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十分安静,因此尽管唐黎的声音不大,却还是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也因此,所有人都呆若木鸡,被一波未定一波又起的情况彻底弄迷茫。
太子身后,关系极其密切的尚书郎低低嗤笑一声:“殿下快看,这回可热闹了。殒王要抢皇上看中的女人,百年不露一面的靖王又跑出来搅局……啧啧啧,也不知道这白凤隐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把靖王都引出来。”
尚书郎的话也正是在场所有朝臣困惑的。
靖王,风越国最神秘的亲王,与容萧夙为同父异母所生,是唯一一位没有受到容萧夙提防、控制的亲王,也是本朝王侯将相中最逍遥自在的一个,更是看似与前朝无关,实则真的毫无关系的人。
靖王突然冒出,容萧夙一样倍感惊讶:“靖王一向不参与早朝,今天居然来了吗?”
唐黎小声道:“靖王只是托人先传话过来,说是人马上就到。”
“即使如此,那就等靖王到场再说吧,想来殒王不会介意。”
说这句话时,容萧夙甚至没有看容定尘一眼,摆明不在乎他如何想的,即便容定尘想要反对也没机会开口。
他的地位一向如此。
看似手握重权,却只是容萧夙的一枚棋子。
白凤隐看着容定尘似乎已经习惯的漠然神情,不由皱了下眉头,对容萧夙的厌恶憎恨平添三分。
与此同时,白凤隐心里还有几分好奇,据容定尘所说,靖王也是有实力和资格争夺皇位的人之一,却不知为什么总是躲开权势中心,甚至连“凰星临世”的传言都没能把他引出。
这样一个淡泊名利、远离尘嚣的物外之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对她表达爱慕之意?
陌不相识的人说什么竞争,未免有些可笑。
朝堂上因靖王的突然加入变得更加静谧。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传旨太监低头匆匆而入:“皇上,靖王到了。”
“来得正好,朕很想问一问靖王,他这一出戏是唱的哪般?”容萧夙负手走到朝堂中央,面对门口充满期待之意。
平稳脚步声传来吸引走众人目光,只见四个侍卫抬着肩舆停到门口,肩舆上半卧着一个身着亮白色锦袍的男人,用一把华丽到过分的玉骨折扇遮住脸面。
容萧夙似笑非笑:“靖王这是何意啊?知道扰了朕的正事,所以觉得没脸见朕吗?”
折扇微微一动,扇面上金丝翠鸟随之颤动,栩栩如生。
“皇兄又开玩笑。打扰早朝值得羞愧吗?反正你们讨论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才不在乎呢。”
那人声音被遮挡在折扇之后,听起来有些沉闷,却让白凤隐觉得耳熟,那嗓音带着几分清脆,语气则是正经中带着几分玩笑的戏谑感觉,听起来让她无端感觉舒服,亲近,喜欢。
这个人……
白凤隐陡然倒吸口气,难以置信表情一闪而过。
靖王熟练地收起折扇,明亮眼眸超这边望来,唇角依旧是那抹白凤隐熟悉且喜欢的慵懒笑意:“白姑娘,退朝后一起去喝杯茶吧,我又找到几样很好吃的点心呢!”
果然是他。
白凤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与他对视的目光意味深长。
容定尘不在的那些日子,是他每天主动登门送礼无数博她一笑;是他没日没夜陪着闷闷不乐的她,给她讲故事说笑话,为她散去百转千愁;是他孩子一样扯着她衣袖,穿过大街小巷,走过熙攘人海,只为给她寻一样称心的糕点。
白凤隐幽幽叹息,淡淡吐口:“原来,萧公子就是靖王。这次我真是被骗惨了。”
“哪有哪有,我才不会骗你,只是你一直没有问嘛!”萧季伸个懒腰,慢悠悠走下肩舆论,轻快脚步就像春天最顽皮的清风。
他脸上的笑容,明亮的眼眸,与最初与她相识的那天,没有任何不同。
单纯,清澈,干净,美如无暇之玉。
“真没想到,靖王与她关系如此亲近,这倒是奇了。”容萧夙看出二人关系匪浅,眉宇之间染上一抹不悦,“我本以为靖王最是风流逍遥,不会为什么权势步入流俗。”
容萧夙言下之意,无非是怀疑靖王对白凤隐,也是因为“凰星临世”的传言才主动接近的。
靖王笑容如故,灿烂仿若朝阳:“皇兄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我和白姑娘早就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和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不要脸死色鬼才不一样呢。”
靖王一句话就把朝上几位重要人物得罪个遍,让白凤隐惊讶的是,居然没人敢于反驳,就连傲慢的太子也只能铁青着脸忍耐。
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
只凭一个亲王的身份就能坐着肩舆来上朝?就能出言不逊顶撞皇帝?就能目中无人任性而为?
“我还有好多故事没和白姑娘讲过,所以白姑娘要不要考虑下我的提议?”仿佛看透白凤隐的茫然,靖王浅笑,如沐春风,“不要理会他们两个,放心大胆地嫁给我好了。”
第三卷 乱兮·展风华 第258章 王牌
容萧夙。
容定尘。
萧季,现在该叫他靖王了。
看着眼前三个流着相同血脉的容家男人,白凤隐额角隐隐作痛,忽然发现自己的计划再怎么完美,也避不开萧季这种难以预测的“意外”。
靖王的言行举动引来朝臣各种猜测,容定尘站在容萧夙身后,看着比阳光还要灿烂光明的萧季眉头紧皱。
容萧夙脸色也是十分僵硬:“靖王是说笑还是当真?”
“什么玩笑还是当真?向白姑娘倾诉衷肠这件事吗?”萧季一脸认真眨眼,“当然是认真的啊!我可是喜欢白姑娘很久很久很久了,不然干嘛天天去找她玩?你说是不是,白姑娘?”
白凤隐被问得一愣,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下意识朝容定尘望去,这是她与他相识之后慢慢养成的该死习惯。
容定尘似乎早就在等她望过来,四目交对一刹,他微微一点头。
尽管脸上仍带着几分不爽,他的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白。
无声深吸口气,白凤隐心里蓦地有了底,点点头平静道:“是,我与萧……与靖王相识已久,曾受靖王不少恩惠。”
气氛因她的回答变得有些尴尬微妙。
容定尘好像稍稍松口气,可那一对儿剑眉仍拧成一团,一种怀着不满之意的眼神频频丢给萧季。
容萧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王者威严多了几许滑稽味道,偏偏无计可施。
安静半晌,容萧夙闷闷一哼:“怎么想都巧合得过头了,靖王该不会是某人请来帮忙的吧?”
“如果是白姑娘请我,我巴不得早点赶来。如果是某人请我……”靖王转头看看容定尘,摆出一脸委屈表情,“就算我真帮了他,那也是吃力不讨好,这家伙歹毒着呢。”
容定尘不动声色,优雅地微微躬身:“谢靖王夸奖。”
“叫叔父。”
“……叔……父。”
透过那张眼神有些纠结的俊朗面颊,白凤隐仿佛听到容定尘把牙齿咬碎的声音。
“尘儿乖。”靖王龇起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煞有介事在容定尘头顶一拍,“呐,尘儿知不知道我和皇兄有过什么约定?提示,是关于兄弟情和谦让的哦!”
“自然知道。当年靖王在刺客袭来时为皇上挡了一剑,皇上感念靖王恩情,允诺愿将所有一切都送给靖王。”
“对啊对啊,所以我才来的。皇兄年纪已经这么大,后宫还有一堆如饥似渴的嫔妃,真册封白姑娘为新嫔,那是耽搁白姑娘宝贵青春,也是危害自己的身体啊!与其拼老命消耗精力,不如把白姑娘让给我,这样旁人也就不会说闲话了。”
萧季说话从不用那些文绉绉的词语,大白话人人听得懂。
这一番太过直白的话说下来,容萧夙的脸都要绿了,白凤隐有那么一瞬以为,如果用双手在他脸上狠狠一拧,或许能挤出几滴又苦又涩的胆汁。
当然,现在她是当之无愧的“柔弱淑女”,绝对能这么做。
萧季与容萧夙之间的约定曾被传为佳话,在场的朝臣有大半都知道。一听萧季搬出这件事来当筹码,耳聪目明的大臣们立刻判定这场竞争最后的赢家。
非靖王莫属。
不然呢?难道容萧夙还能撕破脸皮、违背约定,就为跟比自己年轻将近二十岁的弟弟争一个女人?
届时,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必定笑掉大牙。
“靖王都这么说了,朕也不好继续坚持。”容萧夙强忍愤怒一挥手,冷道,“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争去吧,朕还要听奏其他政事。”
也就是说,他们被赶出朝堂了。
“臣告退。”容定尘转身,朝容萧夙鞠了一躬后从容退出。
萧季便是连这点礼节都没有,随便一挥手道了声“皇兄忙着,我走了啊”后,大步返回肩舆上,满面笑容胜利而归。
白凤隐是从后堂进入朝堂的,就算走也要在小太监引路下离开。因此当她在唐黎陪伴下走出皇宫时,宫门外两辆马车已经等候许久。
一辆属于容定尘,另一辆,自然是萧季的。
深吸口气摇摇头,白凤隐径直走向萧季:“这回我该怎么叫你?萧公子?靖王爷?还是其他什么?”
看出她有些不悦,萧季一脸小猫小狗似的可怜神情。
“容萧寂。”旁侧,容定尘漫不经心插口,“这才是他的真正姓名。”
萧季。
容萧寂。
白凤隐一拍额头,暗叹自己真是个蠢货,靖王的名字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没把萧季和容萧寂这两个名字联系到一起过。
相识这么久,却没能察觉容萧寂真正身份,也有她脑子进水犯蠢的一份“功劳”。
容萧寂一弯腰,歪头从侧面眼巴巴地看着白凤隐:“生气啦?”
白凤隐摆摆手:“没有。反正我都被人骗习惯了。”
“真是的,怎么这样?”容萧寂直起身子,怨责眼神一股脑喷到容定尘身上,“你之前就骗过她对不对?要不是你满嘴谎话,白姑娘也不会这么不高兴。”
容定尘蹙眉:“惹她不高兴的是你。”
“是吗?真的是我?那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容萧寂一连几十句对不起,说起来异常流利,都不带卡壳断气儿的,脸上却是一副严肃认真表情。
白凤隐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嗤地一声笑,算是原谅了他。
不过,她原谅了容萧寂,不代表别人也愿意宽宏大量不再计较。
容定尘眉梢微扬,不善目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