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观想不通,他很生气,平时只能吃半碗红烧肉,今天气得吃了一整碗,可更让他生气的是,吃完了竟然还闹肚子。
在跑了第七次茅房后,终于全身乏力地消停了,他喝过一碗热姜汤,倚在盛羽肩上迷迷糊糊有些犯困。
“姐,”小观拉着盛羽的袖子,低声道:“我不想你接这桩生意。”
盛羽抚着他圆圆的脑袋问:“为什么?”
“因为……叶朝扉是个坏人,你和他沾在一起,会有危险。”
盛羽蹙眉思索良久,轻声道:“其实……他也并不算是坏人。”
白衣无尘,目藏玄机,忽远忽近,莫测高深……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小观的大脑袋,一点一点从杂乱的思绪中整理出那人的样子。
“叶朝扉只是个可怜人,他小时候吃过太多苦,所以惩恶的执念很深,可对普通百姓来说,他不失为一个好官。不惧强权,伸张正义,别人不敢管的案子他管,别人不敢查的案子他查,虽然手段正邪难分,可目的毕竟是好的。就像一把剑,咱们不能因为剑能杀人就说剑不好,剑能杀人,也能救人,端看怎么去用。”
“可他上次害得你……”小观有些激动,“你又没做坏事,为什么会被他连累成那样?”
抚着圆脑袋的手停在半空,又轻轻落下。
沉吟片刻后,盛羽淡淡道:“这也没什么,反正,他对自己更狠。”
小观睁着一对清澈的眼睛望她半响,忽然道:“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喜欢他?喜欢……叶朝扉。
盛羽的心跳,忽然有些乱。
小观咬着唇,眼底渐渐沁出一股水意,“是,你喜欢他。”他肯定地说,“二师兄带我看过戏,也听过茶楼里的说书,戏里都是这么演的,戏里那些小姐,只要喜欢上一个人,就一个个跟失心疯似的,提起那些个公子就会发呆,一时喜一时忧,一时笑一时恼,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你肯定是喜欢上他了,可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
盛羽呆了一呆,忍不住抚额……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早熟?唉,都是那些不入流的戏本说书害的,难道大梓国礼部尚书下了台,就没人干活了么?也不河蟹河蟹,真是不尽责。
“……小观。”她揉揉眉心,头疼该如何用简明扼要的语言,表达自己复杂纠结的内心世界。
搜肠刮肚半响,她犹疑道:“这样吧,我给你打个比方,如果别人欠了你的债,你要讨回来吗?”
“……要!”
“那如果别人欺负了你,你会不会还手?”
“当然会。”
“嗯,那如果你在别人那里丢了十分重要的东西呢,你会去要回来吗?”
小观凝神思索片刻,肯定道:“自然是要的。”
盛羽笑起来,一点殷红在眉间闪闪烁烁,“那不就是啰,其实我是去把债讨回来,讨回来的东西就是咱们自家的东西,你没有损失的。”
“啊?”
小观眨巴眨巴眼愣愣地看着她,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像鱼儿吐泡般飘出一串串问号——他已经完全被她绕晕了。
盛羽拍拍他的肩膀道:“现在放心啦?那么,快睡吧。”
小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乖躺到席枕上,肥短短的小猪蹄犹自扯住盛羽袖子不放,“姐姐,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呃……好的。”
小观终于心满意足地打起小呼,盛羽为他摇了会扇子,看着灯下他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浓密低垂的长睫毛像两只乖顺的黑蝴蝶栖在颊上,似乎轻轻一触便会扑扑翅膀飞走。
心中徒然生出一种柔软的感觉。
有一天,这个孩子会长大,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会组成自己的家。彼时,如果手中只有一朵花,他是会把它簪在姐姐的鬓边,还是送给喜欢的姑娘?
咳咳,这个比方好像太文艺了,那我们换个比较常见的说法。
等他长大了,自己喜欢的妞和老姐一道掉进河里,他又死活只能救一个的情况下,是救妞还是救老姐?即使都救,那是先救妞,还是先救老姐?
这例来是个千古难题,难倒无数英雄汉,盛羽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却也毫无意外地难住了。
到那时,小观还会说今晚这样的傻话吗?说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年少时,总是这么轻易地许下永远,却不知最后过不了那关的,会是许下承诺的自己。
盛羽起身,轻轻帮小观放下纱帐,吹熄了桌上的烛火。
推开房门,院子里一片空寂,夏虫藏在草叶深处唧啾不绝,一轮下弦月斜斜浮在苍蓝的天海,勾破了云彩。
盛羽望了半响月亮忽然长长叹了口气,拢着两手忧愁地想:跟这帮古人混久了,没准以后我真能憋成个诗人,喇叭花诗人。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那个啥,叶粉表再抡小鞭子鸟,这章他算出场了么?算吧,算吧?
话说家里有两个儿子,各有各的支持者,还真是很头疼。握拳,俺下个文一定只写一对一,这文快把我折磨死了,趴地歪嘴。
PS:累到不行,下一章后天更,不过小叶子就会正式露面登场,可怜俺现在只想睡觉,555555555
42
42、夜影尽,白衣凭窗望 。。。
月色如水,云絮如绵,喇叭花诗人盛羽寂寞地走在回去自己屋子的小路上。
此情此景,她不由想起前世那句著名的小资名言——如果我不在家我就在咖啡馆,如果我不在咖啡馆,就在去咖啡馆的路上。
当她眼角余光瞥到一抹飘忽的白色伴着一缕凉风从眼前一晃而过时,这句名言立刻就变成——如果我不在家我就在撞鬼,如果我没有撞鬼,就在撞到鬼的路上。
柳梢头红线姻缘行是一个为女子圆梦的场所,集说媒,美容,提升自我,婚姻保值于一体,这样的市场定位必然得体现浪漫。
为给客户营造出浪漫的授课氛围,盛羽在原来清洁溜溜的小院里整了个花圃,种上些蔷薇茉莉,贪其香气袭人。
可是,不知道是二师兄陶晋买来的花种有问题,还是三师兄齐柯的种植技术不过关,这些花枝迟迟不见绽放苞蕾,叶子倒是一个劲疯长,配上原先就有的一棵芭蕉,这院子里到处都是枝叶,一到夜里,风拂叶动,影影幢幢,迷离幽寂的气氛十分适合闹鬼。
在这月色撩人,阴气森森的时分,忽然,晚风送来一缕悠悠笛音,高亢清亮,像一根坚韧游丝划破沉静,穿云破月直上九宵。
盛羽一愣,停下步子侧耳细听,那笛音渐渐由高亢转为婉转缠绵,声声清越犹如碎金落地,仿似在召唤着什么。
莫非,那个骚包聂倾城又换新花样整她?
不对不对,前两日他刚刚愁眉苦脸上她这儿来辞行,说是被他老爹揪住要去江南一趟,还说有时间便会给她写信,回来也会带礼物,叫她千万别忘了他。
这个时代全凭车马代步,就算是骑的是千里马,也没可能夙沙到江南两天一个来回。
那那,那就是……真闹鬼?
“哧”地一阵妖风,苍绿如墨的枝叶深处,又有一抹白色悄然闪过。
盛羽打了个哆嗦,腿肚子有些发软,一股凉气如湿腻的小蛇般从后背悠悠往上爬。
不,不……不是吧?难怪前任屋主把房子卖这么便宜,敢情这,这,这是间鬼屋?
“嘀——”笛音忽然划下一个尖利的高音,像一根细细的丝线绕住了心尖。
盛羽心中蓦地一紧,拔腿就跑,浅荷色的裙裾擦过草丛发出沙沙声响,就像有什么东西追在身后。
那笛音忽尔长忽尔短,忽尔急忽尔慢,直是不依不饶追着她的脚步,犹如附骨之疽。
盛羽跟踩了风火轮般一路狂奔回自己厢房,转身将门猛地关上,“砰”地一下把笛音隔在门外。
此时,却听到二师兄陶晋一把粗钹似的嗓子吼道:“干!谁他娘的半夜叫春,再来扰老子好梦,我剁了你!”
只听“噗”地闷响,三师兄齐柯惊道:“小心!”嗷嗷叫的二师兄忽然哑了炮,接着院子里便再无一点声息。
盛羽大惊,二师兄不会出事吧?!她啃着手指头纠结片刻,银牙一咬正准备伸手拉门,却听到嘎吱一响,窗扇翻开,月光洒了满屋,一张久未谋面的清隽面容隔着窗棂向她微微一笑,狭长的凤眸幽然生光,“阿羽,好久不见。”
神仙屠夫叶朝扉。
盛羽浑身僵硬地立在那里,望着那人,心头一阵暗潮纷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做梦都没想到,叶朝扉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么说来,刚才吹笛子不是鬼,而是他。
可是,心里却越发慌乱了。
以前是怕他,至从想明白自己不知搭错哪根筋瞧上他以后,便更加怕他,可越是怕,越是不能自拔。
月光下的树影婆娑起舞,还是那张如玉一般温润隽雅的俊颜,颜色虽不似小王爷那样浓得张扬不羁,可眉目间那股锋镝般的凛冽却无论是工笔还是泼墨都一样难以绘成。
这个人,就像一株生在悬崖边的暗夜优昙,善中包恶,恶中藏善,天生一种正邪难分的诱惑,引得人一步一步走近,浑然忘记下一步便可能一脚踏空,跌入万丈深渊。
而盛羽就是那个中了优昙之毒的倒霉鬼。
叶朝扉站在窗子那头,端着一派斯文风范假惺惺地朝她揖手,“阿羽,我可以进来么?”
那日在楼外楼,她曾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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