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杜十七没有冒失,向着小针招招手,把她叫到一旁,低声道:“小针,你,认识刘备吗?”
小针微微一笑:“回姨奶奶的话,小针晚生了几百年,没有机会认识他。”
不是三国时期的曹魏,那是拓跋氏建立的北魏?
杜十七脑子里边能够知道的魏,就这么两个,她一边想着一边试探地问道:“那,现在是哪
年?”
杜十七这么一问,可怜小针方才放下一点点儿的心又悬了起来,不管是魏国之人,还是南朝宋人,都应该知道现在是魏太延四年,宋元嘉十五年。
小针有些胆怯地小声回道:“现在是太延四年。”
看着小针闪躲的眼神,杜十七很体谅小针,噗嗤一笑,摸了摸小针的头:“可怜的孩子,吓坏了吧?好了,姐姐也不为难你了,最后问你一句,沈七城在哪儿?”
小针是真的被吓坏了,失神地眨着眼睛:“少爷,少爷在云水禅堂……”
多谢。
杜十七一抱拳,飞身出去,听到小针在后边可怜兮兮地喊:“大姨奶奶等等,少爷吩咐,他在谈重要的事情,不能……”
杜十七哪里肯听她的话,早已经跑出院子,迎头撞到一个小和尚,未等小和尚念声阿弥陀佛,杜
十七询问云水禅堂的位置,一溜烟儿地跑了去,她要跟沈七城算算账,就是他沈七城的大老婆,
她也不喜欢,姨奶奶?省省吧。
好在枫露寺并不算大,云水禅堂也不远,杜十七已经跑到月亮门外,就听到里边有女子很爽快的笑声:“行啊,七公子您说吧,我们生意人,图的就是一个好彩头,和尚要钱经也卖,只要您成全了我豆卢汀这笔买卖,只要七公子您提得出来的条件,豆卢汀无不尽力而为!”
女子的声音,微微有些磁性的沙感,就听沈七城也笑道:“要是沈某看中豆卢姑娘你呢?”
豆卢汀笑得更爽快:“哦,还更求之不得,昌安侯的公子,堂堂小侯爷,豆卢汀一个跑江湖的马贩子,能入您沈小侯爷的眼?”
花痴。
杜十七在月亮门外恨恨地骂了沈七城一句,这边刚吃了自己,那边又和别人调笑,自己竟然遇到这么个男人。
里边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衣服摩擦,又好像是纸张展开的声音,杜十七的心跟着跳起来,准备抬起的腿也落了下来,不好冒冒然进去,免得又撞到不想看见的场面。
啊!
豆卢汀非常销魂地叫了一声:“七公子,你,你来真的?嗯……”
显然,豆卢汀被沈七城用手掩住了嘴,发出一声含糊的嗯哦来,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沈七城低声冷笑:“少罗嗦,一句话,干还是不干?”
半晌沉寂后,听见豆卢汀似乎犹豫着说了一句:“嗯,我,我再想想。”
沈七城有些不耐烦地:“想什么?难道你会吃亏?算了,没时间和你白耗着,方才的事儿就当我
没说……”
豆卢汀连忙道:“别别,七公子,您看看您急什么,行,就这么定了,不过我虽然没吃亏,但是这个便宜也不是很好占的,除非,您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情,只要您答应了,别说这个,就是让我豆卢汀粉身碎骨,我都不皱下眉头。”
沈七城冷笑了一声:“什么事儿?”
又是犹豫一下,只听豆卢汀道:“现在还没有想太好,反正不会为难您杀人放火就是了。”
呸。
杜十七在外边悻悻地啐了一口,太狗血的桥段了。
沈七城冷冷地:“只要你答应眼下这件事儿,就是要我杀人放火,也没什么了不起。”
豆卢汀的笑声又爽朗起来:“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在她的笑声里,沈七城摔着门帘出来,很英俊的一张脸,冷若冰霜,杜十七想躲闪已经来不及,干脆就迎了上去:“喂,沈七城,你……”
沈七城一把曳住她:“大呼小叫,你也不嫌丢人,走,回府。”
奋力地挣了挣,沈七城的手,跟铁箍一样,杜十七娇小的身体被他拖着走,杜十七气得飞起一
脚,踢向沈七城的膝盖,沈七城衣衫躲过,手箍得更紧了,杜十七根本挣不开沈七城的手,她越用力挣,沈七城就箍得越紧,痛得杜十七倒吸着冷气:“喂喂,沈七城,你tmd算哪门子小侯爷,居然在和尚庙里边强抢民女……”
沈七城一皱眉,根本不再理会她,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手腕一翻,把杜十七扔到自己的肩头,任着杜十七双脚乱蹬,还是扛口袋一样扛了出去。
惊悍
马车一路颠簸,让晕车的杜十七吐得七荤八素,她蜷着身子,跪坐在车窗旁,整个身子都压在车壁板上,一手扒着车蓬上的窗子,一手掀着车帘子,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也没有力气折腾了。
虽然换了时空变了容颜,这些令她深恶痛绝的毛病还是如影随形。
不过没关系,只要杜老幺不跟着穿来,她就没有什么可以抱怨得,想到可以摆脱自己那个比阎王还要强悍的老子杜老幺,杜十七觉得,眼前这个花心大萝卜般的小侯爷沈七城,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如果沈七城能够有点儿男子汉的风度,一点点儿也行,过来扶她一边,或者安慰她两句,杜十七都会从心里决定原谅他。
沈七城泰然地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手中捏着一只银质荸荠扁的自斟壶,半眯着眼睛,颇有兴致地欣赏着杜十七痛不欲生的惨状,慢慢地饮着酒,随着车身微晃。
半是奚落半是嘲讽的笑意,始终湾在沈七城的嘴角,让这张清隽俊朗的脸,多了几分不羁与冷漠。
可怜杜十七一张桃花般娇嫩的脸蛋儿,此时宛若经了严霜,惨白憔损。
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因为又咳又呛,嫣红微肿,泛着点点泪光。
杜十七只能气在心里,现在她连坐稳的气力都没有了。
淡淡的香气,随着风,吹入了马车。
半死不活地靠着车壁板,杜十七向外看去,马车走进了一条热闹熙攘的巷子,粉壁朱楼,绣帘红灯,很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秋波暗送,红袖频招。
前世的烟花柳巷,后世的红灯区。
马车的速度减下来,几个明媚照人的女子迎了过来,轻言软笑,向沈七城问候,看来她们和沈七城很熟稔,连驾车的小厮儿苇哥儿,她们也很熟悉,有个红衣女子还忍不住调笑苇哥儿两句。
见到这几个女子,沈七城面部表情生动起来,眉眼间洋溢着暖意和温存,原来的那种冷漠已经烟消云散。
色狼!色鬼!色魔!
杜十七蜷在一旁,在心中暗骂,小厮苇哥儿已然将马车停住了,先从车辕上一跃而下,杜十七看
着沈七城放下自斟壶,撩着车帘跳了下去,立时间就被那几个女子围住,应对如此情形,沈七城显得轻车熟路,左拥右抱,软香满怀,眼看着被花红柳绿的莺莺燕燕拥簇着,就要迈上台阶。
砰。
车里的杜十七气得狠狠地捶了车壁板一下,她是奋力而为,这一声甚是响亮,拥簇着沈七城的姑娘们都吓了一跳,有两个女子过来一掀车帘,看到杜十七苍白惨绿的苦瓜脸,不觉相视一笑,其中一个穿着粉红罗衫的女子咬着手帕,回头向沈七城笑道:“七少爷,这位姑娘谁呀?长得好水秀。来我们这儿都带过来,真是令人艳羡。”
她说话的口气充满了揶揄,看着杜十七的时候,眼光里边带着挑衅和蔑视。
斜睨了杜十七一眼,沈七城不以为然地笑:“青青,上次的枫露白还没有喝完呢,我让你给我留着,你不会偷偷地给了别人吧?”
唤作青青的那个女子媚眼如丝地笑着道:“七少爷,你的东西,我什么时候会偷着给别人,要是偷人,奴家道还有几分胆色……”她笑得暧昧而放肆,眉飞色舞地,然后一扬手中的帕子,帕子的边角儿,正好扫在杜十七的眼角。
若是平时,别说青青这样的柔弱女子,就是七八个壮汉,也到不了杜十七的身前。只是她穿上的这个身体,大约因为饥寒交迫而异常虚弱,站起来都双腿打晃儿,方才有搜肠刮肚地吐了一场,因此是猝不及防,等到杜十七起身动念,往后一仰想要躲开,却忘了自己是靠着马车的板壁。
眼角被手帕扫中,火辣辣酸涩涩地痛,脑袋又重重地磕到马车壁板上,咚地一声,仿佛破瓢掉落地上,磕得杜十七头晕眼花,金星乱冒,耳边就像飞来一窝马蜂,嗡嗡地乱成一团。
青青已经笑弯了腰,周围的人也是一阵哄笑,沈七城倒是没有笑,不过他似笑非笑旁观者的漠然神情,更刺激到郁闷之极的杜十七。
杜十七一手捂着被撞痛的额头,一手拄着马车车厢的底板,用尽全身的力气,使了一招“扁踢卧牛”,用单臂的撑力,将自己娇小的身躯弹了出来,凌空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到青青的小腹
上。
青青脸色惨白地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几乎是撞到另外两个女子的身上,那两个女子惊慌失措地扶住了青青,被堵在喉咙里边的那一声哀嚎,才从青青涂抹得殷红娇妍的嘴唇中冲出来,显得格
外凄惨。
杜十七居然踹了青青一记窝心脚,不但震慑住那些嘲笑她的女子们,沈七城的脸上也露出微微的
愕意,他松开拥抱在怀里的女子,颇有兴致地看向杜十七。
此时力竭的杜十七摔到车辕上,她双腿一盘,又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也斜睨着花容失色的青青:“色你个鸟毛毛,众目睽睽,叫唤给谁听?”哈哈,杜十七大笑了两声“你叫得也太难听了……”
她一笑之下,不免得意忘形,无意间脚尖踢到了驾辕之马的臀上,那匹马吃痛之下,受了惊吓,哕哕儿地叫了一声,扬起四蹄,飞驰而去。
这条巷子里边,车水马龙,甚是热闹,如今马车受惊飞跑,吓得那些倚门卖笑的姑娘,寻欢买醉的男人们,惊慌四散,大呼小叫。
狂奔的马车之上,杜十七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