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么?
她忽然笑了,在前生临死时,她说若能重来,上天就真正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的脚,如今踩在命运转变的起点,一点点的将命运改变,却也在造着更多的杀孽。地狱么,她不怕,她活着,已经是置身在地狱中了,不是吗?
“莺姐儿,那边有求签的,你要不要过去求个?”这是,五姨娘一指不远处的签筒,笑着问道。
这一问,也是唤回了上官莺的神智,她收敛起唇角的笑弧,有气无力道,“湿衣裳贴在身上难受,还是先换身衣裳再来吧!”
因为将府死了姨娘的关系,上官莺一身是着浅蓝色的衣裳,那料子本就丝滑贴身,再被雨这么一淋,几乎就如第二层肌肤一般贴在身上,将人的肌肤都看得清清楚楚。于这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有点伤风败俗。
“那莺姐儿你先换衣裳吧!”五姨娘这会也没法子留人了。
“咦,这不是妹妹吗?”一道惊疑的声音忽然自旁侧响起,随即一身素衣的妇人由丫鬟搀着走过来。
“云芳姐姐。”五姨娘一喜,脸上扬起笑容来。
“这位就是府里的大小姐吧!”那云芳走过来,目光从五姨娘身上挪到上官莺泛着不正常晕红的脸上,“气色怎么这么差?”
“大小姐,染了风寒,刚才又淋了小雨,身子不舒服。”连婆婆代替上官莺答道。
“你们可真不会照顾人,瞧瞧这花儿一般的女孩儿被你们弄成这样了。”云芳有些不满的皱眉,“这样,我常年在这吃斋念佛,有一间住持特意为我留的房间,你这婆子为她换了衣裳后就送她过来,我正好在山下买了些补身子的药,迟会儿就让小沙弥去熬着。”
那口气,就好像这寺庙是她的一样。
连婆婆微蹙了蹙眉,“那便谢谢了。”
说完,抱着上官莺便走了,云芳的其中一个丫鬟跟了上去。
这两姐妹说话,外人就这么站着也没意思,四姨娘直奔求签的地儿去了,六姨娘则是往寺庙里面走去,说是肚子饿要找点吃食填填肚子。
于是,只剩下姐妹二人。
“都准备好了吗?”看四下无人时,五姨娘压低了声音问云芳道。
“难得一回你肯动手,姐姐自是会帮你到底。”云芳神秘一笑,两姐妹相携而离。
佛堂人来人往,她们没有看见,一个小乞丐在她们走后从那木桌下钻了出来,飞快的往后院方向而去。
后院的一处房间,连婆婆伺候上官莺沐浴后,为她换上一身素净白裳,纤腰一束,未全干的及腰长发只以玉簪简单束起,成简单的发髻,大约是嫌这样太过素净,连婆婆又将两根镶嵌着珍珠的簪子簪了进去。
“好了吗?”上官莺一直是闭着眼睛由她打扮,感觉到她手上动作停了,微睁开眸子,问道。
“好了。”连婆婆应一声,细心将她换下的衣裳和首饰收到了随身携带的包袱里。
“那便走吧。”上官莺阖上眸子,嘴角却是弯起了一抹冷冽的弧度。
云芳的丫鬟带路,连婆婆紧随其后往云芳的房间走去,走了一段后,丫鬟在一扇门前停下,叩门道,“夫人,大小姐来了。”
不一会儿,门开了。
丫鬟自觉地站到一边,连婆婆走进去,五姨娘起身来迎,指着床榻的方向道,“那药我姐姐已经让小沙弥先熬着了,莺姐儿身子不适,你先放她到床上躺着比较好。”
“那便谢谢五姨娘了。”上官莺道一声,连婆婆抬脚走了过去,五姨娘上前,殷勤的掀开了被子,又将枕头拉妥后才站到一边。
连婆婆将上官莺放了上去,上官莺却是就着她的手靠在床边,虚弱一笑,“连婆婆,随我淋了那雨,你也下去先换衣裳,这里有五姨娘在就好。”
“是。”连婆婆应一声,却有些不放心的朝着五姨娘的方向望了望。
站在一边本为怎么支开连婆婆头疼的五姨娘闻言大喜,表面上却仍然是一副温婉的模样,“连婆婆你放心,这边有我照看着莺姐儿,不会有事儿的,你且先去换了衣裳。”
最好是别回来了!
“那就烦劳姨娘了。”连婆婆看看她,又看了看上官莺,眉心紧皱,终于还是离开了去。
五姨娘目送着她离开,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五姨娘。”上官莺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眯起的眸中越发幽冷,却是有气无力道,“女儿嗓子火烧一样的疼,可否倒杯水过来?”
“嗯。”五姨娘应一声,亲自去倒了茶水来,上官莺接过时故意手一抖,几滴水洒在了腿上,一滴滴水竟然没有打湿那衣裳,伶伶俐俐地从裙摆下滚下去了,跟露珠儿似的。
这是——雪绸!
五姨娘眼眸一亮,却是故意惊叫一声,“哎呀!”
扯下帕子,她就为上官莺去擦那水渍的痕迹,一边暗中却是瞟向了袖子上的云纹,一看,简直是惊喜不已。
上天都在帮她!
这道云纹是她亲手绣上,也是她自创的绣法,独一无二,是以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她敢肯定这件衣裳,就是秦氏暗里弄了药的那件,而上官莺一着急喝着她送的汤药,这样一来根本不用她动手,她就必死无疑了。
可是……
她想起秦氏和三姨娘的下场,虽然到了现在她也不敢肯定是不是上官莺再此动了手脚,但是却确定她和这事脱不了干系。夜长梦多,该收拾的还是早点收拾,为了以后的好日子,她不能再仁慈下去!
“莺姐儿,你胃口不好连早膳都没有用过,这寺里斋饭很不错的,你要来点填填肚子么?”
终于是发现了么!
上官莺眸中扬起一抹嘲讽之意,手摸向扁扁的小腹,低垂螓首,“女儿的确是饿了,给五姨娘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姨娘可是一直将莺姐儿当亲生女儿看待的。”话一出口就感觉自己语气有太过兴奋之嫌,五姨娘急忙改口,那话漏洞百出不说,听起来也十分的别扭。
当亲生女儿看待?
上官莺冷笑在心底,有哪一个亲娘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想尽办法害自己的女儿?
再说,嫡庶有别,她一个小小的姨娘也敢当她堂堂的将府嫡女是女儿?
就凭她,也配?
心思这么动着,她面上却作出一副感激的模样,“那便,谢谢姨娘了。”
“没事儿。”五姨娘笑笑,将走出门时却是一拍额头,“哎呀,我都忘记这路该怎么走了,珍儿,你带我过去斋房那边儿去。”
说着,和丫鬟一起走了。
门,虚掩上。
待她走后,上官莺手一扬,将一边的纱帐放了下来,平静无波的眸子盯着那扇未合拢的门,倒是要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吱呀一声,虚掩的门被推开。
一抹高大身影背对着她而立,关上房门,往四周望了望,走进来找到那桌子,倒一杯茶,自斟自饮。
坐了一会儿,他忽地一拍脑袋,“哎呀,又走错了。”
说完,便是急急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原来——
上官莺眸子陡然眯起,似笑非笑的望着那门的方向,真是没想到竟有人跟她想一块儿去了。
不过啊,戏台子已经搭建好,倒是要看看,谁的戏演得更精彩,唱得更动听。
她,拭目以待。
半刻钟的功夫后,五姨娘回来了,与她同来的还有云芳、还有一个叫珍儿的小丫鬟,二人手里一人端着点心,一人端着素斋,施施然走到床边。
“先喝点粥。”
在珍儿搬来桌子后,五姨娘和那云芳将手上端的东西一一放好,五姨娘端起粥碗,递到上官莺面前。
“谢谢五姨娘。”上官莺抬起眸子,接过粥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粥。
“多喝点。”云芳在一边笑着道,“你姨娘怕那些个小沙弥做事不用心,这米都是她亲自洗的呢。”
“五姨娘一向待女儿很好,女儿心里都清楚的。”上官莺抬起眸子望着五姨娘,眼眸里一派的信任,嘴角也是弯出笑弧来,说不出的娇憨。
五姨娘被看得有点心虚,逃避般低着头拈起一块桃花糕往她面前送,“这味道很不错的,尝尝。”
“谢谢五姨娘。”上官莺甜甜道一声,就着她的手咬住那桂花糕,笑着点点头道,“味道真的不错呢,吃后,唇齿留香。”
说罢,嚼了嚼,咽下。
若是以前她定是会不吞,会等只有自己一人时便吐出来,但在前知道自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又亲自试过毒后,这些药啊毒啊她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
她这般的表现被五姨娘和云芳当做是完全的信任,云芳朝五姨娘暗暗使着眼色,要她把另一盘加了海棠香的糕点递过去。
五姨娘想是想下狠手,可真正动起手来又有些踌躇,云芳看出她的意图,急在心里,悄悄在下面一踩她的脚,催促着她动手。
五姨娘还是不敢,云芳费尽心思布下这局,岂肯半途而废?
当下,微微一笑,怀念般的道,“妹妹,看着莺姐儿现在这样,我便是想起来那一年我们这般年纪时。那时我病了,也是你亲手熬了粥来送给我吃,这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这些年了。”
那一年……
五姨娘手倏尔一抖,她怎么能忘了?
那年,她和姐姐也是这般年纪,因为娘只是个卑贱的丫鬟,她们自懂事起过的日子比狗都还不如。她们在外边受那些夫人、小姐的欺负,回来还要被娘责打。她们的反抗在爹看来那是不知尊卑,不知羞耻。在十四岁那年娘去世,她们终于是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姐姐为了保护无缘无故被责打的她被那大姐打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还不准任何人给她们姐俩食物。是她,半夜入厨房,偷了米为姐姐熬粥,那熬粥的水,更多的是她的泪。
从那以后,她们就发誓相依为命,只为彼此而活!
只要上官莺死,她就有能力掌握权力,再努力获得上官鸿的心,一旦将府在她的掌握之中,那姐姐即使新寡也不会被婆家人任意轻贱!
心,陡然硬若磐石。
她抬头,微微一笑,拈起一块海棠糕,“这个是寺庙里最好吃的点心,你也尝尝。”
“嗯。”在云芳欣慰的目光下,上官莺乖巧的接过那海棠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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