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便从他微变的神色中发现,与其说是厌恶接触,他更像是不习惯,仿佛许久不曾感觉到那种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一般,反应很生疏。
他住在酒店的最后一个晚上,安泽敲响了他房间的门,在他打开门后,微笑着举起自己手里的红酒。“有兴致喝一杯么,手冢君?”
安泽裕子其实并不是个随便的女人,而且比起主动出击,她更喜欢也更习惯于被人追求,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迈出了这一步。因为她被这个男子吸引了,因为她对手冢国光此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毕竟媒体塑造的形象中他的身上满是解不开的谜团,因为她大概是出于本能的母性想要安慰他,将他从厚厚的冰层之后拉出来,因为她认定自己对于他肯定是特别的,要不然他不会在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性中唯独选择直视她,因为她想要探究他对自己究竟能纵容到何种程度。
年轻的男子看进她的眼睛,几秒后便一言不发地退后两步,为她让出一条道来,随即走到房间的另一端,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安泽关上门,从展示柜上拿了两个高脚酒杯,拨出瓶子的木塞倒好酒,然后端着酒杯走近,在与他隔了一张小几的另一个沙发处坐下。
男子接过酒杯时,她的手指抚上他的手背,轻轻摩擦着,唇角浮现出诱惑的浅笑。他动作顿了片刻,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即收回手臂。
接下来的好几分钟,他们在一片沉默中缓缓品着自己的酒。她耐心地等待着,一直等到他第五次将杯子送到唇边,接着像是终于接受了她的存在,微不可见地放松了姿势。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问题,有点热起来了呢。”她语气随意地开口,然后脱下了制服外套,还松开了衬衣领口上端的几个扣子。
男子转开了视线,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手冢君。”她轻声唤回他的注意力,同时作出碰杯的姿势。他便延展了手臂,将自己的酒杯朝着她的方向送出。然而在杯子接触的前一刻,她出其不意地收回了持杯的右手,换成左手圈住了他的手腕。
男子一愣,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但又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放弃了这个打算,任由她一根根扳开自己的手指,取出杯子放在桌上,然后探身凑近,拉着自己的手,碰到她的脸颊,接着缓缓引导着,落到她的脖颈,穿过单薄的白衬衫,最后停在她的胸部。
意识到指间丝滑的触感是眼前女子的贴身衣物,手冢禁不住蹙起眉,再次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臂,她却刚好选在这个时刻放开了他,起身调暗了房间里的光线,然后走到他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俯身向他靠去。
由于角度的缘故,她的眼睛里映出了落地灯暧昧的晕黄,一时间变得流光婉转。他目不转瞬地盯着,像是在那里面寻找着什么。她的唇落在他的嘴角,接着舌尖巧妙地探进他的口腔,旋转着留下一个温热湿润的吻。
手冢闭上了眼睛。
她的双手从他的肩头滑下,伸进上衣里。为什么大家都说他很冷呢?他的肌肤摸起来明明跟正常人没什么不同,都是有温度的啊。她曲起左腿搭在沙发上,进一步压下身子,极尽挑逗地舔舐着男子的喉结,他依旧是一动不动,作为著名特征的凌厉而冰冷的气息尽数敛起,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现在正在碰触的,真的是那个手冢国光吗?
安泽动作灵活地褪去了两人的衣物,随即拉着男子从沙发上站起,朝床铺的方向移步。他像个木偶一般任由她摆弄着,不说一句话,也不做任何抵抗。她摘下他的眼镜,发现茶色的双眸依旧清明得没有一丝欲望,即使他们已经裸裎相对,即使他的身体已经产生了明显的反应。
这个男人!她突然有些恼火起来,冲动地使劲一推将他推倒在床上,在看见他下意识睁大的眼睛时又陡然地消了气。算了,毕竟他是手冢国光,而且即使他是手冢国光,现在也还是全盘受着自己的掌控。她这么告诉自己,虚荣心得到了即刻的满足,而成就感也一下子高涨起来。
手冢平躺在床上,感受到柔软的身躯覆盖上来,脑海里忽地响起一个来自某段久远记忆的熟悉声音,清晰无比。
“这个时候就知道女生的好了,至少身子没这么硬,而且也没这么重……”
身下的男子突然浑身僵硬,安泽不解地抬起头看向他,却不料被他猛地一推,差点摔落到床下。
他迅速穿上自己衣服,径直走向房间的另一端,拉开门离开了,整个过程不曾开口,也不曾再看她一眼。
安泽裕子静静地躺了好一阵子,随即起身走到沙发边,拿起酒瓶和自己的杯子,进了浴室。
警察接到报案进入房间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零落在各处的衣物还有打碎在地板上的装饰品,靠窗的小几上摆着一瓶空了大半的红酒,旁边的单个酒杯底部还残余着暗色的液体,而酒店的经理正衣不蔽体地蜷缩在揉皱的床单上抽泣着,手腕上明显有被勒出的红痕。
他们所不了解的是,女子此时流泪并不是因为恐惧、疼痛或者羞辱,而是出于极度的愤怒与不甘。
报案的第二天,媒体就得知了此事,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警局迫于压力加快了调查进度,检验出那个酒杯上和安泽的衣物上都有手冢的指纹,而案发地点又是在他本人的房间,于是按照逻辑推断和安泽的指控,将他列为嫌疑人。
手冢来到警局配合调查,在经纪人的强烈反对之下拒绝了律师的协助,而且虽然明确否认了强X未遂的罪名,但却没有提出任何澄清的证词,反倒在好几个关键问题上作出了肯定的回答,例如承认安泽曾进入他的房间,他们一起喝了酒,甚至承认碰触了她的身体。
依照章程,警察应该要拘留他的,但他的态度和看起来完全前后矛盾的证词让案情变得疑团重重,又鉴于他作为一个名声极好的公众人物对媒体和舆论的巨大影响力,以及手冢国一的担保,所以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
举办当地的比赛的网球协会拼凑出几条规则,撤销了他的比赛资格,经纪人强烈抗议无效,而他似乎并不太在意,连一个公开声明都没有发出。
手冢国光的fans分成了四派,占了大部分的第一派坚持认为这整个事件都是安泽裕子一人的无中生有,第二派怀疑他确实和安泽发生了关系,但并不是强迫,占了少数的第三派觉得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的隐私,公众没有权利也不应该去评判什么,而人数相较最少的第四派则对安泽表示了同情。
报案后不到一周,安泽就开始收到电话采访以及各式各样的节目邀请。她以需要进行心理治疗为由,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家里,不小心被娱乐记者拦截到的时候则是露出惊慌的表情,小心谨慎地限制着自己的言语,然后经过深思熟虑后终于答应了参加这个在周末黄金时间播出,收视率也很高的节目访谈。
她知道手冢国光出道五年来让人不可思议地没有传过任何绯闻,在网坛上的成绩长期保持着优秀,一直以来是公众眼中几近完美的明星,连冰冷的个性和不断换经纪人等古怪的行为也被接受,甚至被美化。但等到她真正面对节目的观众时,还是为他们对散发出的针对自己的敌意而小小吃惊了一下。
更令安泽失望的是,节目主持人比起给她提供一个倾述的平台,甚至比起探索事件真相,实际上更感兴趣地是去挖掘手冢国光不为人知的一面。当她第三次极其委婉又极富暗示性地问起他当晚具体的行动和“技巧”时,安泽终于爆发了。
“技巧?什么技巧?!他根本连动都懒得动!”
话音还没落,她就意识到,自己酝酿了那么久的复仇计划此刻已成泡影。
主持人一脸讶异地看着她,而场下的观众则是一片哗然,嘈杂中有个尖锐的女声响起:“既然他没动,那是怎么强X你的?”
她无言以对,苍白着脸色站起来,转身走出了摄像机的范围。
第二天的报纸上,除了对那次访谈节目的报导,还收录了两条决定性的信息:警方求助国外的尖端技术,得以将被刻意销毁的当晚酒店的电梯录像复原,确认了安泽裕子于11点25分抵达手冢国光所住的楼层,而另一部电梯的录像显示,11点33分时手冢就乘电梯下楼了,安泽报案的时间是凌晨12:20分左右,她的证词提到那时候手冢才离开了不到10分钟,显然是在说谎,另外警方根据手冢的经纪人后来提供的指模,发现那与安泽手腕上的手指勒痕并不匹配。
至此,这位年轻的网球明星的“丑闻”正式落下帷幕,但具体的真相依旧是猜测的对象,例如他为什么会在她的衣物上留下指纹,为什么没辩解,为什么会承认碰过她……
“我们可以提起诉讼,控告她诽谤。”事件解决后的某个晴朗的午后,手冢国光现任的经纪人站在他的书房里对他说。
手冢摇了摇头。
“你难道还要袒护那种人吗!”经纪人质问道。还是说,你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他飞快地咽下这个不止一次浮出的疑问,告诉自己证据已经证明自己的客户确实没有做什么。
手冢像是没听见,只是出神地看着窗外。好半天,当经纪人以为他不会作出回答了的时候,突然听见他断续地低喃道:“眼睛的颜色……那种浅灰……很像——”
话音截然而止。
经纪人诧异地看着他,忍不住追问:“很像什么?还是说,很像谁?”
金棕发色的男子抬起头对上经纪人的目光,语气中微微泛着冷意。“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了,合同违约金我会支付的。”
有一瞬间,经纪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在分辨出男子漠然表情中的坚决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解雇了。
经纪人很不解,也有些委屈。我这究竟是做错什么了?明明已经为他工作了将近两年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