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吧。”他道,“别叫我再撞见你。”
哪里还敢让锦衣卫撞上。
黄公子几乎是翻滚着从地上爬起来,腰身以下的位置是湿漉漉的一片。
因为钟赣亮出的锦衣卫腰牌而一时间鸦雀无声的四下,眼见着那块羞耻的水迹,忍不住爆发出哄笑。
人群终于在这个时候渐渐散开,逛庙会的继续逛,该回家的也往家里走。梁玉琢站在原地,瞅着有些嫌弃地从地上一滩水渍收回视线的钟赣,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什么时候回来的?”
盛京和平和县有着不断的一段距离,要跑一个来回需要不少的时间。梁玉琢虽然不懂朝政,可看过电视剧,看过小说,也知道像钟赣这样官复原职回朝的,一定会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处理。梁玉琢甚至想过,等她攒到钱后去盛京才能跟钟赣再见上一面。
“昨日傍晚回的城,因事在城里停留一夜。”钟赣面不改色地走在梁玉琢的身边,对来往行人往二人身上打量的视线视而不见,“方才碰着老三,知道你进城了,所以过来找你。”
钟赣随手拿起路边摊子的一副面具,放在脸上,挡住了面上的神情:“鸦青呢?”
因着一层面具,梁玉琢看不清钟赣此时此刻的神情,可单听声音,却也知道男人多半是有些不悦。
“是我贪凉,害得鸦青清早起来的时候得了风寒。我托了邻居在家照看她。左右鸦青不在,还有老三他们不是。”
梁玉琢说着,踮起脚,伸手去拿钟赣覆在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钟赣的原本冰凉的眼里,终究流露出无奈。
“可出事的时候,他们谁也不在。”他顺手,把面具覆在梁玉琢的脸上,手指摸索着面具上冰凉的唇,“如果我不出现,你会怎么办?”
面具揭开,露出梁玉琢透着狡黠的眼:“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庙会上人多,那几个又是喝多了酒的公子哥,直接踹子孙根,然后顺势跑路。这是在钟赣出现之前,梁玉琢脑子里一瞬间转过的办法。她不觉得以那几个公子哥混混沌沌的情况能记得她的脸,可钟赣的一顿打,显然比她的方法更能叫人痛一场。
瞧见梁玉琢脸上的神情,钟赣微微叹气。
这是他看上的姑娘,可怎么就让他觉得,就算没有他,没有别的什么男人,她也能好好地靠自己站着。
隔了一段时间才见面,想说的话有很多。梁玉琢同钟赣一道,沿着长长的一条街,慢慢走了很久。途中老三出现过一次,得了钟赣的嘱咐,笑着看了她一眼,之后再离开时是朝着演百戏的地方去的。
“要不要试试看贾楼新出的菜?”
逛到贾楼附近,梁玉琢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已经挂到了当空,晒得人不断地冒汗,肚子也饿了。她去看钟赣,后者始终站在左手边,挡着车马和人流,听到询问,只稍稍点头,便又拧起眉头,避开了一个“一不留神”撞过来的年轻妇人。
梁玉琢忍笑,伸手抓过男人的手腕,直接往贾楼拉:“走吧走吧,我也饿了。”
她扭过头往前走,自然不知身后的男人,在手腕被抓住的瞬间,眼神犹如染上了浓重墨色,慢慢发沉。
手腕处的温热,顺着肢体向上,直至钻入心房。
因着庙会,贾楼的生意好的不行。可梁玉琢才走到门口,就叫外头迎客的小二认了出来。
如今的贾楼,从跑堂的小二,到后厨劈柴的帮工,都认得梁玉琢的这张脸。瞧见她出现,小二忙丢下迎进门的客人,将人领进楼呢。
掌柜的正在后面拨着算盘,抬头看见梁玉琢,忙迎上前来:“梁姑娘来了。楼上阁子都满了,要是不介意,进后院吃吧。”
贾楼如今没把梁玉琢当客人,自然敞开了后院,随她走动。哪怕梁玉琢此刻身后还带着男人,见多识广的掌柜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谁都知道,下川村的梁姑娘同从盛京来的锦衣卫有了情谊。想来,站在她身边这个高大冷峻的男子,就是那位盛京来的锦衣卫了。
嘱咐掌柜的若是楼上有空了,就给梁秦氏留间小阁子后,梁玉琢就开始笑盈盈地小二往后院上菜了。
钟赣一如既往的寡言,脸上的神情却带着温柔。从茶壶里倒出来的不是茶水,而是乌梅饮,钟赣看了看,递给了梁玉琢。
“不喝吗?”梁玉琢接过那盏乌梅饮,目光疑惑,“六月天热,喝乌梅饮可解暑。或者你要不要尝尝贾楼的冷淘?”
钟赣瞧着被乌梅饮湿润的唇,眼神微动,放在桌上的手微微屈指,按捺下伸手抚弄的冲动。
“我,不太喜欢吃甜的。”
他移开视线,垂下的门帘外,传来传菜小二细碎的声音。
“听媒官说,你打算娶我?”
“对。”毫不在意掀开门帘的小二被自己的应答吓住,梁玉琢笑着把那盏乌梅饮全部喝下,“就是不知道,咱们的钟大人,聘金多少?”
来送菜的小二大概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状况,吓得上菜的时候全程低着头,等盘子里的菜都摆上了桌,赶紧低头逃走。
屋里一下子又只剩下两个人。
梁玉琢唇角上扬,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几道都是我卖给贾楼的菜。”她拿起筷子,点了点盘子,“我啊,现在在很努力的攒银子,不过呢,还是想问一声,我们的钟大人,想要娶你需要送多少聘金?”
她的笑意在眼中眉梢,整个人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耀眼。
钟赣看着她,呼吸微促。
良久,他放下筷子直起身,在少女错愕的目光中,将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唇间,是男人的低语。
“一两。一两银子,我就嫁给你。”
☆、第四十九章
在古代谈恋爱,有一点不好。
没办法尽兴。
梁玉琢觉得自己永远无法像土著女那样,做到连面也没见过就盖上红盖头拜天地然后进洞房。就像现在,就这么一个浅浅的吻,在世俗面前,那也是不应该的。
好姑娘就该老老实实三媒六聘嫁给门当户对的男人,拜天地入洞房,一夜颠鸾倒凤成夫妻,再过几日揣上包子,有条件的给男人纳个妾,没条件的对付对付。生了儿子轻松一些,生了女儿再接再厉。
这不是她要的生活。
就好比,她明知道她跟钟赣之间横梗着的,不仅仅是年龄,更是门第,但她在决定接受这份感情接纳这个男人开始,就压根没想过要有任何的妥协。
哪怕开国侯府派人给了下马威,她也依然可以挺着胸膛,道一声我娶。
不过,娶之前,正经的恋爱谈的却多少有些麻烦。
比如,没的约会。
再比如,连情侣之间的亲昵也只能留在人后。
钟赣落下的那个吻,初时轻柔,到后面,却如猛兽般凶猛肆意。作为初学者,梁玉琢在短暂的错愕后,好学地反扑。唇舌交缠,整个人的心魂都在互相追逐、掠夺。
她有些后知后觉地被抱到了钟赣的腿上,你追我赶间,双手攀上了他的衣襟,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欢喜。
方才喝的乌梅饮,分明不甜,可唇间津液却分明带了甘甜的味道。一经沾上,谁也舍不得放开。钟赣一手搂住梁玉琢的腰,一手贴着她的脸,听得女孩从口中溢出的嘤咛,惯常拿刀虎虎生威的锦衣卫指挥使,竟觉得心头一颤,想要径直把人就这样揉进怀中,藏到心里。
钟赣终于松开,却仍旧将人揽在腿上,拿勺子舀起一勺汤水,吹了一口这才递到梁玉琢的唇边,低声哄道:“来,喝汤。”
梁玉琢两颊发烫,看了男人一眼,微微低头张嘴去喝汤。
被吹过的汤并不烫嘴,醇厚的香味在口中肆意漫开,迎来的却是又一个追逐打闹的亲吻。
这一顿饭,到最后竟吃得让两个人都狼狈不堪。
直到老三隔着门帘打趣催促,梁玉琢方才红着脸,从钟赣的腿上下来。
梁秦氏和二郎已经在楼上阁子用好膳,掌柜的正陪着说话,瞧见梁玉琢进门,方才笑着离开。
“这儿可贵了吧?”
梁秦氏只知道女儿如今找着了赚钱的门路,家里不再像过去那样揭不开锅,可并不清楚究竟赚了多少。以至于一整顿饭吃下来,唯独二郎一个人吃得开心,梁秦氏则一直惴惴不安,生怕一顿饭花掉女儿不少银钱。
梁玉琢笑着摆了摆手,扭头喊来小二,又给二郎叫了碗冷淘。
梁秦氏张嘴想喊不用,却突然怔住,猛地站起来拉过梁玉琢的手。
“阿娘?”梁玉琢微怔。
“脖子……脖子上那是什么?”
梁秦氏说着,伸手拉下她的领口,露出一截光洁的脖颈,还有脖颈靠近肩胛处暧昧的痕迹。
“好孩子……告诉阿娘……这是什么?”
梁秦氏的声音整个在颤抖。
发凉的指尖贴在肩胛处,梁玉琢忍不住打了个战栗。就连二郎也忍不住爬起来去看她领口的痕迹,末了还想伸手去摸。
“阿姐,你脖子这里怎么紫了一块,疼吗?”
“……”
如果说,梁秦氏的问话还没叫她想起来怎么回事,二郎是直接让梁玉琢差点炸了。
她一把把领子拽起,捂住脖颈,往边上退了几步:“阿娘,没什么……没什么的……”
真是没什么的,就是一个……吻痕而已。
想起方才和钟赣在屋子里亲昵的情景,想起男人紧紧箍着她的腰,在她肩颈间喘息,梁玉琢面上忍不住浮起赤红。
梁秦氏再刻板,也懂那样的痕迹到底是什么。当年她刚成亲的时候,也曾叫男人留下过这样的痕迹,哪里还会认不出来。只是看见女儿的神情,梁秦氏只觉得被劈了一道闷雷。
“那位……那位回来了?是他留的?你们刚才在一起?”
自从那次病愈后,梁玉琢的性情就发生了变化。梁秦氏并不介意女儿的改变,只因她清楚,再怎样,梁玉琢都还是那个听话守礼的孩子,不会做出太多惊世骇俗的事情。
可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