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婉倾住在信阳侯府后院深处一较为僻静的小院里,之所以住在这,是为了方便她出府时不引人注意。
从她的小院出来,只需走个小半刻钟,就能到侯府一隐蔽的角门,出了这个角门,就是一条通往正街的小巷,这会儿,秋蝉扶着莫婉倾走至角门口,左右望了望,发现没人留意到她们主仆,于是忙推开门,与莫婉倾一前一后走进门里。
“小姐,咱们总这么走角门,奴婢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关上门,秋蝉随在莫婉倾身后,小声嘟囔道。
莫婉倾止步,回头看着她道:“再过些时日,义母会在府里办一场赏花宴,到时,她会向京中的夫人小姐们介绍我的身份。”
“照小姐这么说,赏花宴后,咱们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出府了?”秋蝉眨了眨眼,轻声问。
“嗯,等赏花宴过后,我便可以以羲和公主义女之名,在京中走动,与那些官家夫人,小姐们打交道。”莫婉倾点点头,然后继续朝前走。
秋蝉紧随其后,小声道:“小姐,这侯府给人的感觉好奇怪,咱们这都来了好些天,却始终不见信阳侯和那位又聋又哑的大公子露面,你说他们每日都在忙什么?”
“记住咱们的身份,这侯府的事莫要过问得好。”莫婉倾略带不悦的声音自唇中溢出,闻她之言,秋蝉额上禁不住落下冷汗,忙低声认错:“小姐莫气,刚刚是奴婢多嘴了,等回到院里,奴婢任小姐责罚。”
☆、第102章:仇恨的种子
“你也是无心之失,为这我便责罚于你,实有些小题大做。”说着,莫婉倾默然走了几步,又道:“不过,日后说话可不能再这么大意。”
秋蝉应声是,垂头恭谨地随在她身后走着。
宫中,皇后依靠在榻上,目光柔和,看着坐在椅上小嘴嘟起,双腿宛若荡秋千般在那晃来晃去的十一公主,满脸的无可奈何:“灵儿,顾二小姐有她的事要忙,你总不能让母后为了你,就召她前往宫中一趟吧?”
“为什么不可以?我喜欢她,想天天看到她,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十一公主抬起头,嘟起的嘴巴都能挂着个酱油瓶。
她眼里的不解,令皇后不由叹口气,暗道:这孩子心思纯粹,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母后,你叹气做什么?”从椅子上滑下来,十一公主迈着小短腿“蹬蹬”地跑到皇后身旁,扬起小脑袋道:“顾二小姐很好,母后难道不想见她吗?还有,她前段时日进宫为母后拆线,有与我说只要她有空,就会来宫里看我的。”
皇后抚着她的头,微笑着道:“瞧瞧,你这不也说了,顾二小姐只要有空,就会来宫里看你,那她没来,便说明她有事要忙啊!”
“可我就是想她,就是想见到她!”
十一公主晶亮的大眼睛中渐渐生出水雾,小脸上的表情看着好不委屈。
“灵儿,顾二小姐前后两次进宫,定招了不少人的眼,若是母后对她再过特别,你想想,这样好么?”宫里,宫外到处都是有心之人,如若因她过多的眷顾,给那少女引来麻烦,甚至是祸事,那她岂不是……
皇后没往下继续想,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十一公主,看她能否明白其中利害。
“顾二小姐接连救了母后,是有很多人注意到她,可这只能说明她有能耐,没什么不好啊?”小嘴一张一合,十一公主按着她心中所想,与皇后慢慢道:“再有,母后召她进宫,那是荣耀,也没什么不好的。”
是她对这孩子保护得太好了么?皇后眼底涌起抹担忧,但转瞬,她便将那抹忧色隐藏了起来,柔声道:“乖,听话,召顾二小姐进宫这事,咱们今个……”
十一公主截断她的话:“不要,母后,我就是想见顾二小姐,你要是不召她进宫,那就允我出宫去寻她!”说着,十一公主背过身,小肩膀开始抽动起来。
“母后知道你在装呢,好了,过个两三日,母后就召顾二小姐进宫,这样总成了吧!”小丫头就是她的心头肉,虽有些任性,但到底是个懂事的孩子,皇后又轻叹口气,终做出妥协。
闻言,十一公主转过身,小脸上笑容满满:“母后,你没骗我?”
皇后笑着摇头。
“那我去御花园玩了,母后好好歇着,这样身体就能早点好起来。”朝皇后笑呵呵地一礼,见其点点头,十一公主立时就转身往栖凤宫外走。
看着她欢快的小身影渐行走远,皇后嘴角漾出抹幸福的暖笑。
“娘娘,顾二小姐前些日子进宫给您拆线,说您的伤口恢复得很好。”蓝鸢上前,伺候皇后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坐好,禁不住出声道。
她言语中的意思,皇后未加多想就明白一二,道:“你也担心她接连进宫招人嫉恨?”
“奴婢……奴婢……”蓝鸢支支吾吾好一会,也没说出后话。
皇后笑了笑,道:“你都能看出她是个不错的孩子,本宫又岂能看不出,正因为这样,我才在十一公主求着要她进宫时,没立马答应。”蓝鸢垂眸未语,就听皇后续道:“可十一公主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若本宫执意不同意召顾二小姐进宫,她势必会去找皇上,这样一来,不仅耽误皇上忙政事,而且会让顾二小姐更招人嫉恨。”
“奴婢懂了,还是娘娘考虑周到。”
蓝鸢抬眸,神色恭谨地说了句。
“你是本宫身边的老人儿了,有些事本宫也不瞒你,对于顾二小姐,本宫着实喜欢得紧,如果有可能的话,本宫还想收她做义女呢!”皇后说着,默然好一会,又道:“不过,本宫现在仅是想想,等有个合适时机,还要请奏皇上,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了!”
“娘娘收顾二小姐做义女,这于顾二小姐来说,是天大的福气呢,奴婢想,皇上一旦知晓娘娘这个想法,怕是二话不说,就会应允。”蓝鸢笑着道。
皇后看了她一眼,面上并不见有过分的喜色,但她眸中的神光却在一瞬间变得极为柔和:“皇上待本宫很好,能有幸入宫伴驾,是本宫好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依雨轩……”三皇子皇甫烨磊偏着头,抬眼望着眼前木门上挂着的牌匾“依雨轩”三字,嘴里喃喃念叨了句,就推开闭合在一起,明显有些破败,且色泽近乎褪尽的红木门,“美人儿,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晨起,用过膳食,皇甫烨磊约了几个京中的世家子弟,以出城涉猎为名,实为拉拢这些公子哥,好让他们游说他们在朝为官的父辈,为他出力谋得储君之位。
兴许是今个运气好,皇甫烨磊竟难得的射中一只鹿,大喜之下,便与诸位世家子弟,取了热乎乎的鹿血分饮。
快到晌午时,也不知是他走了狗屎运,还是诸位世家子弟让着他,又让他连射中好几只野物。
皇甫烨磊高兴啊,高兴他今日大展神威,不仅猎取了不少野物,更是在诸世家子弟心中提高了威望,得意之下,拿过侍从手里的酒囊,就大口喝了个痛快。
这又是鹿血,又是烈酒,如此情况下,他整个人顿感不适。
于是,便与诸世家子弟打马回京。
也不只他是怎么想的,途径自个王府门口,却看都没看一眼,骑马就往皇宫方向奔去。
两名侍从一路跟随他到宫门口,被他斥责一通,然后下马丢下马缰,拎着猎来的野物,便神思略显恍惚地进了宫门……
体内不适感愈发强烈,他嘴里边连连念叨,边熟门熟路的往前走。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那魔鬼多年不曾来过这里,怎地今日突然来了?
一身穿布裙,身形纤瘦的年轻妇人,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吓得蓦地丢下手中的针线活,一时不知该躲到哪里。
“颖儿……颖儿……”她喃喃着这个名字,煞白的脸上逐渐涌上抹绝望。
将手中的野物扔到房门口,皇甫烨磊想都不想,推门而入,又随手重重地将门阖上,扛起妇人就往*边走。
无论妇人如何拍打他,如何求他,他都置之不理。
粗暴的动作,低哑的哭泣声,还有一声声悲痛的哀求声,从屋里传出。
“你放过我,我是皇上的人,你放过我啊!”妇人挣扎着,用力挣扎着,她哭求,她一遍遍的哭求,一点作用都没有,可她没有放弃,尽管此时的她尤为悲愤,尤为绝望,但她没有放弃反抗,“三皇子,你就放过我吧,你这样不仅毁了我,也毁了你自个啊……”
皇甫烨磊尚算英俊的脸,在这一刻显得极为狰狞,他在笑,那笑声令人尤为恶心……
“三皇子……你放过我……”
妇人挣扎着,拼命地挣扎着,终因体弱,慢慢没了动静。
这一刻,她已经绝望。
这一刻,她又好不甘心。
这一刻,她回想着自己自入宫,再至今天过的每一个日子。
她好恨,好恨正在欺辱她,作践她的这个男人,好恨那个身穿华服,容貌生得娇美怜人,实则心思狠毒的蛇蝎妇,是他们,是他们母子,害得她,和她的颖儿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手慢慢摸索着,摸索着那支她藏下来,准备等女儿及笄时,亲手为其插入髻上的发簪,这是她如今仅有的一件宝贝,她要留给女儿,却没想到在这时先派上用场了。
满是恨意和不甘的泪水顺着她消瘦,但不失姿颜的脸颊上汩汩滑落,她的手碰触到了发簪,并将其紧紧攥在掌心。
活着好累,活着只能拖累颖儿,倒不如她这么一去,为颖儿博得见皇上一面的机会。
皇甫烨磊这时已全然失去理智,根本不知正被他糟践的妇人正往绝路上走。
或许是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又或许是她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她在发簪刺入咽喉的那一刻,倏地止住动作,慢慢转过头,往窗外看去。
登时,她怔愣了住。
那是她的颖儿,那是她可怜的孩子,这会儿正趴在窗外,往屋里看着。
恐惧,满满的恐惧,她看到的是孩子眼里满满