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看了眼自己发红的掌心,悠悠道:“绵妹妹是不是搞错了?我打的是人,不是狗!”
狗?在主子眼里,她只是一条狗?
二凤紧抿唇角,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你……你……”连城言语一出,顾绵立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尤其是二凤在场的情况下,她不该将其比做够,怔了怔,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说。
连城抱臂,神态闲适道:“绵妹妹,我怎么了?你说,我听着呢!”
花园里上演的这一出,顾慧主仆,及站在不远处被座半人高的大石,当着身子的顾宁几人,皆是看得一愣一愣的。可这花园里不单单只有他们这些人,皇甫熠在连城姐弟三人刚出主院没多久,就溜溜达达地赶了过来,没等大黑,大黄发威,离涵就通过密音入耳之术,告知他连城去了后花园。
就这么着,他身处花园高处一凉亭中,也将连城与顾绵主仆之间发生的一幕,看了个清楚,听了个明白。
小无赖的嘴巴真毒,不光是对他,对其他人也是毒的没话说。
要夸花美就夸花美啊,怎就不顾及一个女孩子的脸面,说人家头发里藏着多少肥料?
嘴巴够毒,够损!
他算是领教到了。
哦,不对不对,小无赖损了人还装无辜,他差点将这点给漏掉。
皇甫熠眼神邪魅,凝视着远处的淡紫身影,翘起唇,如是想到。
“绵妹妹,我这等着你说话呢,你怎么还不开口?”连城眨眨眼睛,清秀的脸上笑容满满:“还是说绵妹妹知道错了,知道自己对嫡姐不敬,知道自己不该抢嫡姐的东西,全是错的一塌糊涂,才羞愧的说不出话?”
被她这么一激,顾绵气得差点当众吐血,扯开嗓子就道:“我抢什么了我?我什么时候羞愧了?”
“绵妹妹,这就是你不对了。”连城收起笑容,淡淡道:“咱们做人啊,若是敢做不敢当,那简直就不配称之为人!你说你没抢别人的东西,那我想问问,宫里送来的赏赐,我给府里各院的主子都送去一份,你凭什么要强行抢走慧妹妹那份?”
“我是和她交换,我没抢。”顾绵嘴硬道。
连城轻笑出声:“没经别人同意,你那种行为就是抢。”默然片刻,她又道:“就在刚才,明明是慧妹妹的丫头先看上这朵牡丹,你却突然冒出来,让你的丫头上前去摘,你说你这不是抢,又是什么?还有,你在慧妹妹面前说的那些话,有哪句是对嫡姐心存敬意?”
“你真是个小人,躲在一旁偷听别人说话。”顾绵脸色难看,目光微闪了闪,再开口时话题倏然转移。
“偷听?”连城眼神讥诮,缓声道:“就你那嗓门,我需要偷听吗?”
顾绵攥紧手中的帕子,瞪着她森然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就是想告诉你,别再趾高气昂地欺负人,也别再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连城轻弹袖摆,扫了二凤一眼,接道:“管好身边的人,若是让我再看到她嚣张,那么就不是今天几巴掌了事。”这话不单单是对二凤说,连城是要警告顾绵,管好身边的下人,要不然,她会让他们自食恶果。
“你在威胁我,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打连城出现说出的一句句话,以及不顾及她的脸面掌掴二凤,让顾绵本就羞恼,气愤之极,这会子又被其言语威胁,她哪还能再忍得住,加之想到这侯府不久后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天下,且目前又是她娘掌管府中内务,她立时底气十足,神态倨傲道:“顾连城,你最好认清现实,要不然,我会告诉我娘,让她派家丁将你们姐弟三人,还有你那瘸子男人一起赶出府。”
连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淡淡道:“还有呢?”
就听顾绵又道:“知道吗?就你现在的名声,就是给低贱的贩夫走卒做妾,人家怕是都不愿要呢!更别提嫁入与侯府门户相当的高门大户,所以,你最终的出路就是滚出京城,饿死在荒郊野外!”
身形轻移,连城一步步逼近顾绵,这无形令顾绵心中一颤,但她强忍着没有往后退,而是挺直腰板,下巴微仰与连城目光相对:“怎样?你难不成想连我一起掌掴?”
“宾果,你猜中了!”随着音起,连城打了个响指,甩手就给了顾绵一巴掌,暗忖:真是个粗俗,恶毒的小姑娘,她眼下若不教训一二,丫的往后岂不更猖狂了!
挨了这重重的一巴掌,只见顾绵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数步,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姐……”二凤顶着肿胀的双颊,疾跑上前:“小姐,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被人欺负!”眼里泪水滚落而下,颤颤巍巍地扶起顾绵,二凤一脸气愤地看向连城:“连城小姐,错是奴婢犯下的,你要出气就拿奴婢出气好了,我家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堂妹,你怎能对她下得去手?”
连城神态傲然,语声凌厉道:“难道你没听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吗?”
二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没开口。
面前的少女,无论是眉眼之间,还是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皆傲然之极,凌厉之极。
此刻她看到的,不,应该是打这少女今个出现在后花园,说出的第一句话那刻,她看到的,与其之前初回府那刻她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别说小姐,就是主持中馈的夫人,身上也不曾散发出这种足以令人窒息的气势。
至于老爷和大公子,她没在身边伺候过,自是无从知晓。
但,她可以想象,即便是老爷和大公子,要散发出这般迫人的气势,怕是也不及眼前这位长相仅算得上清秀的少女。
倒抽口冷气,二凤与顾绵道:“小姐,奴婢……”她想说奴婢扶你去夫人院里,由夫人为今个的事做主,却骤然想到事情万一闹大,吃苦受责罚的她必是头一个。她有记着顾耿在连城姐弟回府第一日说过的话,因此,她支支吾吾好一会,没将后话与顾绵道出。
“滚,你个没用的东西,你给我滚!”长这么大,从未有人给过她委屈受,更别提出言辱她,掌掴她,可是自从顾连城回府,父亲不仅当着家人和奴才的面掌掴了她,且还警告府中诸人,不得给顾连城姐弟一点委屈受,她恨,恨顾连城,都是这顾连城,害得她如今过不安宁,害得她今日在顾慧面前出尽洋相,受尽屈辱,用力推开二凤,顾绵红着眼眶,怒视着连城道:“我现在就去找娘,让娘将你们姐弟全赶出府!”
淡淡瞟了眼她脸上的五指掌印,连城悠悠道:“去吧,你去告诉叔母,最好一并告诉二叔,就说我不仅打了你的丫头,而且还顺手打了你。”言语到这,她说话的语气骤然变得冷然:“作为宁远侯府的真正主子,我打的是府里不懂规矩的贱婢,教训的是不敬嫡姐,行事嚣张跋扈的堂妹,我倒要看看叔母和二叔是斥责我所行有错,还是护着你们主仆二人。”
顾绵怕了,不光是连城身上散发出的凛然气势,令她怕得不敢再张口,就是那“不敬嫡姐,嚣张跋扈”这几个字,也让她惧怕得紧。
如果,如果今日后花园中发生的事,以及顾连城说的每一句话传出府去,她还有何脸面出府门,与京中权贵家的小姐相交?
尤其是,这样的她,如何能引来他的目光?
虽然他再次与人定了亲事,可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也只想这一辈子做他的女人,哪怕是做妾也好。
慢慢的,顾绵神思飘远,恍若置身当年的美好回忆中,落雪轻舞飞扬,大哥牵着她走在街上,就在那时,她不经意间看到一容貌容貌俊美,气息高雅之极的少年,单从相貌上来说,那少年是没比女儿家还要美的熠亲王逊色些许,可他周身散发出的高雅之气,却是熠亲王没法比的。
熠亲王,玩世不恭,嚣张狂妄,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成年后,还背上了克妻的名声,这样的男子,就算容貌再俊美绝伦,也很难掳获女儿家的芳心。
何况熠亲王王府的后院,现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如此一来,就更没哪个愿嫁给他——皇甫熠。
可他就不同了,早先和顾连城因父母之命订下婚约,却不成想因三年前发生的那件大事后,相府以为顾连城已逝,便为其重新定下门婚事,闻知这个消息,不知有多少女儿家为之暗自垂泪,叹自我命运不济。
她,自然也为此落了不少眼泪。
然,她要等,且发誓要耐心的等,等父亲承了侯爵,那她自然就成了侯府小姐,有资格与那陆玉挽论个高下。
做他的平妻,有羲和公主这个母亲在,估计她没得可能,但做其贵妾,她是绰绰有余。
“岑公子……”想到未来某日能做岑洛的妾室,顾绵心中不由轻唤。
久不见她出声,连城轻咳了声,嘴角噙笑,道:“绵妹妹,你不是要去找叔母赶我出府么,我在这等着呢,你记得快去快回哦!”她清浅含笑的声音飘入顾绵耳里,登时拉回其飘远的思绪,只听顾绵道:“今个的事确实是我不对,我这就给慧姐姐道歉。”
连城眸光一闪,看向顾慧,见其望向顾绵的目光全然不敢置信,禁不住出言问顾绵:“你真知道错了?”瞧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神,顾绵迟疑片刻,点点头:“连城姐姐教训的是,今个确实是我不对,哦,以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这就给慧姐姐道歉,请求她原谅。”说着,她就行至顾绵面前,欠身一礼道:“慧姐姐大人大量,还望原谅绵儿之前犯下的错。”
她不知,她这番反常的表现,以及心中打的小算盘,不是被连城猜了个全部,但猜个六七成绝不是问题。
而她,却自作聪明,浑然不知。
凝视着她的背影,连城暗忖:“丫的肯定是早动了惷心,才怕今个花园中发生的事闹大,从而传出府影响了她的名声,才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向顾慧承认错误,以求得息事宁人!”
顾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