。
孟曜点头,两人一齐走进坠花烟,走的还是上回不弃走过的绿色通道。绮罗很快迎了出来。
〃大公子。〃
冯哥淡淡颔首:〃云袖不在了,今日由你抚琴。〃
绮罗极懂眼色,立刻领了他们到了三楼的雅间,差了丫鬟去煮水泡茶,等脚步声走远,她关上了门,跪倒在他们跟前。
〃主上,奴婢刚才无礼了。〃
〃不用多礼,起吧。〃孟曜皱了皱眉,淡声道。
绮罗有些惶恐,起身看了看主上面无表情的脸,不知他喜怒。
这间厢房,是分了里外两个房间的。绮罗把二人引进了后室的方桌前坐下,正好外间传来丫鬟回来的声音。
她忙走出去,接过茶盏,低声吩咐她在外面守好,不许人接近。
等丫鬟走出去,绮罗端了茶水走进里间为二人沏茶,并点了一炉安神香。虽这天气茶水不宜很快冷却,但她知主上喜喝温茶。做完这些后,她就立在紫衣少年身后。
〃绮罗,去外间抚琴吧,没我命令,不得进来。〃
〃是。〃
绮罗低了身子退出了里屋,重又坐回之前窗台下,手抚上长琴。人们只知道绮罗人比花娇,长袖善舞,将坠花烟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却鲜有人知道她的琴艺比云袖更胜一筹。温婉而绝妙的音律从她指下飘散,点染了屋内乃至整个坠花烟的清雅。
里屋与外间只隔了一道门,却是隔音极好,唯有低低的琴音传入内。孟曜侧耳听了一会,笑着道:〃不离,在你的训练下,绮罗的琴技越来越精湛了。〃
冯不离浅笑,〃阿曜,多谢你在西山春日宴护了不弃。〃不由得想到了湖湘三子,冯哥想到孟曜在太子婚宴上的屈辱,握紧了拳头。〃他们真该死!〃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孟曜笑笑,〃也是巧了,那天我去春日宴见个老朋友。哪怕没有不弃,湖湘三子也会找上我。〃
〃这三子竟敢公然挑衅你,死不足惜!〃冯不离恨恨道。
〃不必急于一时,韩信尚能受胯下之辱,我忍了这么多年,这等小事还不放在心上。连孟琛那样的人,都忍下了,何况是我!〃孟曜嘘了口气,想起不弃处罚小偷的一幕,眸光一闪,面上不动声色:〃你的妹妹,倒是很有乃父的风范。〃
冯不离一怔,细看孟曜的神色。
听闻当年文淑皇后死后,犯妃宋氏被凌迟,孟曜足足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才被宫人带回宫,但从此落下病根,弱不禁风。年仅五岁的他,自请前往文淑皇后的陵墓守陵,为母赎罪。十五年过去,他依然像当年一般瘦弱不堪、面色苍白,但是灵动的眼睛透着坚毅的亮光,就像天光未明时的启明星,光亮熹微,却蕴藏着无尽的希望。
在冯不离愣神间,孟曜轻轻咳嗽一声:〃你把云袖接回府里了?〃
〃不弃想留她做侍女。〃冯不离道,〃太子并未看上她,留在坠花烟也没什么用了。可惜了,咱们费了那么多心思训练云袖。〃
孟曜嗯了一声,似乎很可惜,想了想,又道,〃从前很少听你提小妹。〃
〃还是托孟祭的福,自打小妹为她殉情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算因祸得福。〃冯不离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因为小妹坏事。〃
〃无妨。〃孟曜若有所思道,〃我只是觉得她挺有趣的。〃
冯不离想起妹纸那憨厚敦实的模样,暖暖一笑,转了话题:〃这次你回来,见了皇上吗?他可曾说过什么?〃
孟曜自嘲地一哂:〃跟从前一样,恨不得我死。〃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提早更新,不确定还会不会再来一发(ˇ?ˇ) ~
☆、引仙
天光晴好,不弃在小院里摆了方桌,铺了一块蓝色印花布,圆盘子里的白蜡烛烧得茶壶咕噜咕噜的,她拎起富贵花开暗纹的茶壶,倒了杯带着淡淡水果香味的绿茶,捧到青霏手中。
〃果干蜜饯平常吃得多,倒没想过拿来泡茶。”青霏接过茶盅,先小口啜了些许,便一饮而尽。
〃你喜欢就好。”不弃看出青霏最近心情不好,便下帖子请她来家里玩。在不弃心里,苏青霏心胸豁达、耿直仗义,实在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往后我就到你这儿喝茶,再不去去引仙楼了。”
〃引仙楼?〃说起来,不弃跟引仙楼神交好几回了,第一次是西山春日宴上间接害她跟湖湘三子起冲突的美娇娘,还有就是那天街市上碰到的小毛贼。
青霏不解:〃怎么了?”
不弃不好意思道,〃没什么……”
〃难道你以为,引仙楼跟你们家的坠花烟一样。〃青霏既不避讳,也没有任何忸怩之态,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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